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蒙，狂暴的风卷来海水咸腥的味道
这片荒原夹在山与海之间
荒原中央有座石坛
石坛不知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台阶上布满着青苔
石坛上站着个人
是个少女，瘦瘦小小的，身着一身宽大的巫女服
少女那身白衣绯绔明显不是她的尺寸，袖口长的盖过指尖，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一圈泥土
她不得不时不时的提一提绯袴，拉一拉衣襟，才勉强让衣服不至于从肩上滑下去
少女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及腰的长发就那么散着被风吹得四下飞扬
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被她不耐烦的用手背拨开
她有着赤红色的瞳孔，像两颗红宝石
此刻这双眼睛正半眯着，懒洋洋地打量着石坛周围
“所以说”
少女拖长了声音，显得懒洋洋的
“这玩意儿真能管用？”
她说话时身旁没有人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话音落下，她身边显现出两个光团
一个纯黑，一个纯白，拳头大小
同时闪烁了一下
黑色光团发出声音
“主上，这仪式毕竟是古籍所记载，应当……应当不会出错吧？”
“应当？”
少女挑眉
“我要的是肯定，不是应当。要是让我白忙活一场，等回去我就把你们剁了喂鱼”
黑白色光团剧烈地抖了抖，
“主上恕罪！”
黑色光团的声音更低了
“只是……只是召唤神明这等事，自古以来就少有记载，吾等实在……”
“少废话”
少女打断它，弯腰从脚边的布包里掏东西，宽大的袖子甩来甩去十分碍事，好几次差点让被风吹起来的袖子打到自己的脸
“稻子、酒、啥啥刀、盐，啧…”
她把东西一样样摆在地上，按着记忆里古籍记载的位置放置
干枯的稻穗被摆在面前用几块碎石压住
刚压好，一阵风吹来，稻穗哗啦啦散开几根
少女盯着那几根在空中打转的稻秆
显示烦躁的啧了一声
半晌，又想到什么似的，嗤笑一声
“你说”
“这武神要稻子干嘛？”
她语气嫌弃
“又不是管种地的，总该不会是家里灶台缺这点贡米吧？”
两个光团沉默着，没敢接话
它们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主上想干什么
也实在难以理解自己的主上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白色光团轻轻飘到少女肩头
“主上，此地气息不祥，阴秽积聚…召唤神明之事，干系重大，万一……”
“万一什么？”
少女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要对你们家主上有点信心好吗？”
“算了，想来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小妖也没啥见识”
说完，她竟毫无征兆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那笑容嚣张，赤瞳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白色光团不说话了
它和黑色光团交换了一个无声的“主上又开始了”的讯息，然后默默退到一旁
很明显对于自家主人神经质这一点，这俩光团毫无办法
少女走到石坛中央，注视着地面上那些模糊的刻痕
看了片刻蹲下身，伸出食指
指尖亮起一点猩红的光
而少女脸上的笑容也是愈发古怪起来
莫名让人觉得透露着一种
你敢来我就敢坑你
的味道
不知何时起，风停了
荒原上那种呜呜的哀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瘆人的寂静
连远处沼泽里的蛙鸣都听不见了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
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挤压空间，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费力
石坛周围的草叶无风自动，微微颤抖
两个光团不由自主地靠拢，紧贴在少女身后
“主上……”
白色光团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像……要来了”
“废话”
少女翻了个白眼
“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干嘛？”
她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
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摸了几下，掏出三张符纸
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
她随手一抛
符纸悬在半空，排成一个倒三角。
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快速画了个圆
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猩红的轨迹，那轨迹凝而不散，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咒印
“伏以谨启…”
言语恭敬，可调子懒洋洋的，没有半点诚心的味道
“坐镇諏访，统御天津风…”
“唤汝之真名…建御名方富命之神…”
咒文每念一句，天空就暗一分
当最后一个字吐出时，云层骤然翻涌起来
似乎是有什么巨物在云海深处翻身，搅得云浪滔天
雷声从远处传来
轰隆
一道电光撕裂天际，那也不是寻常的白色雷电，而是青紫色
电光如巨蟒般在云层中穿梭、分叉、扭结，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忽明忽灭
两个光团吓的几乎要缩进少女的衣领里
“主主主上！”
白色光团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
“大？”
少女仰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赤瞳里映出交织的电光，嘴角露出一个狂气的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正主还没出来呢”
话音未落，云层深处传来一声长吟
那声音无法用言语形容，像是无数雷霆轰鸣的声音，又像是千万把刀剑相互碰撞摩擦，尖锐恢弘霸道，震的整片荒原都在颤抖
宽大的巫女服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银白长发疯狂舞动
她毫不在意，甚至抬起手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
“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她大声喊，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渺小
“不是武神吗？出来让我瞧瞧，是不是跟画上一样丑！”
似乎是因为少女嚣张的言语
云层，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龙！
不，准确的说是龙蛇之形，介于虚实之间
于裂口中显现
少女这才看清，那条龙蛇通体由翻滚的云构成。鳞片是跳动的电火花，鬃毛是分叉的雷光，双目是两团青白色的刺眼的光球
它在云层裂口中盘旋翻涌，每一次扭动都带起新的雷电，将天空撕扯得支离破碎。
仅仅只是一条虚影，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那是属于神明的威压，哪怕只是残缺的神明，也足以让凡俗生灵魂飞魄散
石坛周围的地面咔嚓咔嚓裂开无数道缝隙
两个光团已经彻底缩成一团，连波动都不敢发出了。
少女却笑了
那眼神里是真真切切兴奋和期待的
赤瞳死死盯着空中那条龙蛇，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对嘛”
“这才像话！”
“老东西！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