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SC2844年/地陨历EF100年,1月12日,清晨6:00。
地点:近地轨道,“诺克娜蕾号”舰桥兼生活舱。
“先生。刑柯先生。根据您昨日入睡前设定的优先级提醒,现在已是地面时间上午6点整。您与华润泽先生约定于7点整在星落镇471号会面。考虑到您从起床到洗漱、用餐、搭乘交通艇抵达地面再转至东区星落镇所需的标准时间,并预留15%的冗余以应对沃尔德地面交通不可预见的延迟,您最晚应在6点15分离开本机。”
诺克娜蕾号AI那清冷、精准,且不带丝毫人类起床气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冰水滴,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刑柯的耳膜和意识深处。
它并非通过舱内扬声器播放,而是直接作用于他植入左耳后的神经接口,形成一种无法被物理隔绝的“脑内闹钟”。
“唔……吵死了……”
刑柯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但略带凉意的休眠舱凝胶枕里,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咕哝。他全身蜷缩在轻薄但保温性极佳的宇航毯下,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银灰色短发。
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三点,他才结束在《我的世界》的沙盒游戏里漫无目的的挖矿和建造,带着一种虚度光阴后的空虚满足感瘫进休眠舱。满打满算,他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提醒:重复指令已播放三遍。根据《诺克娜蕾号乘员健康管理协议》第4条,若驾驶员在非战斗状态下于预定唤醒时间5分钟后仍未离开休眠舱,本机将有权启动一级唤醒程序。”
AI的声音毫无波澜,但刑柯能清晰地“听”出那背后程式化的“威胁”。
“一级唤醒程序”包括但不限于:逐渐增强休眠舱内的重力模拟(让人感觉像被石头压住)、释放提神但气味刺鼻的合成氧气、甚至播放AI精心挑选的、刑柯最讨厌的某支星际流行乐队的电子摇滚乐。
“啧!起!这就起!”
刑柯猛地掀开毯子,带着一股怒气坐起身,动作之大让休眠舱都轻微晃动了一下。他用力揉着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眼睛,死鱼眼里布满血丝,看向舱壁上调成微光模式的虚拟舷窗——
外面是永恒的黑夜,点缀着陌生的星辰,以及下方被云层部分遮盖、呈现湛蓝色的地球。他昨晚压根没回自己熟悉的卧室,直接在舰桥后方的这个备用休眠舱里凑合了。
“诺克娜蕾,汇报飞船状态。” 他一边打着巨大的哈欠,一边习惯性地下达指令,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所有系统运行正常。生命维持系统:最优。能源核心:97%。导航系统:已校准本地星图。防御矩阵:待机状态。隐形力场:持续开启。外部传感器显示,沃尔德近地轨道暂无异常交通流量或扫描信号。” AI迅速回应,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
“嗯。”
刑柯晃晃悠悠地爬出休眠舱,光脚踩在冰冷的、带有防滑纹路的合金地板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穿着一条宽松的、印着巧克力牛奶的棕色裤衩,赤着上身,走向位于生活舱角落的微型卫生单元。
“对了,我牙刷放哪儿了?”
