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像刀子般刮过莫良人的脸颊，他半个身子探出天台边缘，右手死死攥着一个女生的手腕。汗水浸透了他的运动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抓紧我！”莫良人低吼，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沿着小臂一路暴起。他体育生的体格在此刻成了唯一的依靠。女生纤细的手腕在他掌中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为什么……”女生嘴唇翕动，声音被呼啸的风撕扯得破碎不堪，“为什么要救我？”
莫良人没空细想这不合时宜的问题，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对抗地心引力上。“别废话！用力！把另一只手给我！”他再次发力，试图将女生往上拽。可就在他身体重心前倾，试图寻找更好发力点的瞬间，女生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谢谢你，”她轻声道，声音清晰地穿透风声，“当我的垫背吧。”
莫良人瞳孔骤缩。一股巨大的、绝非来自女生本身的力道猛地从手腕传来！不是挣扎，而是精准的、向下的拖拽！他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无可挽回地翻出了天台边缘。
“你——！”莫良人只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失重感便攫住了他。风声在耳边炸响，变成尖锐的嘶鸣。急速下坠中，他看到女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诡异的笑容在视野里放大、模糊，最终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
……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碎片，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起。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不是风声，也不是城市的喧嚣，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电子杂音、意义不明的嘟囔、以及某种类似老旧收音机调频时发出的沙沙背景音。
“滋啦……114514号……滋滋……匹配成功……玩梗者……滋啦……”
莫良人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世界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流动的、不断变幻的像素块，像一块巨大的、劣质的LED屏幕。巨大的、由无数闪烁表情包组成的云朵缓缓飘过，一个巨大的“滑稽”脸咧着嘴，旁边飘着一个“狗头保命”。脚下踩着的也不是水泥或泥土，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泛着微弱蓝光的网格状地面，网格线由无数细小的“233333”和“awsl”字样组成，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空气中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一个巨大的“？”在头顶缓缓旋转，旁边飘着一个闪着金光的“+1s”，更远处，一个由像素点构成的“真香”定律图标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欢迎来到抽象魔法世界，第114514位玩梗者候选。”
一个毫无起伏、棒读般的声音在正前方响起。
莫良人僵硬地转过头。三米外，一个……人形生物站在那里。她（从外观判断）有着及腰的银色长发，穿着一身款式复杂、缀满闪烁光点的黑色长裙，裙摆处不断有“ERROR 404”和“LOADING...”的字样滚动浮现。她的脸精致得不似真人，双眼是纯粹的、没有任何反光的漆黑，嘴角保持着精准的十五度上扬——一个教科书般的“营业式微笑”。
最诡异的是，她头顶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对话框，里面一行加粗的艺术字正缓缓滚动：“【系统管理员】-‘女神’（暂定名）ver.2.33-beta”。
“检测到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清醒度达标。”自称女神的银发人形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棒读腔说话，“开始播放新手引导语音。由于您是第114514位抵达者，享有‘臭号’专属跳过权限，是否跳过引导？请在三秒内做出选择，超时将默认播放全长四小时十七分的新手说明，包含本世界观基础设定、能量体系详解、安全须知、防诈骗提醒、以及三十七个赞助商的广告插播。”
莫良人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不是梦。
“二。”
“等等！”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这是哪里？刚才那个女生呢？我……”
“一。”女神无动于衷地倒数，“检测到有效语音输入，判断为‘选择跳过引导’。权限确认，跳过新手引导。开始核心规则灌输。”
“我没选……”莫良人的抗议被强行打断。
女神那双漆黑的眼睛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两道光线精准地射入莫良人的双眼。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世界名称：抽象魔法领域（AMF-Area）】
【基础法则：一切魔法、技能、能量、乃至物理现象，其效力与‘抽象度’及‘玩梗契合度’正相关。逻辑越跳跃、越无厘头、越能引起‘共鸣’的概念，威力越大。】
【能量来源：玩梗力（Memetic Power）。收集、理解、并创造性地运用‘梗’之概念，即可驱动法则。】
