第三章 兄弟阋墙

作者:花香DA 更新时间:2025/12/16 12:34:52 字数:6057

柳如烟那句话说完后,房间里很静。

烛火把她眼底的挣扎照得很清楚——那是种介于愧疚和决绝之间的状态。一个真正的间谍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她暴露了太多。

“所以,”我开口,声音平稳得自己都意外,“你是乌兰国派来的?”

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她说,“赫连战王子亲自挑选的人选。醉月楼是现成的据点,二皇子楚骁……与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二皇子要皇位,乌兰国要情报,或许还要我的命。

很合理的交易。

我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推给她:“喝点。”

她没动。

“怕我下毒?”我问。

“不。”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殿下现在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告诉我?”

她放下杯子,指尖摩挲着杯沿:“因为您昨天……保护了我。”

“那可能是演戏。”

“不是。”她抬头看我,“杀气演不出来,颤抖演不出来,您按住胸口时那一瞬间的茫然……也演不出来。”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我见过太多人了。贪财的,好色的,附庸风雅的,真心假意的。但您……不一样。您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学走路,学说话,学怎么当一个‘人’。”

她转身,眼里有水光:“而我,要把这个孩子推进火坑。”

我看着她。

胸口那道裂缝在扩大,但不是因为被背叛的愤怒——我还没学会那种情绪。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沉甸甸的东西,像浸了水的棉絮,堵在那里。

“二皇子的计划具体是什么?”我问。

“三天后,北境战报最危急时,他会向陛下呈上‘证据’:我与您往来的书信,伪造的乌兰国密令,还有证人说看见您与我传递军情。”她说,“届时朝廷内外压力巨大,陛下为了稳定军心,很可能……”

“很可能赐死我。”我接上。

她默认。

“那你现在来,是想让我提前逃跑?”我问。

“是。”

“然后呢?我一个皇子,叛逃敌国?坐实罪名?”

她语塞。

我走到她面前。她比我矮半个头,得微微仰头看我。

“柳姑娘,”我说,“你犯了一个间谍不该犯的错误。”

“什么?”

“心软。”我说。

她苦笑:“我知道。”

“为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打更声远远传来。

“因为您问过我,”她轻声说,“‘刚才让我快走时,是真的怕我有事,还是只是流程?’”

她抬头,眼泪掉下来,没去擦。

“我当时没回答。现在告诉您:是真的。流程里……掺了真心。”

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胸腔那片死水。

涟漪荡开。

很轻,但存在。

***

我没让柳如烟走。

她留在我房里,睡在榻上——我让她睡的。我需要她活着,作为人证,也作为……某种我自己还不明白的牵绊。

第二天,我照常去给父皇请安。

他正在批奏折,眼圈乌黑,显然一夜未眠。看见我,放下笔。

“北境又失一城。”他说,声音沙哑。

“猜到了。”

“你二兄主动请缨,要带兵驰援。”

我抬眸。

二皇子楚骁,比我大八岁,生母是已故的德妃,外公是镇北大将军。他从小习武,在军中有些威望。主动请缨,合情合理。

“父皇准了?”

“准了。”父皇揉着眉心,“朝中无人可用,他至少……比你肯去。”

这话里有怨气。

我没接。

沉默了一会儿,父皇忽然问:“你最近,常去醉月楼?”

消息传得真快。

“是。”

“做什么?”

“学笑。”

父皇愣住,像没听懂。

“儿臣想学怎么笑。”我补充。

他盯着我,眼神从困惑变成某种了然,再变成疲惫。

“凌儿,”他叹气,“你是不是……在怪朕?”

“怪什么?”

“怪朕把你生成这样。”他声音很轻,“怪朕让你母妃……”

他没说完。

但我胸口那道裂缝,突然尖锐地疼了一下。

“母妃怎么了?”我问。

父皇挥手:“罢了。你去吧。醉月楼……少去。那种地方,脏。”

我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他忽然又说:“你二兄出征前,会在府上设宴,你也去。兄弟之间……别太生分了。”

“是。”

***

二皇子府在城东,占地广阔,门庭森严。

宴席设在晚上。我到的时候,正厅里已坐满了人——大多是武将,还有几位文官。见我进来,说笑声顿了顿。

楚骁坐在主位,看见我,笑着起身:“六弟来了!快上座!”

