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第七区，星环购物广场的悬浮观景平台上，周美久正盯着手里半融化的冰淇淋出神。
一周的校园生活，让他渐渐摸到了一点“普通高中生”的节奏。但此刻，那些日常被暂时搁置了。
“目标在四楼”沈晏明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周美久舔掉快滴落的冰淇淋，目光扫过下方中庭。
下午三点的购物广场正值人流高峰。悬浮扶梯载着人群在各层间缓慢流动，中庭的全息广告牌正播放最新的广告。
“你的位置？”沈晏明问。
“观景台，西南角。”周美久压低声音，“能看到整个中庭和四楼游乐区入口。”
他的穿着很普通：深蓝色连帽卫衣，黑色运动裤。
看起来就是个周末来闲逛的高中生。
“我先跟过去，你继续呆着”耳机里的声音响起
周美久站在抓娃娃机前，第三次尝试抓那只兔子玩偶失败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周美久同学？”
他动作一顿，缓慢地转过头。
苏晓站在三米外，手里牵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她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背带裤，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起来比在学校里要放松一些。
“真的是你！”苏晓眼睛一亮，拉着妹妹走过来，“你也来逛街？”
周美久下意识想后退，但身后是娃娃机。他只能点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这是小雅，我妹妹。”苏晓把小女孩往前推了推，“小雅，这是姐姐班上的周美久哥哥。”
小雅怯生生地抬头看他，小声说：“哥哥好。”
周美久又点点头。
场面有点尴尬。
好在苏晓很会找话题：“你也喜欢抓娃娃？这只兔子我抓了五次都没抓到。”
“随便试试。”周美久说。
他注意到小雅的手一直紧紧抓着苏晓的衣角，大眼睛不时瞟向远处的旋转木马——显然，比起跟姐姐的同学说话，她更想去玩。
“那个……”苏晓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我们本来要去楼下坐旋转木马的，但人有点多。爸爸去买冰淇淋了，让我们在这里等。”
她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爸爸应该要挺久才回来。”
“不用。”周美久立刻拒绝，语气可能太生硬了，他又补充一句，“我有事。”
苏晓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笑容：“好吧。那……下周学校见？”
“嗯。”
苏晓牵着小雅完全离开后，他松了口气
突然场馆的灯光开始闪烁。
所有的灯——主照明、装饰灯带、橱窗射灯、甚至安全出口指示灯——同时暗了半秒，又亮起。
然后再次熄灭。
这次没有再亮。
应急照明启动，惨白的光从天花板角落洒下来，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失真。
短暂的寂静。
随即，中庭传来第一声尖叫。
周美久冲到栏杆边。
全息水族馆正在“融化”。滴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更可怕的是，那些流淌的光里混着暗红色的、粘稠得像血液的液体。
人群愣了一下。
然后恐慌像病毒般炸开。
“什么情况？！”
“着火了？！”
“抓住我的手！”
推搡开始了。原本悠闲的人群突然变成了慌乱的兽群，朝着几个主出口涌去。有人摔倒，被后面的人踩过去，惨叫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里。
沈晏明的声音从耳麦传来“所有系统被同时劫持——灯光、扶梯、通风，甚至安保机器人。这是攻击。”
周美久盯着下面那片混乱：“目标呢？”
“丢了。但更大的问题是……”沈晏明顿了顿，“这不是针对目标的行动。这是无差别破坏，目的就是制造恐慌。”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二楼美食区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自动炒锅过载炸开，滚烫的油溅得到处都是；饮料机的糖浆管爆裂；冰淇淋机制冷剂泄漏，白色冷雾弥漫。
尖叫升级成歇斯底里。
周美久看见那个刚才还在系鞋带的父亲，现在正把儿子死死抱在怀里，拼命往出口挤。试戴项链的女人高跟鞋断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拍照的高中生手机掉了，被人流冲散。
而那个骑旋转木马的小女孩——
她还在木马上。
电力中断，音乐停止，木马卡在半途。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突然失控的世界，然后开始大哭，朝着休息区喊：“姐姐！姐姐！”
“美久。”沈晏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检测到灵基波动。三楼西侧——是‘祈骸’。不止一个。”