【您的初始身份：玩梗者（Memeticist）候选。编号：114514。】
【当前任务：存活至首次‘抽象潮汐’结束。】
【警告：本世界不存在常理。尝试用常识理解一切将导致认知崩坏。建议放弃思考，享受过程。】
“呃啊啊啊——！”莫良人抱住头，踉跄后退。信息冲击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好在这股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烙印在脑海里的那些荒诞规则。
“灌输完成。”女神收回目光，头顶的对话框更新为：“【任务发布中...】”。“您的初次适应性体验即将开始。请善用您过往的经历与知识。生存，或成为‘抽象’的一部分。祝您好运。”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像素化，最后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只留下那个半透明的对话框在原地悬浮了几秒，然后“噗”地一声，化作一个像素笑脸表情，慢悠悠地飘走了。
空旷的像素网格平台上，只剩下莫良人一个人，和他脑海里那一堆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疯掉的设定。
“开什么玩笑……”莫良人喃喃自语，试图理清现状。坠楼，白光，奇怪的空间，银发女人，还有那些……梗？玩梗力？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小在体校长大，面对突发状况时保持冷静几乎是本能——虽然这次的“突发状况”离谱程度远超体育比赛中的任何意外。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任何看起来像是出口或者安全区域的地方。
视野之内，除了漂浮的怪异符号和变幻的天空，只有脚下无限延伸的网格地面。远处，似乎有一些模糊的、类似建筑物的轮廓，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脚下的网格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震动，更像是……某种有节奏的脉动。伴随着震动，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用不同的语调说着意义不明的短语，又混合了电子音效和走调的音乐。
“来了来了来了！”
“前方高能预警！”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全体起立！”
杂乱的声音由远及近，天空中的像素云开始疯狂变幻形状，最终凝聚成几个巨大的、闪耀着刺目光芒的艺术字：
【第一波·抽象潮汐】
【主题：时代的眼泪·上古网络遗迹苏醒】
莫良人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这是他多年体育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虽然不知道要防御什么，但摆出架势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网格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紧接着，他前方大约五十米处的地面，网格线猛地向上凸起，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组合成……一个巨大的、由发光线条构成的、方头方脑的人形轮廓？
那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线条凝固成实体。那是一个约三米高、造型极其“复古”的巨人。它有着粗糙的多边形建模般的身体，材质像是劣质的塑料，颜色是刺眼的荧光绿。脸部是一个简单的像素笑脸：^_^。它的左手拿着一面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用幼圆字体写着：“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右手则拖着一把……看起来像是用无数个“囧”字表情符号焊接成的巨大锤子。
巨人（或许该叫它“贾君鹏的怨念聚合体”？）迈开步子，发出“哐！哐！哐！”的沉重脚步声，朝着莫良人走来。它头顶缓缓飘起一个黄色的、不断闪烁的对话框：“【LV.1 上古网络守护者（残响）】”。
“这他妈……”莫良人嘴角抽搐。信息流里说的“抽象”，原来是这种抽象法？
巨人走到距离莫良人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举起那个“囧”字大锤。锤子上无数个“囧”字同时亮起诡异的黄光，然后它用一种慢吞吞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念道：
“定——义——攻——击——”
“吃——我——大——‘囧’——锤——”
巨锤带着呼啸的风声（居然还有配音效？）朝着莫良人当头砸下！
躲！必须躲开！
莫良人身体先于思考做出反应。长期体育训练赋予了他优秀的爆发力和神经反射。他双脚猛蹬地面，向侧后方弹跳而出。动作标准得像在躲避篮球训练中的假动作。
“轰！！！”
“囧”字大锤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没有烟尘，也没有碎石飞溅，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放大的、发光的“囧”字从撞击点爆发出来，像烟花一样四散飞舞，其中几个擦着莫良人的身体飞过，撞在远处的网格地面上，炸开更多小号的“囧”字。
【抽象能量反应：轻微。玩梗契合度：低。伤害判定：轻微擦伤。】
一行半透明的文字突兀地出现在莫良人视野边缘，又迅速淡去。
“还带伤害提示？！”莫良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迅速起身，感觉被“囧”字擦过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的麻痹感。“这到底是什么鬼战斗系统？！”
