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冰霜的寒风,总是先于季节本身,抵达北境的猫族村落
每当村里的蒲公英叶上凝结出一层薄冰时,赛琳妮娅都会蜷缩在家中的角落,水晶一般的紫色眸子在黑暗中闪闪,观察着母亲编织毛毯,看她那双灵巧的双手将五彩的羊毛驯服成规整的图案,或是花朵,或是小猫,或是一些好看的纹样。火光融融,暖光温柔的拂过母亲雪白的长发,却很少能照耀到赛琳所在的阴影之中
村落在北境“诺亚”帝国的庇护之下,享有着明面上的平等身份,平等意味着无需躲躲藏藏,也意味着差异如同阳光下的玻璃碎屑一般毫厘毕现。人族的商会会在每月月末带来盐铁与糖果,也带来来自人类的审视的目光,那些目光在略过成年的猫族战士时会带着谨慎的礼貌,略过活泼好动的幼崽又会带着些许猎奇的笑意,而在目光不经意间划过角落里的她——过于安静,眼眸像是拍卖会中珠宝旁点缀的紫色水晶一般——则带有一丝惊讶,与不易察觉的鄙夷,随后又刻意挪开目光,转而与其他人类窃窃私语
她在五岁那年,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彻骨的冷,而并非来源于北境肆虐的寒风
每年的丰收日,村中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村正中央的空地,篝火燃得极高,烤肉的油脂气息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将夜晚熏成了深紫色,幼崽们追逐打闹,尾巴翻飞,在篝火的照耀下如同秋日的麦浪,一个人类商人的儿子,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试图加入其中,在喧闹之中,一只兴奋过度的幼崽无意间用指甲抓伤了他的手背,哭声如同是白鸽中的乌鸦一般尖锐而突兀地划过热闹的夜空,而那只划破他手背的幼崽也因为本能迅速远离了他
热闹瞬间冰封了起来
几乎所有目光,都无意有意地投向了赛琳,因为她恰好离那孩子最近,又恰好是象征着死亡与不祥的“黑色”,因为她平时的沉默与安静在这一刻被解读为了某种可怕的蛰伏。商人的妻子尖叫了一声,十步作五步冲过来搂住了她的孩子,眼神如同冰锥一般,没有质问,却比任何的质问都要冷硬。赛琳的母亲立刻走上前,用着谦和且满是歉意的语气道歉,尾巴低垂着,递上了药膏,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这样做
而赛琳只是看着,看着母亲引以为傲的银白的毛发在那些目光下仿佛黯淡了些许,看着那人类孩童受伤那淡淡的三道红色抓痕,其实远远不如猫族日常玩闹时留下的抓痕咬痕深刻,看着本该欢闹的空气中,加入了某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名为“隔阂”的气息
她转过身,让自己从那片粘稠的死寂之中剥离出来,脚步很轻,踏着秋夜凉爽松软的泥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除了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母亲,而赛琳并没有在意,此刻她只想逃到黑暗之中
赛琳独自走到篝火散发的光亮与黑夜的阴影的边缘,走到能够嗅到森林的气息的地方。篝火散发出来的热气在这里如同被黑夜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北境针叶林的松脂香气、挥之不去,却令她十分安宁的寒意、以及无限的,深紫色的虚空
她摊开手掌,试着回忆母亲温柔的声音,平时教导的,最初级的魔法,却没有母亲演示的蓝色光亮或者她所说的温暖聚集,在她认为又一次失败时,在她掌心中却悄然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近乎墨色的冰霜,那霜并不反光,只是静静地吸收着周围的光亮与温暖,带来一种奇异的,属于她自己的宁静,它冰冷而深邃,如同从北境的夜晚裁剪下薄薄一片,贴合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父亲是百年难遇的暗属性亲和者,但魔力衰微,因此成为了帝国的哨将,常年在帝国北方服役,抵御冰精,沉默如夜。在轮值结束时,他便会回到村里,带来北方萧瑟的气息,父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赛琳的头,动作带着一丝笨拙。一次冬夜,父亲把驼兽皮斗篷披在娇小的赛琳的身上,带着她走出了沉睡的村庄,一路向北,直到最后一株雪松离开了她的视线,世界变得平整,赛琳面前,只剩一片一望无际的,由不融冰、岩石与不息的风,只有在远处,有着一座城堡的虚影
这里是诺亚帝国的北疆,沉寂冻原,而在走出这片冻原后,便是北国高傲的冰精灵的领地
“看”父亲粗糙的手掌温暖的握着赛琳微凉的小手,左手指着冻原上矮小的植物,声音低沉而温柔“它们不需要别人给的光”
或许父亲送给自己的,不只是稀有的暗属性亲和,同时父亲也送给了自己和他一样的能够在寂静与寒冷之中独处的天赋
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的玩伴。在归来的候鸟带着温润的春风回到村落时,冻土呻吟着裂开,露出内部肥沃的泥泞。幼崽们不愿放过春日的第一丝温暖,在复苏的草地上翻滚着。她则远离这份稚嫩的喧闹,坐在树荫之下,看最后一片顽固的积雪如何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慢慢瘦削、消融,最后化作柔和的水,如同交代冬日的遗嘱一般,慢慢融入土壤之中。而她的情感也如同这雪一般,出现时悄无声息,离开时也静默无痕,喜悦,哀伤,都只是内心里风景的一次短暂的天气变化一般,来了,又走了,最终沉淀为她眼中那片永恒不变的,如同太阳落下那一刹那的,属于北境的淡漠紫色
少有能让她目光停留稍久的,是每年北风将至时,掠过天际的旅雁。它们的旅程横跨大陆,据说终点是遥远的精灵国度“永春之森”。母亲说,精灵拥有近乎永恒的时间。永恒是什么?她看着雁群消失在南方天际线,想着它们明年还会回来,但回来的或许已不是同一只。那么,陪伴一群雁的,是另一群雁。陪伴一条河的,是不断更迭的冰。
后来,她离开了这片相对平等的冻土,踏入了另一个帝国的高等魔法学院那更错综复杂的小世界之中,直到她遇见那名一丝不苟的,热爱观星的精灵,她才为那片自幼盘踞在心中的关于消逝与孤独的寒意,找到了一个停歇之处
但那是再后来的事了。赛琳妮娅的童年,结束于一个平凡的傍晚。她最后一次独自坐在湖边,看最后一点残阳的余晖在涌动的水面上挣扎,然后彻底沉没。黑暗涌上来,包裹住她,并不令人恐惧,反而像一种回归。她站起身,紫眸在渐浓的夜色中,如两粒不会融化的深冬寒星
该回去了。炉火旁,有母亲织不完的毯子。而父亲传来的信说,冻原上的星星,最近格外好看
泠碳:
好的在灵感的驱使之下也是新开了一个故事的头,清平剑被我腰斩了,因为发现故事没法再往下写了(鞠躬)对不起各位。
这个篇章是亚人赛琳妮娅为主角的西幻百合,不过因为现在只有大体故事框架,没有想怎么结尾,也没有具体想故事线,所以也可能会腰斩(也是我oc故事的一贯结局了)
好的那各位期待罢,下一篇章可能是赛琳妮娅,也可能是其他oc的故事
下一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