周美久转头。
从三楼那家VR体验馆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三个东西。
它们原本应该是等比例的动漫人偶——可爱的卡通形象。但现在，人偶的表皮正在融化剥落，露出下面生锈的金属骨架和杂乱的电线。眼睛变成血红光点，嘴里发出失真的广告词：
“限时特惠……全场五折……”
声音扭曲成了尖啸。
其中一个人偶的胳膊突然伸长，机械关节发出刺耳摩擦声，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逃跑的人
人偶的另一只手变成了旋转的钻头，对准她的脸——
“沈晏明。”周美久低声说。
“我知道。”
“怎么疏散？”
“用你的脑子。”沈晏明顿了顿，“还有……尽量别用能力。周围可能有锈火的人在观察。”
周美久看着那个即将被钻头贯穿脸的女孩，又看看那个还在旋转木马上大哭的小女孩。
“尽量？”他重复。
“就是字面意思。”沈晏明说，“我去处理喷锈火标记的那几个人。你——”
话没说完，周美久已经翻过了栏杆。
他跳下去的瞬间，听见沈晏明最后半句：“——别死。”
四楼到三楼，大概十米。
周美久在下落途中看见了更多细节：珠宝店门口那三个男人已经撬开展柜，但拿的不是珠宝，是某种金属装置；墙上那个刚喷好的锈火标志正在散发暗红微光；烟雾从至少三个通风口涌出，带着明显的塑料燃烧味。
他落在三楼地上，翻滚，起身。动作快得让周围几个还没跑远的人看傻了。
然后他冲向那个人偶。钻头离女孩的脸只剩几厘米。
他直接抓住人偶伸长的机械臂
“咔。”
金属变形的声音。
人偶的血红眼睛转向他，钻头调转方向。
周美久看着那旋转的尖刃，突然想起沈晏明刚才的话：
“这就是正常人的周末。”
他侧身避开钻头，另一只手抓住人偶的头部，狠狠砸向旁边的钢柱。
一下。
两下。
三下。
金属头壳凹陷，电线爆出火花，血红的眼睛闪烁几下，熄灭了。
周美久松开手，人偶瘫倒在地。
他回头看向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女店员：“能走吗？”
女孩呆呆地点头。
“往紧急通道跑。别坐扶梯。”周美久说完，转身看向另外两个人偶。
它们正朝他走来。
机械关节发出同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周美久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冲向旋转木马
苏晓的第一反应是冲回木马，想把小雅抱下来。但就在这时，一个逃跑的壮汉撞了她一下，她踉跄着退后两步，被人流隔开。
“小雅！抱紧别动！”苏晓急得大喊。
但小雅已经吓哭了，抱着木马的脖子不敢松手。
苏晓终于挤到了木马围栏边，正伸手想去够小雅。
但就在这时，烟雾开始弥漫，带着刺鼻的塑料燃烧味。烟雾迅速变浓，能见度骤降。
苏晓咳嗽起来，用手捂住口鼻，但另一只手还固执地伸向妹妹。
雾中，苏晓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冲来，下意识护住身后的木马：“谁——？”
“让开。”周美久的声音。
苏晓愣住：“周美久？你——”
话没说完，周美久已经跃起，跳上木马支撑柱，再借力跳到小雅的木马背上。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苏晓目瞪口呆地看着。
周美久蹲下来，解开小雅僵硬的手指：“别怕，我带你下去。”
“哥哥……”小雅哭得抽噎。
“抱紧我脖子。”
周美久把小雅背起来。
稳稳落地。
苏晓还愣在围栏外。
周美久背着小雅走到她面前：“你妹妹。”
苏晓机械地接过小雅，抱在怀里，眼睛却死死盯着周美久：“你……你怎么……”
“先离开这里。”周美久打断她，指向紧急通道，“那边，快。”
“你呢？”
周美久没回答。因为他看见烟雾中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不是人偶，是两个戴着防毒面罩，正朝着消防栓走去。
锈火的人。
他推了苏晓一把：“走！”
苏晓抱着妹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向紧急通道。
周美久松了口气，正准备对付那两个人——
耳麦被他摘了，但口袋里传来沈晏明模糊的喊声：“……美久！回答！你那边什么情况？！”
周美久重新戴上耳麦：“我没事。但锈火的人在破坏消防系统，我得阻止他们。”
“你一个人？”
“苏晓和她妹妹安全了，目标丢了，现在优先级是阻止锈火扩大破坏。”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沈晏明说：“……我这边标记快清完了，但还需要五分钟。你能撑住吗？”
周美久看着那两个正在拆消防栓的人，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浓的烟雾，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多人偶的动静。
“需要支援。”他实话实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