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带着随从一路狼狈地冲出林府,直到登上停在街角的马车,才敢大口喘气。车厢内暖炉燃着炭火,却驱不散他后背的冷汗,想起林啸玉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和斩钉截铁的话语,他心头仍阵阵发紧。
“管家,那林啸玉也太嚣张了!不过是个失势的孤侄,竟敢对咱们如此无礼!”一名随从愤愤不平地抱怨,脸上还带着被震慑后的余悸。
吴坤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闭嘴!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病秧子?方才你没瞧见他的气势?那眼神,绝非善类!”他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心中暗忖:这林啸玉的转变实在诡异,从前怯懦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竟有这般魄力与气场,难道是落水之后性情大变?
马车轱辘滚滚,一路驶向城南的钱府。吴坤不敢耽搁,刚到府门便直奔内堂,钱万通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品着热茶,等候消息。
“老爷,大事不好!”吴坤快步上前,躬身禀报,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急切。
钱万通放下茶盏,眉头一挑:“怎么?林如海不愿给面子?”
“不是林如海,是他那个侄子林啸玉!”吴坤将今日在林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从林啸玉拒绝收礼,到言辞犀利地反呛,再到最后那句带着威胁的警告,无一遗漏。
“岂有此理!”钱万通猛地一拍桌案,茶杯应声晃动,茶水溅出些许,“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他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林如海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作对,连个侄子都敢如此嚣张,分明是没把我钱万通,没把八爷放在眼里!”
吴坤连忙附和:“老爷说得是!那林啸玉还说,整顿盐政的决心绝不会动摇,若是有人敢暗中使绊子,他定不饶人!这分明是在警告咱们啊!”
钱万通沉默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陷入沉思。他与八爷党勾结多年,靠着垄断盐政赚得盆满钵满,如今林如海要整顿盐政,无疑是断他的财路。原本以为一个巡盐御史掀不起多大风浪,没想到他身边竟冒出个如此强硬的侄子。
“林啸玉……”钱万通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看来是我小看了林家。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再厉害也掀不起大浪。”他抬头看向吴坤,语气冰冷,“你立刻派人去京城,把今日之事禀报给八爷的人,就说林如海态度强硬,其侄更是嚣张跋扈,恐对咱们不利,请八爷定夺。”
“是,小人这就去办!”吴坤连忙应声。
钱万通又道:“另外,派人密切监视林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林啸玉,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
“小人明白!”
吴坤退下后,钱万通独自坐在内堂,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林如海背后有四爷撑腰,如今又多了个强硬的侄子,这场较量,怕是不会轻易结束。但他钱万通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也绝非任人拿捏之辈。
与此同时,林府燕归堂内,如海与林啸玉相对而坐,暖炉中的银丝炭静静燃烧,映照著两人凝重的神色。
“啸玉,你今日做得很好。”如海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钱万通派管家前来,明为送礼,实为试探,你这般强硬表态,也让他们知道,林家并非软弱可欺。”
林啸玉微微颔首:“叔父过奖了。侄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钱万通背后有八爷党撑腰,此次试探不成,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手段,咱们不得不防。”
“你说得对。”如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忧虑,“钱万通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与地方官员、豪强相互勾结,更有八爷党在朝中撑腰,想要整顿盐政,难度极大。此前我已收集了一些他们偷税漏税、囤积居奇的证据,却因顾忌八爷党的势力,迟迟未能上报朝廷。”
林啸玉目光锐利:“叔父是担心打草惊蛇,或是怕八爷党从中作梗?”
