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凉意钻进领口,姜岁紧了紧身上的红斗篷,那是她在某宝九块九包邮买的,起球的布料磨着娇嫩的皮肤,有点痒。
她转身下了天台,那辆迈巴赫依旧蛰伏在黑暗中,像一只沉默守护的巨兽。
回到那间只有十平米的练习生宿舍,空气里还残留着阿哲留下的奶粉甜香。
姜岁盘腿坐在硬板床上,掏出那部屏幕碎了一角的二手手机。
网络世界已经炸了。
#糖霜棺材# 后面跟了一个紫得发黑的“爆”字。
实时广场上,一群显微镜网友正在逐字逐句地肢解她的歌词。
有人把音频放慢了倍速,那电流声混杂着童稚的嗓音,听得人天灵盖都在冒凉气。
“这哪里是儿歌?这分明是索命咒!”一条高赞评论被顶到了最上面,“‘糖霜裹着白骨香’,‘摇篮曲是安魂章’……家人们谁懂啊,我刚把这歌放给正在哭闹的侄子听,他当场不哭了,现在正盯着墙角瑟瑟发抖,我是不是该去烧个香?”
“细思极恐,五岁的孩子怎么能写出这种像是从停尸房里捞出来的词?”
屏幕的光映在姜岁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她漫不经心地从床头摸出一颗不知是谁落下的陈皮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稍稍压下了胃里的空虚感。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备注是“F”。
没有废话,只有一张图和简短的一行字:【林骁试图推锅给后期剪辑,原始音轨已由周律师公证上传。】
姜岁嚼碎了嘴里的硬糖,嘎嘣作响。
林骁这只老狐狸,想把“事故”变成“失误”,以此保住节目组的底裤。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我不练了!我要回家!呜呜呜……那个姜岁是鬼!我刚才梦见糖霜棺材把我装进去了!”
是李耀。
这熊孩子的嗓门大得连隔音棉都挡不住。
紧接着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他那个暴发户老爹气急败坏的吼声:“哭什么哭!老子给林导打电话了,这就让他封杀那个死丫头!”
姜岁挑了挑眉,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切回微博。
果不其然,风向变了。
大批顶着乱码ID的水军像蝗虫一样涌入词条,话术整齐划一:“建议查查姜岁的原生家庭,这心理明显扭曲了。”“不适合在儿童节目出现,会教坏小孩子。”“这种阴间东西也配叫艺术?”
热搜词条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 #姜岁滚出娱乐圈# 靠拢。
“心理扭曲?”姜岁轻笑一声,奶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凉薄,“行啊,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治愈’。”
她随手把那只破旧的平板架在床头柜上,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镜头只能拍到她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和身后破败的墙皮。
点击,开播。
直播间刚一开启,早已蹲守的黑粉和吃瓜群众瞬间涌入,弹幕密密麻麻全是谩骂。
姜岁也不急,她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镜头打了个哈欠,像只刚睡醒的小奶猫,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糯:“大家晚上好呀,我是心理有点‘扭曲’的岁岁。”
弹幕停滞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场。
“刚才听说有叔叔阿姨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其实我也挺担心的。”姜岁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叹了口气,小短手在平板上划拉了两下,“毕竟在这个地方,想保持正常真的好难哦。比如这位李耀哥哥,他的精神状态就让岁岁很羡慕呢。”
她手指按下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透过直播设备传遍全网。
那是几天前在食堂,李耀把阿哲的餐盘掀翻在地的声音。
“吃什么吃?你这种穷鬼也配唱歌?”李耀嚣张的声音没有任何杂质,“我爸说了,这节目就是我有钱人的游戏,你们都是陪跑的狗!滚一边去!”
随后是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和阿哲压抑的啜泣。
直播间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这就是那个立‘贵公子’人设的李耀?】
【这特么是霸凌吧!才七岁就这么恶毒?】
【刚才骂岁岁心理扭曲的水军呢?出来走两步!到底是谁扭曲?】
姜岁看着满屏飘红的弹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冰:“李同学,听说你爸爸很有钱。不过真的很可惜哦,你爸的钱虽然多,可能买不动我,但应该足够买一张去精神病院的VIP床位呢~”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直播,深藏功与名。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赵妈探进半个身子,警惕地看了看走廊,确信没人后,才把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快递塞进姜岁怀里。
“岁岁,刚才有个戴墨镜的人放在传达室的,指名给你的。”赵妈压低声音,“也没留名字,怪吓人的。”
“谢谢赵奶奶。”
姜岁关上门,借着昏黄的台灯光线拆开了包裹。
那是一本线装书,纸张泛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墨香。
《姜氏家谱》四个烫金大字在灯光下有些斑驳。
姜岁的指尖有些发凉。
她凭着一种本能的直觉,翻到了折角的那一页。
那是最后一页分支。
一支红色的水笔,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圈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姜振业之女,名岁,生于癸未年。】
墨迹很新,像是刚写上去不久,透着一股血淋淋的意味。
姜岁啪地合上书,书页带起的风吹动了额前的碎发。
她转头看向窗外,那辆迈巴赫依然没有离开。
她对着空气,又像是在透过无形的网线对着那个神秘的男人低语:“傅先生,一本家谱说明不了什么。您母亲和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上?”
楼下,车厢内一片死寂。
傅瑾深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枚怀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车载屏幕上,正回放着姜岁刚才直播时的画面。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此刻竟与记忆中某个决绝的背影重叠。
就在这时,姜岁的手机再次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这次不是热搜,而是一份盖着公章的严正声明。
【苏曼工作室:针对姜岁选手在直播中散布不实录音、恶意剪辑并引导网暴的行为,我司已完成取证。
为维护艺人清誉,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姜岁看着那行冠冕堂皇的文字,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终于要狗急跳墙了么?也好,猎物只有在挣扎的时候,才最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