巨人收回锤子，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过身，再次锁定莫良人。它头顶的对话框闪烁了一下，更新了内容：“【检测到规避动作。执行标准应对程序B。】”
它再次举起牌子，这次牌子上的字变了：“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随着这行字显现，巨人身上荧光绿的光芒突然大盛，它的动作似乎快了一点点，再次抡起锤子砸来。这次的攻击轨迹更加刁钻，封住了莫良人左右闪避的空间。
“该死！”莫良人暗骂一声，大脑飞速运转。躲不开！硬抗？拿什么抗？用我这身运动服吗？
就在锤影即将临体的瞬间，某种源自求生本能、混合了荒诞信息和体育生直觉的东西，在他脑海里炸开。
【抽象度】……【玩梗契合度】……
【逻辑跳跃】……【无厘头】……
“操！”莫良人发出一声不知是恐惧还是豁出去的怒吼，做出了一个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也最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动作。
他没有再后退，反而迎着巨锤冲前一步，压低重心，双臂交叉护在头顶，双腿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同时，他用尽全力，吼出了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想到的、刻在某种集体记忆深处的话：
“第八套广播体操——”
“原地踏步——走！！！”
时间仿佛慢了一拍。
巨锤悬停在莫良人头上一尺之处。
巨人那个像素笑脸“^^”扭曲了一下，变成了“⊙⊙？”。它头顶的对话框疯狂闪烁，蹦出一连串乱码和问号。
空气中，某种无形的“规则”被触动了。
以莫良人为中心，一圈淡金色的、半透明的、由简化体操小人图案组成的光环猛地扩散开来！伴随着一阵响亮而富有节奏的、充满时代感的广播体操背景音乐（“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现在开始！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囧”字大锤砸在淡金光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像是敲在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体操垫上。锤头上爆发的“囧”字烟花被光环轻易弹开、湮灭。
巨人被反震力震得向后踉跄了一步，头顶的对话框稳定下来，显示：【？？？未知技能？？？抽象度检测中……玩梗契合度分析……契合度：极高！年代感加成！集体记忆共鸣！判定：规则级防御（临时）！】
莫良人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身上缓缓流转的淡金色光环，听着耳边那魔性的广播体操旋律，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也行？！
但没时间细想了。巨人似乎被激怒了（或者程序错乱了），它丢掉了一直拖着的牌子，双手握住“囧”字大锤，锤身上的“囧”字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光芒也从黄色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吼——！”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咆哮（这次是“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的调子？），发动了更猛烈的冲锋！
“还来？！”莫良人头皮发麻。刚才那下广播体操防御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复现。
跑！先拉开距离！
他转身就跑，体育生的底子让他速度不慢。但巨人大步流星，紧追不舍，距离在一点点拉近。更糟糕的是，周围的网格地面上，开始“噗噗噗”地冒出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会自己跳舞的“火星文”符号（“莪嬡沵伱嬡莪潒媩椒媞糖憇憇痲痲”），悬浮在半空不断发出“鸡你太美”电音旋律的篮球虚影，还有在地上爬来爬去、试图抱住他脚的“熊猫头”表情包……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莫良人一边狼狈地躲避着各种“抽象攻击”，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他试图再喊一次广播体操，却发现那种“感觉”消失了，光环也早已不见。
就在一个飘忽的“真香”图标差点糊到他脸上，而巨人已经挥起红光大盛的锤子，即将把他砸成“二次元”的千钧一发之际——
“喂！那边的！新人！低头！”
一个清脆却带着不耐烦的女声从侧上方传来。
莫良人几乎本能地服从了指令，猛地一低头。
“咻——！”
一道炽热的、闪耀着七彩炫光的、形状活像一柄四十米长大砍刀（刀身上还滚动着“屠龙宝刀点击就送”“是兄弟就来砍我”的发光字幕）的能量斩击，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带着一股浓郁的页游广告风，狠狠劈在了“囧”字巨锤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彻平台，伴随着无数像素块的爆炸和“囧”字碎片的飞溅。巨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劈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巨锤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莫良人抬起头，看向攻击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黑红相间、充满哥特风格的华丽洋装，裙摆和袖口装饰着繁复的蕾丝。她有着一头深紫色的及腰长发，发梢微微卷曲，左侧别着一个巨大的、造型夸张的骷髅头饰。容貌精致得如同人偶，但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却写满了“麻烦”“不耐烦”和“你这废物怎么还没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握着的东西——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法杖或刀剑，而是一根……巨大的、正在滋滋冒油的、金黄油亮的烤羊腿？羊腿骨柄的部分镶嵌着几颗闪烁的紫色水晶，而前端被咬了一口的地方，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恐怖热浪。
