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以前我路边经常投喂的那只黑猫吗？它复活了，变成人来找我，说要报恩。”
“……”
听完言叙这话，迟也脸上的困倦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我是不是被当成傻子耍”的荒谬感取代。他盯着言叙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指节捏得咯咯响。
“你昨晚放我鸽子让我在火锅店里干等，今天凌晨六点就砸门把我吵醒，就算编借口，这种八百年前的狗血小说桥段，你自己信吗？”
迟也有些咬牙切齿。
言叙竟还点头附和：“是吧？我也觉得荒谬。”
“？”
迟也认识言叙快十年，从校服到西装，从没像此刻这样想把人按在墙上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转念一想，这家伙刚被谈了三年的对象提分手，说不定是打击太大魔怔了。可他仔细打量言叙的脸，眼底没有半分失恋该有的萎靡，反倒透着股说不清的焦灼。
“你……是真没受刺激？还是因为刺激太大脑子出问题了。”迟也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
言叙偏头躲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其实我们早有矛盾，分得不突然。我来不是找你诉苦的。”
迟也挑眉，收回手往沙发上一瘫：“不是诉苦，那莫不是来消遣洒家的？”他作势要抬腿踹过去，“说清楚，不然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
“别别别，真有正事，就是……有点怪。”言叙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我床上现在躺着个姑娘。”
“啪！”迟也一巴掌重重拍在言叙肩上，力道大得让自己手心都发麻。他眼睛瞬间红了，不是气的，是真有点失望：“言叙，我真是看错你了！刚分手就带陌生人回家？昨晚放我鸽子就是为了这个？”
他说着就摸出手机，解锁界面停在110拨号页，作势就要按下去：“私生活混乱我不管，但你这速度也太没底线了，今天必须让警察同志好好教育你！”
“祖宗你住手！”言叙急得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腕，额角都冒了汗，“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姑娘就是我刚才说的墨点！那只猫！”
迟也动作一顿：“墨点？三个月前......那只黑猫？”
“对！”言叙点头如捣蒜，“昨天半夜下暴雨，她浑身湿透出现在我家门口，说自己是墨点，要报恩。我总不能把一个小姑娘扔在雨里吧？就让她进门洗了澡，找了我的干净衣服给她穿，她折腾了一晚上估计累坏了，现在还在客房睡着。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连她头发都没碰过！”
迟也看着他的样子，憋了半天，把手机揣回兜里，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行，记住你这套说辞，万一真要去局里，就这么跟警察说。”
“我没骗你！”
“知道了。”迟也摆摆手，站起身往玄关走，“鞋给我，带我去看看那‘黑猫姑娘’——要是敢耍我，今天这顿揍你跑不了。”
言叙忙不迭举双手投降：“绝对不骗你。”随后快步跟上去找鞋。
前往言叙住所的路上，迟也靠在副驾座椅上，耐不住好奇心侧过身：“说真的，你就没觉得这事儿邪门？万一她是骗子，揣着什么坏心思呢？”
言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视线扫过路口的红绿灯：“说不上怕，就一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大概是之前碰巧看见了我和墨点，借此住一晚吧。”
迟也挠挠头，忽然想起什么：“那你有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她住你家，真要报警吗？”
言叙踩下刹车，叹了口气：“先看看她醒了怎么说，要是讲不清来历，也只能找警察帮忙了，总不能让她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说到这，他的思绪又飘回昨晚——少女刚进门时，发梢滴着水，抬头看他的瞬间，墨色的眼眸在他心中不自觉与那只猫重叠，连那股灵气都如出一辙。
“喂！走神了？绿灯了！”迟也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言叙猛踩油门，侧头看向迟也：“怎么了？”
迟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前两周一起吃饭，她还给你夹菜呢，没看出来有矛盾啊。”
言叙沉默了几秒，方向盘在手心转了半圈：“也许是我停滞不前了太久......”
“她想我用‘言语’作为笔名写书。”
迟也瞬间噤声。他当然知道“言语”——几年前横空出世的新人作家，火遍全网，被读者称为“最有天赋的新人”。可就在事业巅峰时，“言语”突然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就是言叙，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封笔。
车厢里的气氛沉了下来，直到车子驶入言叙住的小区，迟也不再说话。有关“言语”的过去，言叙从不提及，也不会向任何人展示。迟也只觉可惜
半小时后，两人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看见意外的身影站在门禁旁，手里还攥着手机。
“言叙？”清脆女声带着急劲响起，那人回头时，手机还在手里晃——是大三的云彩华。奶白短卫衣配卷边工装裤，亮黄帆布包晃着小熊挂饰，发间一枚银夹别住乱发，清爽又俏。她眼尾微挑带着点清冷感，此刻却眉梢拧成结，指尖戳了戳言叙胳膊：“手机死透？再找不到你，我就把你照片失物招领栏！”
云彩华走上前，先瞪了眼旁边的迟也，“我还以为你被迟也拐去泡吧，手机打了八遍都是关机。”
“喂！我才是受害者！”迟也立刻反驳，“这家伙昨晚放我火锅鸽子，今天凌晨六点砸我家门，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言叙早习惯了两人的互怼，直接越过他们掏口袋：“手机昨晚就没电关机了，没看到消息。你怎么来了？”
“看你前女友发朋友圈说‘各自安好’，紧接着你就失联，我还以为你想不开要跳河。”云彩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单元楼大门，“再等十分钟你不回来，我就找物业撬锁了。”
言叙冷汗都下来了：“别，修门很贵的。”
“少贫。”云彩华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盯着他的脸打量，“你这黑眼圈重得像熊猫，怎么看都不像失恋，倒像熬了三夜赶稿子。”
“别提了，家里出了点事。”言叙含糊着应付，掏出钥匙往门禁上刷，“有话上去说。”
云彩华挑眉，刚要追问，脚步忽然顿住：“等等，你俩一大早就从外面回来？昨晚没在家？”
言叙的钥匙停在锁孔前，后槽牙悄悄咬了咬——他压根没来得及跟云彩华提“黑猫姑娘”的事。早上迟也的反应还历历在目，以云彩华现在的状态，要是看见家里有个穿他衣服的陌生姑娘，指不定要把他骂成什么样。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圆过去，迟也已经抢先一步：“因为他家来了位‘黑猫姑娘’！”
“哈？”云彩华的眉头拧得更紧。
“不是不是，他胡说的！”言叙急忙摆手，可话没说完，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来，黑发少女倚在门后，睡眼惺忪地用指尖轻轻揉着眼角。她身上松松垮垮套着言叙的灰蓝色纯棉短袖，男生的衣身对她来说有些宽大，衣摆堪堪垂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腿。柔软的黑发乱糟糟地翘着几缕，额前碎发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卷，活脱脱一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模样，透着股没睡醒的娇憨。
空气瞬间凝固。
云彩华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缓缓转头看向言叙，眼神从疑惑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你个渣男”的愤怒上。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在发抖：“言叙，你去死吧。”
“哟！黑猫姑娘！”迟也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言叙彻底放弃了解释，双手捂脸蹲在地上，指缝里漏出一声绝望的闷叹。阳光照在他的背上——他这混乱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