他比我高大,肩膀宽阔,眉眼凌厉,有种武人的粗豪气。但眼睛很亮,亮得精明。

我走过去,在他左手边坐下。

“六弟近来可好?”他给我斟酒,“听说你常去醉月楼,怎么,开窍了?”

周围响起暧昧的笑声。

“去学笑。”我说。

众人愣住,随即笑得更厉害。

“六弟还是这么有趣!”楚骁拍我肩膀,力道很重,“学笑?哥哥教你!来人,叫舞姬上来!”

丝竹声起,舞姬翩跹。

觥筹交错间,楚骁一直在观察我。眼神像刀子,刮过我的脸、我的手、我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在评估。

评估我知不知道他的计划。

我端起酒杯,慢慢喝。酒很烈,灼喉咙。但除了物理刺激,没有别的感觉。

直到——

一个舞姬旋转着靠近,袖中寒光一闪。

极细的针,涂着黑。

直刺我颈侧。

我没动。

因为楚骁动了——他猛地伸手,抓住舞姬的手腕,怒喝:“大胆!”

针尖停在离我皮肤一寸处。

舞姬脸色惨白,挣扎:“殿下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失手……”

“失手?”楚骁冷笑,夺过那根针,“淬了‘见血封喉’的毒,叫失手?”

他看向我,眼神诚恳:“六弟受惊了!哥哥治下不严,该罚!”

说完,他手腕一拧。

舞姬的颈骨断了。软软倒地,眼睛还睁着。

满场死寂。

楚骁把尸体踢开,像踢开一条死狗,然后举杯:“扫兴!来,继续喝!”

音乐再起,但已变调。

我看向地上那具尸体,很年轻,可能不到二十岁。

胸口那团浸水的棉絮,变得更重了。

“二哥,”我开口,“谢谢。”

“谢什么?”他笑,“保护弟弟,应该的。”

“但我有个问题。”

“说。”

“如果刚才你没拦,让她刺中我,”我问,“你会怎么处理?”

楚骁的笑容僵了一瞬。

周围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像看一个疯子。

楚骁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六弟,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也压低声音,只有我俩能听见,“这场戏,太糙了。”

他瞳孔收缩。

“试探我知不知道刺杀计划,方法有很多。”我继续说,“找舞姬当众下手,是最蠢的一种——成功了,你在自己府上杀皇子,脱不了干系;失败了,像我刚才那样问,你怎么答?”

楚骁盯着我,眼神里的笑意没了,只剩下冷。

“六弟,”他慢慢说,“你比我想的聪明。”

“我只是客观分析。”我说,“所以二哥,别演了。你想让我死,我知道。但能不能……专业点?”

他忽然笑了。

不是伪装的笑,是那种猎物终于入套的笑。

“好。”他挥手,“都下去。”

乐师、舞姬、宾客,如蒙大赦,迅速退场。门关上,偌大的正厅只剩我们两人。

烛火噼啪。

楚骁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俯身:“既然挑明了,那哥哥就直说。六弟,你挡路了。”

“我从来没想挡路。”

“但你存在就是挡路!”他声音拔高,“一个生来完美的皇子!不会犯错!不会恐惧!不会犹豫!父皇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哪怕你整天摆烂,他都觉得你是‘天性淡泊’!我呢?”

他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我从小拼命练武,拼命读书,拼命讨好每一个大臣!我做了这么多,父皇却只看得到你!”

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有酒气,有愤怒,还有一种……绝望。

“所以你要我死。”我说。

“对。”他松开手,后退两步,整了整衣襟,“但你刚才说得对,我确实不够专业。所以……”

他拍了拍手。

侧门打开,走进来三个人。

不,不是人。

他们穿着黑袍,脸藏在兜帽下,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像铁锈混合着腐土。

邪修。

民间禁术,以生魂练功,速度奇快,但代价是神智渐失,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介绍一下,”楚骁微笑,“这三位,是我的‘客人’。他们很想……尝尝‘天人之体’的滋味。”

三个黑袍人同时抬头。

兜帽下,是三双没有瞳仁的、纯黑的眼睛。

……

战斗开始得很快。

第一个黑袍人扑来,五指成爪,指甲漆黑尖长,直掏我心口。

我侧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骨头断裂。

但他没停,另一只手继续抓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第二个从左侧袭来,袖中滑出骨刃,削向我脖颈。