少女居高临下地瞥了莫良人一眼，撇了撇嘴，用她那独特的、毒舌味十足的嗓音说道：
“啧，114514号？果然是臭号，连引来的‘残响’都这么弱智。广播体操？亏你想得出来。”
她随手挥了挥手中的烤羊腿法杖（？），指向刚刚稳住身形的荧光绿巨人。
“看着点，废物。魔法……是这么用的。”
少女深吸一口气，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她将烤羊腿法杖像指挥棒一样在身前划过一个复杂的轨迹，然后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却刻意咬字清晰的腔调念道：
“隐藏着黑暗力量的烤羊腿啊——”
“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
“现在以你的主人，莉莉丝之名命令你——”
“封印解除！”
莫良人：“……？”
这咒语……这既视感……
随着少女——莉莉丝——的“咒语”完成，她手中的烤羊腿骤然爆发出堪比小型太阳的刺目光芒！光芒收敛后，烤羊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通体漆黑、缠绕着暗红色能量纹路、顶端镶嵌着巨大紫水晶的华丽法杖。
莉莉丝握住法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狂气的笑容，法杖直指巨人。
“抽象魔法·第一式——”
“烤肉の审判！”
法杖顶端的紫水晶光芒大盛，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完全由跳跃的火焰和旋转的烤肉串虚影构成的复杂魔法阵在空中瞬间展开！魔法阵中央，一个巨大的、由火焰构成的“真”字（旁边还有个小号的“香”）熠熠生辉。
“去吧！终极烤制！”莉莉丝法杖一挥。
魔法阵中，无数燃烧着熊熊烈焰、滋滋作响的烤肉串，如同暴风骤雨般，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荧光绿巨人激射而去！每一根烤肉串上都清晰地烙印着三个大字：“火 炎 焱”！
巨人试图举起黯淡的“囧”字锤格挡，但那些火焰烤肉串仿佛带有某种“绝对命中”的属性，轻易绕过了锤子的防御，精准地插在了巨人身体各处。
“嗤嗤嗤嗤——！”
烤肉串插入的瞬间，炽白的火焰爆燃！巨人发出凄厉的、混合了电子杂音和“雅蠛蝶”采样片段的惨叫，荧光绿的身体在火焰中迅速变红、变黑、冒烟，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混合了焦糊和孜然香气的味道？
【抽象能量反应：强烈！玩梗契合度：极高！（多重梗复合：魔法少女变身+烤肉+真香+网络流行语）伤害判定：暴击！属性克制（火克‘囧’？）！】
莫良人视野边缘再次闪过提示文字。
仅仅三秒钟，庞大的荧光绿巨人就在“烤肉の审判”下变成了一堆冒着青烟、表面焦黑酥脆（？）、还在微微抽搐的不可名状物，最后“砰”地一声，化作漫天飞舞的、焦糊的像素块和几个缓缓飘落的、散发着微光的“囧”字碎片。
莉莉丝优雅地（如果忽略她手中那根刚刚还是烤羊腿的法杖的话）从空中缓缓降落，鞋跟轻轻点在网格地面上。她法杖顶端的光芒熄灭，变回那根普通的（？）烤羊腿，被她随手扛在肩上。她走到那堆“残骸”前，用脚尖踢了踢一块还在冒烟的像素块，然后弯腰捡起了那几个“囧”字碎片，看也不看就丢给还处在呆滞状态的莫良人。
“喏，你的战利品，‘残响核心碎片’。虽然垃圾了点，但拿去‘拼多多仙人’那儿应该能换点不值钱的材料。”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莫良人下意识地接住碎片。碎片入手微温，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像是某种硬质的……饼干？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画风迥异、战力恐怖、还扛着根烤羊腿的毒舌少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广播体操防御？烤羊腿法杖？火焰烤肉串审判？
信息量太大，他的大脑处理器似乎有点过载。
莉莉丝似乎看出了他的混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赤红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肌肉线条明显却微胖的身材（体育生的特点）和那张据说像男模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莫良人，体育大专生，编号114514，因不明原因坠楼后‘女神’接引至此，初始适应性测试触发‘上古网络遗迹残响’，用疑似‘广播体操’的未知技能触发规则防御苟住一命。”她语速极快地报出一串信息，然后微微歪头，“总结得对吗？菜鸟。”
莫良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刚才那些？”
“我怎么知道？”莉莉丝嗤笑一声，用烤羊腿法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里隐约有一个极淡的、类似Wi-Fi信号标志的纹路一闪而逝，“在这个鬼地方，‘信息’有时候比魔法更不值钱。至于刚才那些……”
她顿了顿，看着莫良人依旧迷茫的眼神，脸上露出一种混合了怜悯和嘲讽的表情。
“欢迎来到‘抽象魔法战争’的世界，菜鸟。在这里，你的常识、逻辑、甚至物理定律，都可能变成杀死你的武器——或者，被你用来杀人的武器。”
她扛着烤羊腿，转身朝着远处那些模糊的建筑轮廓走去，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来的话：