“二者皆有。”如海点头,“八爷党在朝中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上报,不仅扳不倒钱万通,反而会引火烧身,让林家陷入险境。”
林啸玉沉吟片刻,说道:“叔父所言极是。但一味忍让也不是办法,钱万通与八爷党勾结,早已是朝廷大患,若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不仅朝廷税收受损,百姓也会深受其害。侄儿以为,咱们不能被动等待,应当主动出击。”
“哦?你有何妙计?”如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看向林啸玉。
“侄儿以为,当务之急是收集更多钱万通与八爷党勾结的铁证。”林啸玉语气坚定,“叔父手中已有部分证据,咱们可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挖,查清他们偷税漏税的具体数额、囤积居奇的据点,以及与八爷党官员私下往来的书信、账目等。只要证据确凿,即便八爷党想要包庇,也无从下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侄儿可以暗中联络一些对钱万通不满的中小盐商,或是曾被他欺压过的百姓,让他们提供线索。钱万通垄断盐政,压榨同行,欺压百姓,定然树敌不少,这些人或许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啸玉,你考虑得颇为周全。只是,暗中收集证据,联络他人,风险不小,钱万通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若是被他们察觉,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叔父放心,侄儿有自保之力。”林啸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侄儿的武功,足以应对任何危险。而且,此事需暗中进行,侄儿行事会极为谨慎,不会打草惊蛇。”
他想起自己以一敌千的绝顶武功,心中有恃无恐。别说钱万通的手下,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如海看着林啸玉眼中的自信与决绝,心中暗暗点头。他知道,啸玉如今已非吴下阿蒙,有他相助,整顿盐政之事,或许真有成功的希望。
“好!那咱们便按你说的办!”如海语气郑重,“叔父会继续利用巡盐御史的身份,在明面上牵制钱万通,暗中则派人协助你收集证据。你行事务必小心,若有任何情况,及时告知叔父。”
“侄儿明白。”林啸玉微微躬身。
“还有一事。”如海想起一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生父林渊当年的文字狱,叔父一直觉得疑点重重。如今想来,此事或许与钱万通、八爷党也有关联。你生父手中曾握有盐商偷税漏税的证据,或许正是因此,才遭人灭口。”
林啸玉心中一震,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一直怀疑生父的死并非意外,如今听叔父这般说,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叔父,您可有证据?”林啸玉语气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如海摇头,“当年负责审理你生父案件的官员,正是八爷党的人。此案卷宗被封存,叔父多次试图查阅,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
“我知道了。”林啸玉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笔账,我会一并讨回来!钱万通,八爷党,还有那些构陷我生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林啸玉眼中的恨意与决绝,如海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担忧。他拍了拍林啸玉的肩膀,语气沉重:“啸玉,报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如今最重要的是整顿盐政,扳倒钱万通与八爷党,待大局已定,再为你生父翻案也不迟。”
“侄儿明白。”林啸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恢复了平静,却更加坚定,“侄儿不会因私仇而误了大事。但这笔血海深仇,我终究会报。”
暖阁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坚毅的身影。叔侄二人心中都清楚,接下来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危险。但为了林家的安危,为了百姓的福祉,更为了给逝去的亲人一个交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
而此时,京城八爷府内,一名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向八皇子殷禩禀报江南之事。
“王爷,钱万通派人来报,林如海态度强硬,其侄林啸玉更是嚣张跋扈,不仅拒绝了钱万通的礼物,还出言威胁,扬言要整顿盐政,绝不退让。”
殷禩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中却无半分温度。
“林如海……林啸玉……”殷禩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巡盐御史,一个失势孤侄,也敢与本王作对?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爷,要不要派人教训一下他们?”黑衣人问道。
“不必。”殷禩摆摆手,“钱万通在江南经营多年,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也配做本王的人?让他自己想办法。若是连一个林如海都对付不了,那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不过,也不能让林家太过放肆。你传本王的命令,让江南的官员暗中给林如海制造麻烦,阻挠他整顿盐政。另外,查一查那个林啸玉,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躬身退下。
殷禩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夺嫡大计,林如海整顿盐政,触动了他的利益,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江南的风,越来越冷了。一场围绕着盐政、权力、仇恨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林啸玉,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他深知,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钱万通的疯狂反扑,是八爷党的阴谋诡计,甚至可能是更多未知的危险。但他无所畏惧,凭借着以一敌千的绝顶武功,凭借着过人的智谋与胆识,他必将在这场风暴中杀出一条血路,为林家,为华夏,撑起一片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