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久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刚吃下去的苹果全吐在了地砖上。他抬头，凌开芸将烟头戳在垃圾桶边缘。
“懂了？”她把烟头扔进垃圾桶
沈晏明递来水，周美久没接。他盯着地面自己的倒影：“你们到底要怎样？”
凌开芸掏出平板，划出一份文件。
“两个选择。”她说，“一，现在走出这扇门。我亲手处理你”
“二，”她把屏幕转向周美久，“参加三天后肃正局统一体测，通过后成为第4小队人员。”
条款很少，但字字冷硬
最后一行红字：
【通过者授予正式身份卡】
周美久盯着那行字：“正式身份？”
“够你活下去。”凌开芸收起平板，“能在全部区域活动，领基础津贴，不受普通巡警盘查——至少不用像野狗一样躲在下水道里。”
沈晏明想开口质疑，凌开芸抬手止住
等沈晏明离开病房，凌开芸拉过椅子坐下。
“总局不知道你的事。”她声音压得很低，“我上报的档案里，你只是轻度灵基异常的贫民窟流浪者，因涉及祈骸案件被暂时收容。”
周美久看着她：“为什么要瞒？”
凌开芸没有立刻回答。她指尖在平板边缘敲了敲，屏幕亮起又暗下去。过了几秒，她才开口：
“肃正局每年有八个特殊人才推荐名额。推荐人可得额外资源配额。”她说得平淡，“你体内的可是传说的主天使—乌列尔”
她把话说得很直接：“我需要证明一些事情。所以你要通过体测，正式进入我的小队。”
周美久沉默。他从贫民窟活到现在，太明白“被利用”是什么意思。但至少这次，对方把话摊开了说。
“体测标准是什么？”
“常规4项。”凌开芸竖起手指，“力量、速度、灵基稳定性，耐力。我会把及格线调高——你只需要表现得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别太显眼。”
她盯着周美久：“握力别超一百五十公斤，百米别跑进十秒，灵基测试时控制住。装得像一个‘稍有天赋的新人’。”
“要是控制不住呢？”
“那就死。”凌开芸站起身，“总局一旦发现异常，会直接启动肃清程序。到时候我会亲手执行——毕竟推荐人要对推荐对象负责。”
她把表格拍在周美久面前。
“签字。三天后上午九点，地下二层体测中心。记住，你只是个想找口饭吃的前流浪儿，不是什么天使容器。”
表格很干净，只有基础信息和最下方的签名栏。
周美久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时，他抬头：“如果我通过了呢？”
“那你就是我的人。”凌开芸说，“我会教你控制力量，给你资源，让你活得像个人——只要你这把刀够好用。”
周美久签下了“周美久”三个字。字迹有些抖，但很清晰。
凌开芸收起表格，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
“还有，”她没回头，“赤练那天说的锈火对你很感兴趣不是玩笑。想活命，就抓紧时间变强。”
门关上了。
周美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能感觉到——那股蛰伏在血管深处的力量正在缓慢涌动。
三天后。
要么通过体测，成为肃正局的一把刀。
要么暴露异常，死在测试台上。
他握紧拳头，皮肤下淡金色的纹路一闪即逝。
走廊外，凌开芸将签好的表格扫描上传。系统自动归类到“第4小队人才推荐”文件夹。
她盯着屏幕上的确认提示，指尖悬在回车键上。
沈晏明走过来：“师傅，真要这么做？万一总局之后发现……”
“所以才要尽快让他通过体测。”凌开芸按下确认键。
“一旦正式入编，档案就会加密。到时候就算总局察觉不对，要调阅也得走流程——我们有时间应对。”
肃正局第七小队办公室位于基地四十二层的观星者穹顶之下。三百六十度的环形落地窗外，东都的悬浮车道如发光的血管在夜色中流淌。
凌开芸推门进来时，一个发长及腰身材高挑的女人，伊芙·布兰妮正站在星象投影仪前。全息星图在她周身旋转，那些代表神性波动的金色光点大多黯淡——这是三个世纪以来，东都神学研究院持续观测到的现象：天空树诸神的回应频率正在逐年衰减。
“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伊芙没有转身，指尖轻点，星图中突然亮起一个刺目的新光点，“他的灵基标记让‘乌列尔象限’的活性提升了47个百分点。”
凌开芸将战术平板放在黑曜石办公桌上，桌面的感应器自动激活，投影出周美久的完整监测数据。
“不是提升活性，是暴露了漏洞。”
伊芙终于转身。她今天穿着神学研究院的标准制服——蓝紫色长袍配银线刺绣的星轨纹饰，左胸别着“关系司”的徽章。
“漏洞？”她走到桌前，仔细查看那些交织的金色与暗红色波形，“你是说……”
“教会对外宣称，神明是超越凡俗的高维存在。”凌开芸调出一份加密档案，“但《亚人起源白皮书》第二章第七节怎么写的？”
伊芙无需回忆，那些文字她太熟悉了：“现代基因测序证实，包括精灵、矮人、兽化症患者在内的十七个亚人族群，均与智人共享98.7%以上的基因序列。所谓的神赐天赋，实为基因表达变异。”
