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久说完，转身看向另外两个人偶。
它们正朝他走来。
机械关节发出同步的、令人不悦的摩擦声。
周美久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那些散发着暗红微光的“锈火”标记。
然后对两个逼近的人偶，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
“所以。”
“这就是周末？”
它们正从左右两侧逼近。机械关节运转时发出那种液压系统特有的“嘶嘶”声，像是生了锈的肺在喘息。它们的移动方式很怪，某种抽搐般的、关节先锁定再解锁的机械动作，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噪音。
左边那个原本是兔子玩偶造型，现在只剩半边皮毛耷拉在生锈的骨架上，右手的塑料爪子裂开，露出里面高速旋转的切割盘。
右边那个更糟，它融合了至少三种不同玩偶的部件：熊的头、猫的躯干、鸟类的金属爪足。
三只血红色的光学传感器排成不规则的三角形，正以不同频率闪烁着。
周美久微微压低重心。
“嗡——”
兔子人偶率先发动攻击。在五米外，右臂的切割盘突然脱离手臂，通过一根伸缩金属缆索射向周美久。
周美久侧身，切割盘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深深嵌入身后的墙壁。灰尘和碎屑溅了他一身。
还没等他调整姿势，鸟爪人偶动了，三只金属爪足在地面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像炮弹一样斜射过来。
两只前爪张开，每根趾爪都弹出二十公分长的锋利刀片。
太快了。
周美久甚至来不及后退，只能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锵！”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彻三楼。
刀爪狠狠斩在周美久的小臂上，却没有切入血肉——坚硬的皮肤将大部分冲击力分散化解。
但冲击力还在。
周美久被撞得向后滑退，鞋底在地面擦出两道焦痕。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栏杆上，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鸟爪人偶借力反弹，落在不远处，三只眼快速调整焦距。
而这时，兔子人偶正在回收它的切割盘。
周美久低头看了眼手臂。没流血，但撞击的地方开始泛红发烫。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确认骨头没事。
然后他笑了。
是那种“原来如此”的、带着点自嘲的笑。
切割盘重新装回兔子人偶的手臂，高速旋转的锯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鸟爪人偶压低身体，三足蓄力，准备第二次扑击。
周美久脱下被划破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
他扭了扭脖子，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声。
“行。”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冲向两者之间——那个理论上最危险的位置。
兔子人偶的切割盘再次射出！
周美久没有躲。他在最后一刻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向后仰倒，切割盘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飞过。然后他双手撑地，双腿向上蹬出——
不是蹬向人偶，而是蹬向他头顶上方的一根悬挂装饰物的金属横梁！
“砰！”
借力，身体像弹簧般弹起，在半空中拧腰转身，落点正好在兔子人偶的正上方！
人偶抬起头，血红的传感器锁定他。
太晚了。
周美久双脚重重踩在它的双肩上！
“咔嚓！”
金属肩关节应声碎裂。兔子人偶身体一矮，但还没倒下——它的液压系统在强行支撑。
周美久没给它机会。他双手抓住人偶那半边还耷拉着的兔子皮毛，以此为支点，整个人像钟摆一样荡起，双腿狠狠踹向正从侧面扑来的鸟爪人偶！
“砰！”
鸟爪人偶被踹中侧腹，金属躯干凹陷进去一大块，整个身体横飞出去，撞翻了一排展示架。
周美久落地，翻滚卸力。
兔子人偶还在挣扎，破碎的肩关节冒出黑烟，但右臂的切割盘依旧在疯狂旋转。它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周美久的脚踝。
周美久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踩向人偶的手臂肘关节。
一下。
两下。
金属变形、断裂。
第三下时，整条手臂从肘部断开，电线像肠子一样拖出来，噼啪冒着火花。
周美久挣脱束缚，站起身。他喘着气，汗从额角滑下来，滴进眼睛里，刺得发疼。
他抹了把脸，看向从废墟里爬起来的鸟爪人偶。
那东西的状态更糟了。侧腹的凹陷影响了平衡系统，它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三只眼有一只已经不亮了。
但它还在靠近。
周美久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刚才被切割盘打坏的墙壁上。那里露出一截断裂的钢筋，大概三十公分长，一端还连着混凝土块。
他走过去，抓住钢筋，脚踩在墙上，用力一掰——
“嘎嘣。”
钢筋被硬生生掰断。
周美久掂了掂手里的钢筋。
他转身，面对摇晃着走来的鸟爪人偶。
人偶发出失真的嘶鸣，剩下的两只光学传感器红光暴涨。它猛地加速，三足并用，以一种完全放弃平衡的姿态扑过来！
周美久没躲。
他压低重心，双手握住钢筋，像握着一根棒球棍。
在人偶扑到面前的瞬间——
挥击！
“哐！！！”
钢筋重重砸在人偶的头部！
熊头造型的金属外壳向内凹陷，裂痕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一只光学传感器直接炸开，另一只疯狂闪烁几下，熄灭了。
人偶的身体在空中僵了一瞬，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周美久松开手，钢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但他站得很直。
环顾四周。
三楼的混乱还在继续，但至少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了。远处还能听见尖叫和奔跑声，烟雾越来越浓。
“美久。”
沈晏明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背景音里有金属碰撞和短促的呼吸声——他那边也在打。
“还活着？”沈晏明问。
“嗯。”周美久弯腰捡起外套，抖了抖灰，搭在肩上。
“解决了几个？”
“三个。”
“人偶？”
“嗯。”
那边沉默了两秒：“……厉害。”
周美久没接话。他看向紧急通道的方向，刚才那个女店员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成功逃出去了。
“你那边的标记呢？”他问。
“喷漆的家伙抓到一个，跑了两个。标记本身……有点麻烦。”沈晏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不是普通涂鸦，是某种灵基传导介质。它们在吸收恐慌情绪，转化为能量，催化更多人偶活化。”
周美久抬头，看向天花板上那些散发着暗红微光的锈火标记。确实，那些光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能清除吗？”
“我在试。但需要时间，而且……”沈晏明顿了顿，“商场里还有几个标记。靠我们两个，能行。”
就在这时，周美久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很细，很弱，很远。
周美久看着远处，又看看周围越来越浓的烟雾。
“沈晏明。”他说。
“嗯？”
“如果我多救个人，能不能不算违反‘尽量别用能力’的规定？”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沈晏明的声音传来，很轻，但很清晰：
“救。”
“就算违反规定……”
“我说，救。”沈晏明打断他，“出了事我担着。”
周美久深吸一口气。
“知道了。”
他朝着远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