我低头,骨刃擦过发梢。同时抬脚,踹中他腹部。

他飞出去,撞碎一张桌子,但立刻爬起来,胸口凹陷,却还在动。

第三个没动,站在远处,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

地面开始震动。

砖缝里渗出黑气,像活物一样缠向我的脚踝。

楚骁站在主位前,抱着手臂,嘴角带笑:“六弟,我知道你武功高。但邪修不一样——他们不怕疼,不怕死,而且……”

他顿了顿。

“专破‘天人之体’的护身罡气。”

话音落,黑气已缠上我的小腿。冰凉,粘稠,像无数条小蛇往皮肤里钻。

皮肤传来灼烧感。

第一次,我的身体在“受伤”。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尖锐的、不断加深的痛。

黑袍人念咒声加快,黑气越来越浓。另外两个再次扑来,配合默契,封死我所有退路。

我站着没动。

不是不能动,而是在感受。

感受疼痛如何从皮肤钻进肌肉,再钻进骨头。感受那种陌生的、警报般的信号在体内炸开。

原来这就是“痛”。

《七情录》没写,但或许……也算一种“极致体验”?

第一个黑袍人的爪子再次抓来,这次瞄准我的眼睛。

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但没折断。

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把他整个人抡起来,砸向远处念咒的那个。

两人撞在一起,念咒声中断。黑气一滞。

第二个黑袍人的骨刃已到面前。

我没躲。

骨刃刺入左肩。

不是很深,但足够痛——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去。

我闷哼一声。

右手抓住他握刀的手,用力。

他的腕骨碎了。

骨刃掉地。

我拔下肩上的刀,血涌出来,染红衣襟。

温热的,猩红的。

我低头看着血,再抬头看楚骁。

他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你……”他张了张嘴,“你不躲?”

“为什么要躲?”我问,“我在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痛’。”我说,迈步朝他走去。

两个黑袍人还想阻拦,我一脚一个,踹断他们的膝盖。他们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第三个挣扎着想继续念咒,我踢起地上半截桌腿,贯穿他的胸口。

黑气消散。

正厅里只剩下我和楚骁。

我肩上的血还在流,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小花。

楚骁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壁。

“你疯了……”他喃喃,“你绝对疯了……”

“可能吧。”我在他面前停下,“但二哥,你刚才骂错人了。”

“什么?”

“你骂我母妃‘妖妇’,说她用邪术怀上我,才生了个怪物。”我说,声音很平静,“这句话,我不喜欢。”

楚骁脸色惨白:“我……我只是一时口快……”

“口快?”我抬手,按住他肩膀。

很轻的动作。

但他整个人僵住了,像被钉在墙上。

“二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争吗?”我问,“不是因为淡泊,不是因为懒。是因为我觉得没意思。皇位?权力?天下?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和桌上的酒杯没区别——都是物品,没有意义。”

我凑近他,看着他眼底的恐惧。

“但今天,你让我感觉到两件有意义的事。”我说,“第一,痛。第二……”

我顿了顿。

“愤怒。”

话音落,我手指用力。

楚骁的肩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没惨叫,但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所以,作为感谢,”我说,“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什么?”

“现在收手,辞去所有职务,去岭南。”我认真说,“那儿气候湿润,对皮肤好。我可以帮你申请一块封地,养养老,种种花,别再回京城。”

楚骁瞪着我,像听天书。

“你……你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我松开手,“你是我哥哥。”

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像溺水的人刚被捞上来。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六弟!”他在身后喊。

我停步。

“为什么……”他声音发抖,“为什么不杀我?我差点杀了你!”

我回头,看着这个比我大八岁、此刻却像个孩子的哥哥。

“因为杀了你,我就少了一个能让我‘愤怒’的人。”我说,“而我现在……需要这个。”

……

走出二皇子府时,肩上的伤还在流血。

痛感清晰而持续,像有个小锤子在伤口处不停敲打。

但同时,另一种变化也在发生。

我的感知……在扩张。

路过花园时,我闻到了之前忽略的夜来香气味,浓郁得呛人。听见了墙角虫鸣,每一秒的节奏都清晰可辨。手掌按在门框上,能感觉到木头纹理的起伏,甚至还有白天阳光残留的、细微的温度差异。