“再加上这个。”凌开芸打开一段视频——五年前“伪神迹事件”的现场记录：教会宣称乌列尔降临赐福。
但实际上，能量扫描显示那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全息投影+基因共鸣场实验。
视频暂停在关键帧。放大后能清晰看到，所谓的“圣光”核心处，漂浮着几片闪烁着基因编码序列的纳米芯片。
“教会试图用科技伪造神迹。”凌开芸说，“因为他们知道真相——所谓的神明，很可能只是远古时代一批基因进化超前的亚人先祖。”
伊芙沉默地坐进悬浮椅，指尖在桌面敲击，调出另一份档案：“三年前的‘烬区净化行动’……我们清理的那个祈骸聚集点。”
画面显示贫民窟深处，十几个颈带暗金羽毛烙印的混血者蜷缩在简陋棚屋里。他们大多患有严重的基因排斥症——皮肤皲裂、器官衰竭、神经紊乱。
“教会把这些症状称为神罚，说他们玷污了神圣血脉。”凌开芸放大一份尸检报告，“但病理分析显示，这是典型的基因链崩溃——两种不同进化路径的亚人基因强行融合导致的灾难性后果。”
她指向周美久的数据：“可这孩子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他还反向吞噬了乌列尔的神力。为什么？”
伊芙盯着那些波形，瞳孔微微收缩：“除非……乌列尔的基因序列，和他体内的混血基因，存在某种兼容性。”
“或者说，”凌开芸一字一顿，“他们本就同源。”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寂静。窗外，一艘教会的巡礼飞艇缓缓驶过，艇身投射出巨大的乌列尔圣像，下方滚动着标语：【信仰净化基因，虔诚重塑灵魂】。
“教会五百年来一直在做一件事。”伊芙轻声说，“用信仰掩盖真相。他们害怕民众知道，那些高居天空树的神明，可能只是比我们先走了几千年的……同类。”
按照《失落纪元考据》的理论，部分先驱者可能通过基因飞升，将自己转化为了能量态生命——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神明’。”
“而另一些失败的实验体，退化成了各种亚人族群。”凌开芸接上话，“教会篡改了历史，把基因飞升包装成‘神之召唤’，把实验失败说成‘神罚’。”
她指向周美久的影像：“但这孩子的存在，正在戳穿这个谎言。
他能容纳乌列尔的神力，因为那本质上就是高度提纯的亚人基因能量。他能污染那份神力，因为他的混血基因本就与之同源。”
伊芙站起身，走到观星窗前。夜空中的天空树星群正在缓缓移动——那是三百七十四颗人造卫星组成的阵列，教宣称那是神明的居所。
“你想留下他，不只是为了对抗教会。”她转身，“你想用他证明……神明缺席，世界不会崩塌。”
“因为神明从来就没存在过。”凌开芸走到她身边，“存在的只是一群离开太久的人。而现在，教会为了维持权力，需要让民众相信——没有神明注视，人间就会陷入混沌。”
她调出最近三个月的东都社会数据：犯罪率稳定，生产力提升，亚人族群平权法案的通过率创下新高。
“事实是，乌列尔已经十七年没有‘神谕’降下了。教会用全息投影和基因共振场伪造了三次神迹，但东都运转如常。
”凌开芸说，“有人开始怀疑了，所以教会才急了，才要推动《神迹验证法案》——他们需要一场真正的神迹来巩固信仰。”
伊芙看向周美久的数据：“而这孩子……能制造神迹。”
“或者说，他能证明所谓的神迹，不过是基因能量的一种应用形式。”凌开芸关掉所有投影，“三天后体测，考官是泰勒博士——他是教会安插在肃正局的人。如果周美久暴露真正的灵基波动……”
“教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伊芙接话，“要么奉为‘神子’控制舆论，要么秘密解剖研究基因。”
“所以我要你帮忙。”凌开芸调出灵基伪装程序的界面，“把他的波动伪装成普通亚人混血，伴生轻度异能。让教会以为，他只是个有点特别的变异体。”
伊芙盯着程序代码，许久：“如果他是我们一直等待的那个证据……如果他真的能证明神明只是远古亚人……”
“那整个东都的权力结构都会重组。”凌开芸平静地说，“教会五百年的统治根基会崩塌。太多人不必再活在‘神罚’的污名下。
而所谓的‘神明代言人’，不过是一群篡改历史的骗子。”
窗外的巡礼飞艇再次驶过，这次投射的标语是：【以斯拉记：“现在当向耶和华你们列祖的神认罪，遵行他的旨意，离绝这些国的民和外邦的女子。”】。
伊芙看着那行字，想起了自己档案里被抹去的那一页——她的曾祖母是精灵混血。
她敲下确认键。
程序启动，周美久的灵基波形开始被一层层伪装数据包裹。
“三天后见分晓。”伊芙说，“但凌，如果教会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那就让他们发现。”凌开芸望向窗外大教堂的尖顶，“有些谎言，该被揭穿了。”
电子钟跳到00：07。城市依旧在运转，没有因为任何神明的缺席而停摆。
而在医疗中心的病房里，周美久忽然感到掌心一阵灼热。他摊开手，看见那些金色纹路正在缓慢重组——不再像杂乱的血管，而是逐渐形成了某种……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