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疼惜。
原来,他那复杂的眼神,他的沉默,他的“换掉”,背后藏着的,是这样汹涌澎湃的保护欲和无力感。
他不是在否定“穿裙子的林晚”,他是在害怕这个部分的我,会暴露在可能的风雨中。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次,不再是委屈和自厌,而是一种混合着理解、感动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的暖流。
“江临川……”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松开了我的肩膀,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我是易碎的琉璃。
“裙子很漂亮。”他忽然低声说,目光落在那团被我扔在床上的白色布料上,然后又看回我的眼睛,“你的腿很美…”
美。
他用了一个我从未想过会用来形容我的词。
“但是林晚,”他继续说着,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如果你想穿,可以。但答应我,不要一个人。至少……让我知道。让我在你身边。”
“不是以兄弟的身份,”他顿了顿,眼神无限温柔。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
我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江临川已经穿戴整齐,手里颠着个篮球。
“醒了?”江临川转过头,晨光洒在他脸上,让他显得格外帅气,“走,打球去。”
我愣了一下:“现在?”
“你不是说想找回‘男生的感觉’吗?”江临川把篮球精准地抛进我怀里,“我觉得篮球场挺适合的。”
我抱着篮球,感受着皮革粗糙的触感,心里某处悄然松动。
“行。”我掀开被子下床,“等我五分钟。”
球场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热身。
周末的校园总是这样,慵懒中透着生机。
江临川选了角落的一个半场,把外套随手扔在长椅上。
“先热身,”他一边拉伸一边说,“免得受伤。”
我学着他的样子活动脚踝,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人。
江临川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灰色运动背心,手臂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汗水会顺着那些线条滑落吗?
这个念头让我耳尖发烫。
“看什么呢?”江临川似笑非笑地转过头。
“没、没什么。”我慌忙移开视线,“开始吧。”
最初的几个回合还带着试探的意味。
传球、投篮、防守,熟悉的节奏让我渐渐放松下来。
风掠过耳畔,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踏实,汗水浸湿了T恤后背——这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得令人安心。
也许江临川是对的。
也许我不需要在“穿裙子的林晚”和“打篮球的林晚”之间做出选择。
也许这两个都是我,就像此刻篮球入网的抛物线,和那晚直播时弹奏的和弦,都来自同一颗心跳。
“想什么呢?”江临川一个假动作晃过他,上篮得分,“防守走神,该罚。”
我嘟着嘴,不服气:“再来!”
比赛的强度在不知不觉中提升。
汗水模糊了视线,呼吸变得粗重,但我从没这么畅快过。
我运球突破,变向,起跳——就在出手的瞬间,右脚落地时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
“咔嚓。”
细微的声响淹没在球场嘈杂中,但随之而来的剧痛让我整个人踉跄着倒了下去。
“林晚!”
江临川几乎是扑过来的。
篮球滚到一边,他单膝跪地,手已经扶住了我的肩膀:“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脚……”我疼得倒吸凉气,“崴了。”
江临川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右脚脚踝——那里已经开始红肿,像突然长出了一个畸形的果实。
“别动。”他的声音绷得很紧,“我背你去医务室。”
“等等,我自己能——”
“我说,别动。”
江临川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决。
他转身蹲下,背对着我:“上来。”
我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攀上了那个宽阔的后背。
江临川稳稳地站起身,双手托住我的腿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但偶尔经过的学生还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把发烫的脸埋在江临川的颈窝,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疼吗?”江临川问。
“还好。”我小声说。
“撒谎。”江临川颠了颠他,走得更稳了些,“你刚才脸都白了。”
医务室的值班校医检查后确认是普通扭伤,开了些外用药,嘱咐冰敷和休息。
“这几天尽量别用力,按时擦药,一周左右应该能消肿。”
江临川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字,那专注的神情让我很是感动。
从球场到医务室,他背着我走了将近十分钟,却连呼吸都没乱。
回宿舍的路依然是江临川背我。
夕阳把我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趴在那个温暖的后背上,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江临川。”我轻声说。
“嗯?”
“谢谢你。”
江临川脚步顿了顿,然后低低地笑了:“傻子。”
晚上,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王浩和李锐又去网吧通宵了,这似乎成了某种默契的成全。
我坐在床边,受伤的脚搭在椅子上。
江临川端着水盆从水房回来,热气蒸腾。
“我自己来就行……”我试图接过毛巾。
“坐好。”江临川在我面前蹲下,动作自然地解开我的鞋带。
我身体一僵,本能的想要躲避。
可江临川的手指更迅捷,三两下就脱掉了我的运动鞋和袜子。
那只红肿的脚踝暴露在空气中,与另一只健康的脚形成鲜明对比。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心疼。
“疼就说。”
水温恰到好处。
江临川把毛巾浸湿,拧干,然后极其轻柔地敷在我的脚踝上。
热力透过皮肤渗入,缓解了疼痛,却让另一种热度从我心底蔓延开来。
我低头看着江临川的发顶。
这个人,平时打球时那么张扬,此刻却蹲在我面前,像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的呵护我。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嘴角抿成一条专注的直线。
“你……”我喉咙发干,“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临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用毛巾包裹住我的脚,手指隔着布料轻轻按摩。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得理所当然,“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对他好吗?”
简单直白,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
热敷结束后,江临川拿出校医开的药膏。
他挤了一些在指尖,然后抬头看向我:“可能会有点凉。”
药膏确实凉,但江临川的指尖是暖的。
他按摩的手法很专业,力度适中,从脚踝慢慢推按到脚背。
我咬住下唇,努力克制着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太亲密了。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接触都要亲密。
这不是兄弟之间会做的事。
没有哪个直男会这样耐心地给另一个男生洗脚、擦药,眼神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江临川。”我的声音有些抖。
“嗯?”
“我们这样……算什么?”
江临川终于抬起头。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很亮,像盛着整条星河。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药膏完全吸收,才用湿毛巾擦干净手。
然后他站起身,双手撑在床沿,将我圈在他和墙壁之间。
“你说呢?”他反问,呼吸近在咫尺。
我能数清他的睫毛,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那颗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