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馆回家的路上，林海一直在想那串风铃。
清脆的响声，系统突然的乱码，还有那行莫名其妙的“世界线扰动检测：+0.001%”。
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出现改变了什么吗？还是说……在那个时间点，除了他和苏沐雪，还有第三个“东西”在场？
林海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脑海。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到家，锁门，开灯。
电脑屏幕还亮着，系统主界面静静地显示着。模拟记录里多了一条：【现实任务：清风道馆观察（完成）】。奖励栏里，一个新的记忆碎片图标正在闪烁。
林海点击图标。
三维模型在屏幕中央展开——那是苏沐雪持剑站立的基础姿势。不是照片，不是绘画，而是一个可以360度旋转、甚至能局部放大的全息模型。光影效果逼真到能看清布料褶皱和手指关节的弧度。
【记忆碎片：苏沐雪的基础剑姿（残）】
【描述：记录目标在无意识状态下最自然的持剑姿态。包含重心分布、肌肉发力倾向、视线角度等73项参数。】
【同步进度：0%】
【提示：可通过‘深度冥想’或‘身体模仿’加速同步。】
“身体模仿……”林海喃喃道。
他看了眼自己这双常年敲键盘的手，又看了眼模型里那只骨节分明、握剑稳如磐石的手。
差距太大了。
但好奇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关掉房间主灯，只留一盏台灯，然后站到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深呼吸。
闭上眼睛。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浮现——不是通过屏幕，而是直接投射在意识里。记忆碎片模型开始缓慢旋转，旁边实时显示着同步进度条。
0%。
林海按照提示，开始试着模仿那个姿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下沉。右手虚握，仿佛握着剑柄。左臂自然下垂……
“好别扭。”他皱了皱眉。
模型立刻给出反馈：【右肘角度偏差12度。重心前倾过度。腰部未锁紧。】
行吧，还挺严格。
林海调整姿势。一次，两次，三次。汗水开始从额角渗出。明明只是个静止站姿，但维持了五分钟，他的小腿就开始发酸，腰部也有种奇怪的紧绷感。
【同步进度：1%】
才百分之一？
林海睁开眼，叹了口气。他走到电脑前，准备先查查“世界线扰动”这个词组。然而刚在搜索引擎里打出第一个字，视野边缘又跳出了系统提示：
【新消息：模拟冷却完毕。】
【可进行第二次模拟。】
【建议：在掌握‘基础剑姿’前，避免与高难度目标再次接触。】
林海看着这条建议，手指悬在鼠标上方。
系统说得对。上次0.7秒就被秒杀，这次再去，结果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但……
“如果我现在不去，什么时候才算‘掌握’？”他低声问自己，“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百？”
系统没有回答。
林海盯着屏幕上苏沐雪的模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点击【开始模拟】。
弹窗跳出熟悉的选项：【抽取新目标】/【选择已有目标】。
林海选择了后者。列表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苏沐雪。
【正在载入模拟场景……】
【警告：由于用户与目标已有现实接触，本次模拟将采用‘混合模式’。】
【部分参数将基于现实观测数据进行修正。】
【祝您好运。】
眼前一黑。
再亮起时，林海发现自己又站在那条石板小径上。松柏，青瓦，白墙——和上次一模一样。
但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空气里的味道更真实了。不是“大概如此”，而是能分辨出松针的清香、泥土的潮湿、远处隐约的线香。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也恰到好处，不冷不热。
最明显的是身体感觉。
他的站姿——双脚分开的角度，重心下沉的程度，甚至呼吸的节奏——都自然而然地调整到了刚才练习时的状态。虽然同步率只有1%，但那股微弱的“肌肉记忆”确实被带进了模拟。
“有意思。”林海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看向道场。
门关着。但这次，系统界面多了一个新的信息栏：
【目标状态：正在道场内部进行冥想练习。】
【情绪：平静。】
【警戒范围：半径15米。】
【建议：在进入警戒范围前，规划行动策略。】
策略？
林海想了想，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走向道场，而是转向了小径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排低矮的灌木，可以隐约看见道场内部的情况。
他蹲下身，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悄靠近。
动作很笨拙。蹲姿让他的小腿迅速发酸，移动时还差点踩断一根枯枝。但至少，这次他没有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送死。
来到窗边。
透过木格窗的缝隙，林海看见了道场内部。
苏沐雪果然在里面。
她跪坐在道场中央的蒲团上，双眼微闭，竹剑横放在膝前。阳光从高窗斜斜洒下，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很安静的画面。
但林海视野里的系统提示却在疯狂跳动：
【警告：目标感知力极高。视觉观察已被察觉概率：32%】
【建议：减少直视时间，改用余光观察。】
林海立刻移开视线，只用眼角余光瞥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沐雪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但林海注意到，她的呼吸节奏非常特别——绵长，均匀，每一次吸气都持续七八秒，呼气则更长。
“这是在练什么内功吗……”他暗自嘀咕。
就在这时。
苏沐雪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转头，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道场里清晰可闻：
“看了这么久，不进来吗？”
林海的心脏骤停了一拍。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尽量隐蔽了！
系统提示立刻更新：
【目标情绪：平静→轻微不悦。】
【警戒等级提升。】
【建议：立即做出回应，否则可能触发攻击性行为。】
林海咬咬牙，站起身，推开道场的侧门。
吱呀——
门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苏沐雪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又是你。”她说。
林海硬着头皮走进道场：“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到蹲在窗户外偷看？”苏沐雪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事实。
“不是偷看，是……观摩学习。”林海急中生智，“我对剑道很感兴趣，想看看真正的修行是什么样的。”
苏沐雪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拿起膝前的竹剑。
“既然这么感兴趣，”她说，“那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海眼前一花。
苏沐雪的身影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速度太快，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像还没消散，她就已经跨过十米的距离，来到了林海面前！