他眯着眼,在洗手池上方那个不大的储物格里摸索着。
格里堆着一些零散的物件:半管过期很久的牙膏、几个不同型号的能量电池、一把用来调节精密仪器的小螺丝刀、甚至还有一颗不知道从哪个机器上拆下来的、亮晶晶的金属齿轮,就是找不到他那把电动牙刷。
“先生,” AI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也许是刑柯的错觉),
“您上一次使用并收纳牙刷,是在37个标准日之前,位于‘阿尔法-7’空间站。自那以后,本机经历了两次未经计划的紧急跃迁、一次因您输入坐标错误导致的‘轻度迫降’(着陆缓冲系统损耗率12%),以及长达28天的连续亚光速巡航。
在此期间,您未曾进行过系统性的内务整理。根据物品最后定位信号消失前的轨迹分析,您的牙刷有73.5%的概率在迫降震动时,从开放的储物格滚落,最终卡在了生活舱主控板下方的线缆缝隙中。”
刑柯弯腰,歪头看向主控板下方那团密密麻麻的线缆,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塑料边缘。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认命般地伸手进去掏摸,果然扯出了那支沾满灰尘的牙刷。
“啧,回头得好好收拾一下了。”
他嘟囔着,打开水龙头,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试图驱散残存的睡意。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袋浮肿、胡茬凌乱、一头银发像被炸过的自己,叹了口气。
今天要去见的人,是华润泽和他的姐姐华晴栩,还要去……看姐。不能太邋遢。
他快速刷牙洗脸,然后在那堆像是被星际海盗洗劫过的衣柜里,翻找出一件相对干净的黑色长袖和一条耐磨的工装裤套上。
想了想,又从昨天穿过的卫衣口袋里,摸出一副在老哈克杂货铺买的新平光镜,架在鼻梁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过度敏感的视觉稍微舒适了一点。
“营养膏,老口味。”
他对着食物合成器下令。机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吐出一管粘稠的、味道介于燕麦和金属之间的灰色糊状物。刑柯皱着眉,像吃药一样三两下挤进嘴里,灌了几口水送下去,算是解决了早餐。
“交通艇准备好了?” 他一边套上靴子,一边问。
“‘卡利斯’号交通艇已完成自检预热,随时可以弹射。” AI回答。
刑柯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钥匙(已经交付,但习惯性摸一下内袋)、零钱、几件随身小工具以及打火机。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通往机库的气密门。
“我出去了。飞船交给你,保持警戒。”
“明白。祝您地面行程顺利,刑柯先生。” AI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刑柯摆了摆手,踏入了交通艇狭小的座舱。
…………
清晨6点48分,刑柯驾驶着低调的黑色交通艇,降落在沃尔德东区一个半废弃的私人起降坪。
他谢绝了自动出租车,选择步行前往星落镇。
东区是沃尔德较早开发的区域,相比码头区的破败和混乱,这里更多是低矮的、带有独立院落的旧式住宅,街道虽然狭窄,但相对整洁。
只是许多房屋也显露出年久失修的痕迹,墙皮剥落,院落荒芜,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居民在星球衰落后陆续搬离或艰难求存的现状。
朝阳刚刚跃出海平面,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空气中还带着夜的凉意和海风的咸腥,但已能感受到阳光带来的微弱暖意。
刑柯拿出口袋中的打火机,在指尖轻轻拨弄,仿佛那跳动的火苗能点燃回忆,也能灼烧掉所有漂泊的愁绪。
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街道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以及远处传来的零星车辆声。他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
越是接近星落镇471号,他的脚步似乎就越发沉重。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随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浮现出来。
…………
星落镇471号。
与其说是一栋房子,不如说是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带着顽强生命力的角落。
低矮的白色围墙(漆面已有些斑驳)圈起了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院。院门是简单的木栅栏,虚掩着。
院内,靠近房屋外墙的地方,支着一个醒目的红色铁皮遮雨棚,下面是一个砖砌的灶台和简单的洗理区,构成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
虽然简陋,但锅碗瓢盆摆放得井井有条,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张饱经风霜的原木餐桌和几张款式不一的椅子放在院子中央,沐浴在渐暖的晨光中。
屋子本身很小,看起来是旧时代矿工的标准宿舍改造的,面积可能真的不到五十平米。
白色的墙壁,深色的瓦片屋顶,一扇看起来挺结实的木门,以及一扇对着小院的窗户。透过干净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室内简单的陈设。
此时,一对男女正坐在院子的木桌旁。
男人正是华润泽,他换下了茶馆的长衫,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灰色便装,神情平和,正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桌上的茶具。
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色印花围裙,里面是简单的家居服。
她的眉眼与华润泽有六七分相似,但线条更加柔和,眼神温婉而坚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将一盘刚切好的、当地产的一种酸甜水果放在桌上。她就是华晴栩。
“小泽,你说刑柯,会不会睡过头了?”