五感在变得敏锐。

或者说,在从“工具”变成“体验”。

《七情录》里没写这个副作用。但或许,情感恢复的第一步,就是重新连接身体与世界。

回宫的路上,我没坐马车,慢慢走。

深夜的京城很静,偶尔有更夫走过,看见我满身血,吓得绕道。

走到皇宫侧门时,守门侍卫也吓了一跳:“殿下!您这是……”

“摔了一跤。”我说。

他们不敢多问,放行。

我走回听竹轩,推开门。

柳如烟还在。

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针线,在缝什么。看见我,针掉在地上。

“您受伤了。”她冲过来,声音发颤。

“小伤。”我说。

她不由分说把我按在椅子上,撕开肩头的衣服。伤口不深,但皮肉外翻,血糊了一片。

她打来热水,用布轻轻擦拭。动作很熟练。

“您遇上刺客了?”她问。

“嗯。”

“二皇子派的?”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不告诉您,您就不会去赴宴,就不会受伤。”

我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轻声说:“不去赴宴,我也会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遇到刺杀。区别只在于,我有没有准备。”

她抬头,眼睛红红的:“您……不怪我?”

“不怪。”

“为什么?”

我想了想:“因为你来警告我了。而警告,是一种……善意。”

她眼泪掉下来,滴在我手背上。

温的。

我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动作很笨拙。

她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这个动作……没有经过任何计算。是本能。

像看到花上有露水,就去碰碰。

“殿下……”她轻声说。

“嗯?”

“您的手,在抖。”

我看自己的手。确实在抖,很细微。

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

是因为……某种更柔软的东西。

“柳姑娘,”我说,“以后,别叫我殿下了。”

“那叫什么?”

“楚凌。”

她看着我,很久,然后笑了。

含泪的笑。

“好。”她说,“楚凌。”

……

那一晚,柳如烟帮我包扎完伤口,没走。

我们坐在窗边,看月亮。

谁也没说话。

但沉默不尴尬,像一种共同呼吸。

后半夜,我开始发烧。

伤口感染,加上邪修黑气的残留,身体在剧烈反应。冷热交替,肌肉酸痛,意识模糊。

柳如烟一直守着,换毛巾,喂水,时不时摸我额头。

昏沉中,我抓住她的手。

很凉。

她没抽开。

“楚凌,”她小声说,“你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说,声音沙哑。

“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睁开眼,看着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我还没学会‘喜’。”

她笑了。

我也扯了扯嘴角。

可能……有点像笑了。

天亮时,烧退了。

我坐起来,肩上的伤还在痛,但痛得“具体”——能清晰感觉到哪里在发炎,哪里在愈合。

柳如烟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湿毛巾。

我轻轻下床,把她抱到榻上,盖好被子。

她咕哝一声,没醒。

我走到铜镜前,解开绷带。

伤口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黑印,是邪气残留。但正在变淡。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青黑,头发凌乱。

但眼睛……

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那么空了。

像一口深井,终于映进了一点点天光……

三天后,北境战报再至。

连失五城,敌军距京城仅五百里。

朝堂炸锅。

二皇子楚骁,在此时递上奏折,主动请罪,称自己“旧伤复发,无力领兵”,请求“卸甲归田”。

父皇准了,还赐了他岭南一块封地,即日启程。

散朝后,父皇单独留我。

“你二兄的事,你知道多少?”他问。

“知道他想杀我。”我说。

父皇沉默。

“你受伤了?”

“小伤。”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似乎想碰我肩膀,又收回。

“凌儿,”他说,“朕有时候想,如果你笨一点,平凡一点,会不会更快乐?”

“可能吧。”我说,“但现在这样,也不坏。”

父皇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母妃当年,”他忽然说,“怀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是‘天人之体’。”

我心脏一跳。

“她很高兴。”父皇声音低下去,“她说,她的孩子会是天下最特别的那个。”

他转身,望向殿外天空。

“但她没说完的是——特别,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等着。

但他没再说下去。

只是摆摆手:“去吧。好好养伤。”

我行礼离开。

走到门口,他忽然又说:“对了,国师明天回京。你……去见见他。”

“国师?”

“嗯。”父皇没回头,“关于你的‘体质’,他比谁都清楚。”

殿门在身后合上。

我站在台阶上,阳光刺眼。

肩上的伤,隐隐作痛。

而心里,某种预感,像冬天的草芽,正悄悄顶开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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