“不想被下一波‘潮汐’吞掉变成背景板表情包的话，就跟上。勉强……带你去最近的‘安全区’看看。记住，在这里，活下去的第一课——”
“放弃思考，相信抽象。”
莫良人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温热的“囧”字碎片，看了看莉莉丝逐渐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那依旧流淌着像素块、飘着表情包云朵的诡异天空。
广播体操。
烤羊腿法杖。
上古网络守护者。
这一切都荒诞得如同一个糟糕的玩笑。但指尖碎片传来的真实触感，皮肤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麻痹感，还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孜然香气，都在无情地宣告着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囧”字碎片塞进运动裤口袋里，迈开脚步，朝着紫发少女的方向，跟了上去。
至少，她看起来……暂时不像要干掉他的样子。
而且，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体育生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独自一人乱闯，可能真的不如暂时跟着这个看起来很强（虽然也很奇怪）的“前辈”。
网格地面在脚下延伸，远处的建筑轮廓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一座风格极其混搭的“城市”：中世纪的尖顶城堡旁边矗立着像素风的摩天大楼，茅草屋屋顶上竖着巨大的卫星天线，街道上似乎有奇形怪状的生物和人在走动。
莫良人加快脚步，追上莉莉丝，和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个……莉莉丝？”他试探着开口。
“嗯？”少女头也不回。
“刚才……谢谢你。”莫良人顿了顿，问出了此刻最核心的困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还能回去吗？”
莉莉丝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赤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良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快得像是错觉。
“这里？”她转回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是囚笼，是战场，也是……唯一的‘真实’。”
“至于回去？”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忘了你来的地方吧，菜鸟。从你掉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回去’这个词，就已经从你的字典里被撕掉了。”
“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在下一个‘抽象’把你变成表情包，或者被某个玩梗玩疯了的家伙做成‘名场面’之前，努力活下去，然后……”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莫良人。夕阳（如果那像素块组成的发光体可以称之为夕阳的话）的光线在她身后勾勒出轮廓，将她紫色的长发和哥特洋装染上一层金边，但她的脸庞却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赤瞳，如同燃烧的炭火，清晰地映出莫良人有些怔然的脸。
“然后，想办法弄清楚，那个把你骗来这里的‘女神’，到底想让你——让我们——在这个疯狂的舞台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风，吹过空旷的网格平原，带来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和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庞大的、规则的嗡鸣声。
莫良人沉默着，消化着这些话。囚笼？战场？女神的目的？还有……被撕掉的“回去”的可能性。
他的心沉了沉，但某种更坚韧的东西，似乎在深处慢慢凝聚。从小到大的经历，家庭的冷漠，独自在体校训练的孤寂，面对危险时的本能……这些塑造了他的东西，在这个荒诞绝伦的世界里，或许并不会完全无用。
他抬起头，看向莉莉丝，问出了此刻对他来说，最实际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莉莉丝看着他眼中并未熄灭的光芒，挑了挑眉，似乎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她扛着烤羊腿法杖，用杖尖指了指远方那座风格混搭的城市。
“第一步，跟我去‘萌二培养基地’外围的临时安全点。你需要补充点‘玩梗力’，换身不那么显眼的行头，顺便……”
她嘴角又勾起那抹略带嘲讽的弧度。
“……学学这个世界的‘常识’。比如，下次再遇到‘残响’，别只会做广播体操。至少，也喊点更有‘威力’的口号。”
莫良人：“……”
他看着莉莉丝再次转身前行的背影，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囧”字碎片。
广播体操的口号……吗？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来时那片空旷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网格平原。
然后，他迈开脚步，坚定地，跟上了前方那抹紫黑色的身影，走向那座光怪陆离、仿佛由无数个疯狂梦境拼凑而成的城市。
抽象魔法战争，开始了。
而他的第一课，是如何在这个“常识”无效的世界里，用最非常识的方式，活下去。
（第一卷 第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