华晴栩看了一眼手腕上老式的电子表,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他以前就爱睡懒觉,梦荷姐没少为这个说他。”
华润泽将沸水冲入紫砂壶,手法娴熟,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温和而肯定:
“姐,放心吧。诺克娜蕾号上的AI可比闹钟准多了。他说会来,就一定会准时。”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其实……很看重。”
华晴栩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这个小院,眼神有些悠远: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梦荷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那时候,咱们还都是半大的孩子……现在,一个个都……”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曾经的少年,如今一个是神秘莫测的星际佣兵,一个是反抗组织的领袖。
华润泽沉默了一下,将第一泡茶汤倒入茶海,橙红色的液体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是啊,都变了。”
他抬眼看向姐姐,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就连……父亲那边,听说最近动作也不小。东区好几个原本中立的补给点,现在都挂上‘华’家的旗子了。”
听到提及父亲,华晴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桌布,低声道:
“父亲……他也不容易。沃尔德现在这局面,群狼环伺,他选择用那种方式站稳脚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少,东区在他的控制下,表面上的秩序还在,普通人能勉强讨个生活。”
华润泽端起一杯茶,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汤。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他古板、冷酷,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理想,为什么非要走那条充满血腥和妥协的路。我觉得他背叛了妈妈曾经相信的那些东西。”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顾那段激烈争吵乃至决裂的岁月。
“但这些年,自己在外面的世界看得多了,经历的也多了,才慢慢明白……在沃尔德这样的地方,尤其是在星盟和P.A.C.相继撤离、留下这片权力真空之后,纯粹的理想主义往往活不过第一个冬天。他选择成为军阀,用铁腕和利益捆绑来掌控东区,或许……是当时情况下,能选择的、最不坏的一条路。至少,像你说的,他守住了一方暂时的安稳,让很多人免于被更残暴的势力吞噬。”
华晴栩有些惊讶地看着弟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心疼。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华润泽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小泽……你真的长大了。父亲他……虽然从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是为你骄傲的。只是……你们父子俩,都太倔了。他当年用那种方式逼你离开,是不想让你卷入他那个世界的肮脏斗争,想给你留一条‘干净’点的路……虽然,现在看来,你选的这条路,也一点都不轻松。”
华润泽反手轻轻握了握姐姐的手,露出一抹苦涩又释然的微笑:
“是啊,都不轻松。但这就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的责任。破晓党有破晓党必须要做的事,父亲有父亲必须要守的疆界。也许……现在这样,保持距离,各自为战,反而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只是辛苦姐姐你,一直夹在中间……”
“说什么傻话。”
华晴栩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们是一家人。只要心里还挂着彼此,距离就不是问题。总有一天……总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栅栏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姐弟俩的交谈。
刑柯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死鱼样,但眼神在触及院中景象时,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华润泽,也看到了那位记忆中温柔娴静的姐姐——华晴栩。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刻痕,只是那份温婉中,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坚韧。
“哟,来了。” 华润泽放下茶杯,笑着打招呼,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昨天才刚见过。
华晴栩则立刻站起身,脸上绽放出真切而温暖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小柯!你可算来了!快进来,让姐姐看看!哎呀,好像又瘦了点,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她像对待自家弟弟一样,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去帮刑柯拍掉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刑柯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对于这种过于直接的关心,他显然还有些不适应。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别扭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晴栩姐。我……还不错。”
华润泽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太了解刑柯了,这家伙面对千军万马眼皮都不眨一下,唯独对这种纯粹的、不掺任何目的的温情,手足无措。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姐刚泡了茶,还有你以前喜欢吃的那个……‘黄油曲奇饼’?” 华润泽适时地解围。
刑柯这才像是得了特赦,略显局促地走进小院,在华润泽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扇紧闭的屋门。
华晴栩看出了他的心思,柔声道:“屋里还是老样子,我一直收拾着。要进去看看吗?”
