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晨光泛着清冷的蓝，透过窗纸渗入室内。萧玥跪坐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她的指尖，淡绿色的灵力光芒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却依旧固执地笼罩着被窝里那一小团雪白。
整整一夜，她几乎未曾停歇。体内那点浅薄的灵力早已榨干，此刻输出的，已是压榨经脉强行凝聚出的最后生机。头晕目眩，丹田空乏刺痛，但她不敢停下。她能感觉到，被窝里那小小的身躯，虽然依旧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但至少……那令人心悸的、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的衰败趋势，似乎被勉强止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传来第一声清晰的鸟鸣，萧玥指尖最后一点绿光也终于熄灭。她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连忙用手撑住床沿，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被窝。小白狐依旧紧闭双眼，静静蜷缩着，三条尾巴无力地搭在身侧，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她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它的鼻尖。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凉的气流。
还活着。
萧玥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稍稍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后怕。她瘫软在床边，背靠着冰冷的床柱，闭上眼睛，昨夜那惊心动魄、颠覆认知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
许久，她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一小团雪白上，已从最初的震惊骇然，变得复杂难言。但另一种更清晰、更沉重的情绪占据了上风——责任，以及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决心。
他是苏子秋。是她的夫君。不管他是什么，昨夜他重伤濒死地倒在她面前。
萧玥挣扎着站起身，腿脚因久跪而麻木刺痛。她先走到门边，仔细检查了门栓，又走到窗边，将昨夜被撞坏的后窗用室内的一张矮几暂且抵住，遮上厚重的帘幔。做完这些，她才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一角。
小白狐左前肢不自然地弯曲着，皮毛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她找来干净的软布和温水，动作轻柔到极致，一点点擦拭掉那些血污。指尖触及它冰凉柔软的皮毛和那畸形的断肢时，她的心也跟着揪紧。清理完伤口，她又翻找出自己妆匣里最上等的、带着淡淡灵气的润肌膏（本是宫中赏赐，有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细小的伤口和断肢周围。她不懂接骨，更不懂如何治疗妖族的伤势，只能凭本能做这些微末之事。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然大亮。府中开始有了人声走动。
萧玥看着床榻上依旧昏迷的小白狐，眉头紧锁。夫君重伤至此，还未恢复人形，无法露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紊乱的心跳平复下来，走到梳妆台前，就着铜盆里冰冷的残水洗了把脸，用脂粉稍稍掩盖了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然后，她换上一身端庄的常服，挽好发髻，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平静的表情，这才推开内室的门，走了出去。
外间书房里，昨夜苏子秋留下的血迹和狼藉依然在。萧玥强忍着心头的悸动，迅速清理了地面，将染血的衣物和碎木收拢，藏入一个不起眼的箱笼底层。做完这些，她才扬声唤了贴身侍女进来。
“春兰。”
“少夫人，您醒了？”侍女春兰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见萧玥独自站在书房，有些诧异，“少爷他……”
“夫君昨夜赏雪时偶感风寒，有些发热，现下刚服了药睡下，需要静养。”萧玥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吩咐下去，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室和书房打扰夫君休养。饮食汤药，由你亲自送到外间即可。”
春兰愣了一下，少爷身体向来不错，怎会突然染了风寒还如此严重？但她见萧玥神色肃然，不敢多问，连忙应下：“是，奴婢明白。可要奴婢去请太医……”
“不必。”萧玥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坚定，“夫君不喜兴师动众，只是普通风寒，府中备着的清心丹服用即可。你只需按吩咐行事，对外……就说夫君需要静养几日，暂不见客。”
“是。”春兰虽觉奇怪，但还是恭敬退下传话。
很快，少爷染疾需要静养的消息便在靖恩府内传开。老管事苏福闻讯赶来，在书房外求见。
萧玥在书房外间见了苏福。老管事脸上是真切的忧虑：“少夫人，少爷他……真的只是风寒？老奴可否进去看一眼？” 他是看着苏子秋长大的老人，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玥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与一丝疲态：“福伯，夫君的确是风寒发热，刚服了药睡下，不宜打扰。太医署人多眼杂，夫君也不愿声张。府中之事，还要劳烦福伯多费心，务必约束好下人，莫要惊扰他静养。若有外客来访，一律婉拒，就说……是我说的，夫君需要休息，不便见客。”
她抬出了“夫君意愿”和自己的身份，苏福纵然满腹疑窦，也不敢硬闯，只能躬身应道：“老奴遵命。只是……少爷他若需什么，请少夫人务必告知老奴。”
“自然。”萧玥点头，又缓了语气，“福伯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打发走苏福，萧玥回到内室，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舒了口气，额角又渗出冷汗。第一步，算是暂时遮掩过去了。但能瞒多久？夫君何时能醒？伤势何时能好转？一切都是未知。
她走到床边，小白狐依旧沉睡。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冰凉光滑的背毛，低声道：“夫君，你快些好起来……我……我不知道能帮你瞒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