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的车站大得吓人,头顶是整块透明穹顶,阳光照下来亮得晃眼。
地面是光溜溜的金属板,还有会自己移动的机器人在擦地,屏幕上飘着花花绿绿的字,都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他跟着人流走出列车,身上那件旧外套和周围人的衣服格格不入。
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没什么东西,走得急了,口袋里一张硬卡片掉在地上。
他没察觉,还在抬头看那些高耸的建筑。身后有人轻轻喊了一声:“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简单衬衫的人,手里拿着那张卡片,卡片边缘有细细的纹路,是他花了所有积蓄才换来的身份证明。
“这是你的吧?周美久。”对方把卡片递过来,声音挺温和。
周美久心里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清楚地喊他的名字。
他接过卡片,点点头,声音有点闷:“是我的,谢谢。”
他把卡片赶紧塞回口袋,攥得紧紧的。车站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远处还有列车进站的提示音。
周美久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茫然。
抬首打量起眼前的东都——高楼一栋挨着一栋,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亮得晃眼。马路上跑着没有轮子的车子。
天上还有会飞的小飞行器,路边的屏幕上滚动着他看不懂的画面,空气里没有贫民窟那种挥之不去的霉味和臭味。
美久忽然想起自己出生的地方。那片贫民窟挤在城市最边缘。
房子是用破木板和塑料布搭的,下雨天漏得厉害,街道永远是泥泞的,到处堆着垃圾。那里的人活着全靠抢
为了一口吃的能打得头破血流,他从小就看着有人饿死、病死,或者因为抢东西被打死。他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那种地方挣扎,直到死。
可现在,他站在了东都。这里的一切都跟贫民窟不一样,干净、明亮,还有那么多他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美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劲儿,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激动,只觉得胸口暖暖的。
他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朝不保夕、人吃人的日子了,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了。
美久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像只刚闯进新世界的小猫,眼睛不够用似的东看西看。路边的花花草草,来往行人身上干净整齐的衣服,甚至是街边自动售卖机吐出饮料的声音,都让他觉得新奇。
他攥紧衣兜里的证件,越走越有劲儿,心里满是对未来的盼头。
美久沿着东都的街道缓步前行,光洁的路面映着高楼剪影,全息屏流转的光影掠过美久眼底。
看着行人衣着整洁地穿梭于自动补给站与灵植花店间,一派秩序井然的模样,可美久胸腔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滋味。
从贫民窟到如今站在这高科技东都,手握证明“人”之身份的证件,美久的人生像一场荒诞的梦。
但骨子里的警惕,却从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消散。
街边的全息广告屏播放着教义宣讲,行人低声附和着走过,脸上带着虔诚的平静。
美久正望着街角自动清扫机清理落叶出神,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侧传来。
一个男人擦肩而过,衣着与普通东都居民无异,步伐平稳,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寻常赶路。
可就在交错的刹那,美久浑身的汗毛骤然竖起——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练就的本能。
美久下意识侧头瞥去,男人的背影挺拔,腰间的衣料却隐约勾勒出一处细微的凸起,贴合得异常规整。
没有丝毫犹豫,美久心头已然断定:那下面藏着一把尖刀,冰冷、锋利,像极了贫民窟里那些藏在袖中、随时准备致命的凶器。
危险的预感如寒流般窜遍全身,美久脚步微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刃。
没多想,悄悄放慢脚步,跟在那男人身后。他不敢靠太近,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顺着街道往前走。
东都的街景还在身边晃,全息屏亮着,灵植的香味偶尔飘过来,可美久没心思看了,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男人的背影。
他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跟着对方拐了好几个路口。
越往前走,街上的人越少,高楼也渐渐变成了老旧的厂房。
到最后,男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尽头是个废弃的工厂——墙皮掉了大半,窗户破得只剩框架,门口堆着些生锈的管子,看着好久没人来过了。
美久躲到巷子口的墙角后面,探出头偷偷看。那男人回头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就推开门走进了工厂,门“吱呀”一声,慢慢合上了。
美久蹲在墙角,心跳得有点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跟着来,可就是想弄明白,这藏着刀的男人,跑到这废弃工厂里到底要干啥。
美久贴着废弃工厂的断墙,手指抠着墙皮脱落的缺口,屏住了呼吸。厂房的铁皮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窄缝,他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脚下的碎石子没发出半点声响。
厂房里又空又暗,生锈的机器零件堆在角落,一些断了的线路垂下来,偶尔闪着点红光。
美久缩在一根粗钢管后面,透过杂乱的废料,正好看见先前那个男人对着一个背对着他的黑影说话。
“准备好了吗?”接应的男人声音沙哑,带着点不耐烦,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短刀,刀刃在暗处晃了一下。
先前藏刀的男人放下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他扯了扯衣领,语气里满是癫狂的躁动,跟刚才在街头的平静模样完全不一样
“砍谁都行,我想砍人。”
美久的心脏猛地一沉,手指瞬间冰凉。这话里的凶戾和随便,跟贫民窟里那些疯了的暴徒没两样——为了发泄。
就能对不认识的人下狠手。他下意识攥紧拳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男人。
可突然他的心里又后悔了。他暗骂自己没事找事,好不容易从贫民窟那种鬼地方逃出来。
有了正经身份,能过安稳日子,干嘛非要跟着个藏刀的男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不敢再多看,趁着那两个男人还没注意到这边,赶紧起身想悄悄溜走。脚步刚挪动了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声音。
“快过来!这地方没人来,是我找到的秘密基地!”
接着就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打闹声,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有的还伸手摸着墙上的锈迹,一脸新奇的样子,压根没发现厂房里还有其他人。
“快看快看!我说这儿没人吧!”穿蓝色短衫的小男孩跑在最前面。
踩着生锈的铁架子蹦跳,“上次我跟我哥路过就发现了,墙后面藏着这么大的地方,简直是完美秘密基地!”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同伴的衣角,好奇地摸了摸旁边的旧机器:“哇,这些铁疙瘩好酷啊。
是不是以前用来造飞行器的?东都里都看不到这种旧东西呢。”
另一个戴帽子的小男孩蹲下身,捡起一块光滑的金属片:“说不定藏着宝贝呢!你们看这片子亮闪闪的,能不能当镜子用?”
“别乱捡!教义里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羊角辫女孩连忙摆手,又指着厂房深处,“那边黑漆漆的,我们去那边探险吧?说不定能找到更有意思的东西!”
跑在最前面的蓝衫男孩已经往里面冲了两步,回头招呼:“走啊走啊!谁敢跟我比谁先跑到那头?输的人要把昨天领的灵植糖交出来!”
“我敢!”戴帽子的男孩立刻跟上,几个小孩的笑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完全没察觉到暗处两道阴鸷的目光已经盯上了他们。
那藏刀的男人听见孩童的笑声,猛地转头,眼底瞬间褪去所有伪装的平。
,翻涌着病态的兴奋,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他攥紧腰间的尖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转头对接应的男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狂喜:“遇到最好的了。”
接应的男人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舔了舔嘴唇,把玩短刀的动作愈发急促:“正好,省得再找了。”
“别急,”藏刀男抬手按住同伴,眼神像锁定猎物的毒蛇,缓缓扫过蹦跳着往深处走的小孩,“慢慢玩,让他们跑两步,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