刑柯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蛮好。”
小屋内部确实如华晴栩所说,基本保持了原貌。
推开木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打通了的起居兼卧室空间,极其狭小,但整洁得一丝不苟。地面是粗糙但被擦得发亮的水泥地,墙壁刷着简单的白灰,因为潮气有些地方微微泛黄。
最显眼的,是并排摆放在房间内侧、中间只用一道已经收起的、印着淡蓝色小花的布帘隔开的两张单人床。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虽然旧,但干净温暖。床尾正对着的,是一扇宽敞的窗户,此刻窗户大开,毫无遮挡地迎向不远处蔚蓝的大海。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进来,轻轻撩动着窗边那略显褪色的碎花窗帘。
窗台下,放着一张老旧的书桌,桌面上除了一盏台灯,空无一物,却被擦得一尘不染。
这就是全部了。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承载了刑柯和刑梦荷姐弟俩少年时代的大部分记忆。
那些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隔着帘子说悄悄话、伴着海浪声入眠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扇海景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礁石的哗哗声,和院子里烧水壶即将沸腾的微弱鸣音,在晨光中交织。
“那时候,” 华晴栩轻声打破沉默,眼神温柔,“梦荷姐总是坐在这窗边,一边补衣服,一边看着你们俩在院子里打闹。她说,看着大海,心里就能宽敞些。”
刑柯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片海,那片曾经寄托了姐姐对外面世界无限向往,最终却也吞噬了她年轻生命的海。
华润泽拿起茶壶,为三人都斟上热茶。
“是啊,姐姐最喜欢海。她说,无论日子多难,只要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就觉得还有希望。”
温暖的茶水,熟悉的曲奇饼的味道,以及身边旧日伙伴的陪伴,渐渐驱散了刑柯心头那点不自在和沉郁。
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华晴栩关于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好姑娘”之类的家常问题,虽然回答大多简短敷衍(“还行。”“没。”),但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
到了中午,华晴栩系上围裙,在那个露天的灶台前忙碌起来。
她用当地产的普通食材,却做出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简单的海菜汤,煎得金黄的鱼干,用院子里自己种的一点小葱炒的鸡蛋,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米饭。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院落里,充满了质朴的生活气息。
三人围坐在木桌旁,像很久以前那样,安静地吃着午饭。阳光正好,海风轻柔,暂时洗去了过往的阴霾和现实的沉重。
饭后,华晴栩默默地收拾好一个简单的竹篮,里面放着清水、点心、一束清晨刚从院子里摘下的、带着露水的白色小花。
该去看刑梦荷了。
刑梦荷的墓,就在星落镇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这里地势较高,面朝大海,视野开阔。墓碑很简单,只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白色石头,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年份。周围很干净,显然一直有人打扫。
刑柯站在墓前,久久沉默。华晴栩将点心和小花摆放好,和华润泽一起,默默地鞠了三个躬。
“梦荷姐,我们来看你了。”
华晴栩轻声说着,语气平静而温柔,“小柯很好,虽然还是不太会照顾自己,但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小泽也很好,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们都记得你说过的话,会好好的……”
海风吹过,拂动墓前的小白花,也吹动了刑柯额前的碎发。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墓碑,然后弯腰,用手轻轻拂去碑座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
祭奠的过程安静而简短。没有过多的哀伤流露,但那份深沉的怀念,却清晰地弥漫在三人之间。
结束后,刑柯直起身,似乎就准备离开。他习惯性地将所有情绪压下,用行动来替代言语。
“柯大哥。” 华润泽叫住了他。
刑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华润泽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山坡下那片蔚蓝的大海,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认真:
“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落谦亭。刚到了一批不错的茶叶,而且……关于昨天那把‘钥匙’,还有‘德尔瓦因’,我这边或许有些新的发现,你可能会感兴趣。”
刑柯侧过头,隔着平光镜片看了华润泽一眼。那双死鱼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海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味和山坡上青草的气息。
几秒钟的沉默后,刑柯挠了挠头。
“……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