竹剑带着破空声直刺而来！
林海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是刚才练习“基础剑姿”时留下的微弱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地侧身、沉腰、重心后移！
嗤！
竹剑的尖端擦着他的衣领刺过，距离喉咙只有不到三厘米。
躲开了？
林海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还没等他庆幸，苏沐雪的第二招已经到了。竹剑顺势下劈，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这次林海来不及躲了。
他本能地抬起右手，想像模型中那样格挡——但手里没有剑，姿势也不对。竹剑狠狠砸在他的前臂上！
剧痛！
不是被钝器击打的钝痛，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骨头都要裂开的刺痛！林海闷哼一声，整个人被砸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视野里，系统提示疯狂闪烁：
【受到攻击！生命值-18%！】
【右臂轻度损伤，灵活性下降！】
【警告：目标攻击意图明确，建议立刻脱离战斗！】
脱离？怎么脱离！
苏沐雪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竹剑如同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精准地指向他的关节、要害、以及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林海狼狈地躲闪着。1%的同步率带来的那点微弱优势，在绝对的技巧和速度差距面前，根本毫无意义。他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试图在职业拳击手的攻击下跳舞。
第七秒。
竹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挑开他的格挡，直刺胸口！
林海想后退，但脚下一绊——是道场地板的接缝。他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竹剑的尖端，停在了他心脏前方一寸的位置。
“结束了。”苏沐雪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
林海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衣服，右臂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死死盯着那柄竹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七秒。
他坚持了七秒。
比上次的0.7秒，整整提高了十倍。
合
苏沐雪收回竹剑，俯视着地上的林海。
“你的动作很怪。”她忽然说，“明明毫无章法，毫无训练痕迹，但在某些瞬间，重心和发力的感觉……又有点像模像样。”
她蹲下身，仔细打量林海的脸。
“你以前真的没练过？”
林海摇头，说不出话——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心虚。那“有点像模像样”的瞬间，恐怕就是1%同步率起作用的时候。
苏沐雪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
“走吧。”她转过身，“下次想‘观摩’，走正门。再让我发现你鬼鬼祟祟，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林海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苏沐雪又回到了道场中央，重新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手，从未发生过。
【模拟结束。】
【存活时间：7.2秒。】
【评价：略有进步，但依然不堪一击。您成功引起了目标的疑惑。】
【获得经验值：15。】
【获得模拟奖励：记忆碎片‘苏沐雪的呼吸节奏（残）’。】
【特殊奖励：因在模拟中成功触发目标的‘探究欲’，解锁隐藏属性‘关注度’。】
【苏沐雪关注度：+5。】
林海坐在电脑前，看着这些信息，心情复杂。
七秒。进步了。
但代价是右臂现在还隐隐作痛——虽然系统说模拟中的损伤不会同步到现实，但那痛感太真实了，真实到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胳膊。
新获得的记忆碎片是“呼吸节奏”。点开一看，是一段波形图一样的东西，标注着吸气、屏息、呼气的时长和深度。
“这也能当记忆碎片？”林海苦笑。
他关掉界面，准备先去洗个澡。刚站起来，手机震动了。
不是系统提示——是真的手机短信。
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
【今天下午的道馆，你看到了什么？】
林海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发信时间：三分钟前。
就在他结束模拟、刚刚回到现实的时候。
悬念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海盯着那条短信，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性：苏沐雪？教练？还是……道馆里那个看不见的“第三个东西”？
他犹豫了几秒，回了一个字：
【？】
几乎是立刻，回复来了：
【风铃响的时候。你注意到了什么异常？】
林海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个人知道风铃的事。而且明确问的是“异常”——不是“你听到了吗”，而是“你注意到了什么异常”。
也就是说，对方也认为那声风铃有问题。
他该说实话吗？说系统乱码了？说有个什么“世界线扰动”？
不，那太蠢了。
林海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
【只是风铃响了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发送。
这次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海握着手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窗外的夜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
五分钟后，新消息来了。
不是文字。
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道馆庭院，角度是从二楼窗户往下拍。画面中央，是那串风铃。
但风铃的下面——本该是空地的地方，有一个非常淡、非常模糊的阴影轮廓。
轮廓的形状，隐约像个人。
拍照时间显示：今天下午，三点零九分。
正好是风铃响起、系统乱码的时候。
短信的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海盯着照片里那个模糊的阴影，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他的系统界面，无声无息地弹出了一条新的、深红色的提示：
【警告：检测到‘观测者’。】
【身份：未知。】
【目的：未知。】
【威胁等级：高。】
【建议：立刻切断所有非必要联系。】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林海苍白的脸。
而窗外更深沉的夜色里，某个高楼的天台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放下望远镜，在笔记本上轻轻划掉了一个名字。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
【‘扰动’监测名单】
名单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是——
林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