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关系后的一个星期,我像是活在梦里,又像是踩在云端。
江临川对我很好,好到几乎无可挑剔。
每天早上出现在我桌上的早餐从不重样;
我随口提过的书,隔天就会出现在我的书包里;
就连我打游戏时抱怨了一句鼠标不太好用,第二天他就送了我一个专业电竞鼠标。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有天晚上在宿舍,我小声对他说。
彼时王浩和李锐都出去约会了,宿舍里又只剩我们两个。
江临川正坐在我床边,帮我修理玩坏的电竞手柄。
“那就惯坏。”他头也不抬,“我乐意。”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但紧接着,一阵莫名的不安又爬了上来。
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
江临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什么。”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
他放下手柄,认真地看着我:“林晚,你有心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该说什么呢?
说我其实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他这样的好?
还是说……我其实有点害怕,害怕当他知道全部的我之后,会不会后悔?
“我只是……”我斟酌着词句,“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我们这样。”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以前我们是兄弟,现在……”
“现在我是你男朋友。”江临川接过话,语气理所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
当然有。
问题在于,当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校园里时,我会下意识地甩开;
当他当着同学的面叫我“晚晚”时,我会脸红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他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时,我会心虚。
因为我还没告诉他一件事。
一件从我们确定关系那天起,就一直压在我心底的事。
“江临川,”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呢?”
他挑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咬了咬下唇,“你喜欢的,到底是穿裙子的那个‘林晚’,还是现在的我?”
问出这个问题时,我的心跳得厉害。
江临川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几秒后,他笑了,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林晚,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他打断我,语气依然温和,却多了几分认真,“你觉得我喜欢你,只是因为那天晚上你穿了裙子,在镜头前像个女孩子一样唱歌弹吉他,对吗?”
我沉默。
某种程度上,是的。
尽管江临川说过,他早就意识到对我的感情不一般,但我无法不去想:如果没有那次直播,没有那条黑裙子,没有那个在滤镜和美颜下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形象,他还会喜欢我吗?
“看着我。”江临川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我喜欢的是你,林晚。是那个打篮球时明明技术很烂却非要跟我较劲的你,是那个喝醉了会抱着枕头唱跑调情歌的你,是那个为了期末复习能在图书馆泡一整天的你。穿不穿裙子,化不化妆,开不开直播,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他的眼睛很亮,里面倒映着我的脸,也倒映着某种我无法回应的坚定。
“可是……”我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如果我不喜欢穿裙子呢?如果那次直播只是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呢?”
江临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很短,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捕捉到了。
然后他笑了,笑得有点勉强:“那就不穿。我又不是因为你穿裙子才喜欢你的。”
他在撒谎。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确定,但我就是知道。
那个瞬间的凝固,那个勉强的笑容,都告诉我:他在撒谎。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偶尔穿一次也挺好的,对吧?就当……情侣间的小情趣。”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他喜欢的,至少有一部分,是那个“像女孩子”的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一阵隐隐的痛。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是被肯定了,又像是被否定了;
像是被爱着,又像是被物化了。
“我有点累了,”我推开他,躺回床上,“想睡了。”
江临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晚安。”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黑暗中,我盯着上铺的床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开始回想我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大一刚入学时,我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的。
江临川当时正在打游戏,头也不回地说了句“随便找个空床”。
我拖着两个大箱子,笨手笨脚地往上铺爬,结果箱子掉下来,差点砸到他。
他当时啧了一声,摘下耳机,帮我把箱子扛了上去。
“谢、谢谢。”我红着脸道谢。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你脸红了?挺可爱的。”
我当时以为他在嘲笑我,气鼓鼓地没理他。
现在想来,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
不,不能再想了。
我翻了个身,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刻意回避江临川。
不是那种明显的躲避,而是悄悄拉开了距离。
我不再和他一起去食堂,不再让他帮我占座,晚上也总是找借口和王浩他们一起行动,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江临川显然察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周五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江临川发来的消息:“晚上有空吗?想跟你谈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该来的总会来。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又亮起来。
最后,我回了一个字:“好。”
我们约在学校后街那家日料店,就是上次他带我去的那家。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正盯着桌上的一杯水发呆。
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我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这几天在躲我。”江临川开门见山。
“我没有——”
“你有。”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林晚,我们在一起才一个星期,你就开始躲我了。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面对我们这段建立在某种误解上的关系。
“因为上次我说的话吗?”江临川追问,“关于裙子的事?”
我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