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后门隐蔽在一条爬满常春藤的走廊尽头。
林浩按照奥利弗医生的指示，绕到主楼侧面，穿过一片很少人使用的小花园，找到了那扇漆成深绿色的木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贴着老旧的瓷砖，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比前厅更浓。通道尽头亮着灯，奥利弗医生正站在一间类似办公室的房间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
房间不大，约莫十平米，靠墙摆着两个塞满档案的书架，一张堆满纸张的办公桌，两把椅子。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盏老式台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林浩坐下，奥利弗关上门，将另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加了蜂蜜，对你现在的血糖有好处。”医生在他对面坐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那么，卡尔同学，你想请教什么？”
林浩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组织着语言。
“医生，您早上说……‘每个人都会改变’。”他抬起眼睛，“但如果改变得太快，会发生什么？”
奥利弗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世界。”
“什么意思？”
“在一些世界里，改变是被允许的，甚至是鼓励的。”奥利弗缓缓说道，“但在另一些世界里……改变，尤其是‘不符合预期’的改变，会被视为‘错误’，需要被‘修正’。”
修正。
这个词触动了林浩敏感的神经。系统警告过“修正力”，世界异常值上升会触发“强制修正事件”。
“如果被修正……会怎么样？”他试探着问。
奥利弗沉默了几秒。
“取决于错误的严重程度。”他说，“轻微的，可能只是被‘引导’回正轨。严重的……”他顿了顿，“可能被直接‘删除’，换上更合适的‘零件’。”
林浩感到喉咙发干。
“零件……”他重复这个词。
“比喻而已。”奥利弗啜了口茶，“说说你吧，卡尔。今天早上那一摔，是真的意外，还是……某种‘改变’的开始？”
问题直指核心。
林浩握紧茶杯。他可以继续装傻，但奥利弗明显不是普通校医。那张卡片，那些暗示，都表明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也许，是时候冒一点险了。
“医生。”他放下茶杯，直视对方，“如果我告诉您，我不是原来的卡尔·维恩，您会相信吗？”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奥利弗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继续说。”他平静地说。
林浩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醒来时，就在这具身体里，有卡尔的记忆，但……我不是他。我有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思维方式。而且，我脑子里还多了个东西，它告诉我，我必须按照某种‘剧情’行动，否则就会……”
“否则就会怎样？”
“被抹除。”林浩说出这个词时，感到一阵寒意。
奥利弗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然后放回桌上，推到林浩面前。
页面上是一幅手绘的图表，线条复杂，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注释。林浩看不懂那些符号，但他认出了图表中央的几个词：
【世界稳定系数】、【剧情锚点】、【变量】、【修正阈值】。
“这是什么？”他问。
“我的研究笔记。”奥利弗坐回椅子，“关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林浩的心脏狂跳起来。
“您知道？您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不对劲？”
“知道一部分。”奥利弗承认了，“我花了七年时间观察、记录、分析。这个学院，这个城市，甚至更远的地方……一切都像一部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个角色都有固定的台词和动作。如果有人偏离剧本，就会发生‘意外’，把他们推回正轨。”
“比如我早上差点被花盆砸中？”林浩脱口而出。
奥利弗的眉毛微微挑起：“你已经遇到修正事件了？这么快？”
“系统……我脑子里那个东西，它警告过我。”
“系统……”奥利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是‘变量’，而且是带着‘工具’进来的变量。这就有意思了。”
“变量？工具？”
“在我的理论里，‘变量’是指那些能主动改变剧情走向的存在。”奥利弗指了指图表上的一个符号，“大部分变量会很快被修正，但少数能留存下来。而如果变量还带着‘外挂’——比如你所说的系统——那存活的概率会大一些。”
林浩消化着这些信息。
“所以，您也是变量？”
“我？”奥利弗笑了，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不，我只是个……观察者。一个不小心窥见了舞台幕布后面真相的观众。我没有改变剧情的能力，只能记录。”
“那为什么帮我？”
奥利弗沉默了很久。
“因为我看够了。”他低声说，“看够了一个个鲜活的人，被无形的线操控着，走向注定的悲剧。看够了那些本不该发生的痛苦和绝望。如果真有一个‘变量’能打破这一切……”他看向林浩，“我愿意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台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的影子，随着烛火轻微晃动。
“医生。”林浩终于开口，“周末有个聚会，雷恩邀请我参加。他说……我必须去。”
奥利弗的表情严肃起来：“雷恩·光辉。男主角。”
“您知道他的事？”
“知道一些。”奥利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翻开，“雷恩·光辉，四年级，学生会副会长，光辉家族继承人，艾莉娅·冯·斯特林的未婚夫。表面阳光正直，成绩优异，人缘极佳。但根据我的观察……”
他顿了顿。
“他的‘角色执念’异常强烈。”
“角色执念？”
“就是对扮演自己角色的执着程度。”奥利弗解释，“大部分人在被剧情推动时，会有本能的抗拒或困惑，但雷恩……他似乎完全认同自己是‘男主角’，并且对任何可能威胁这个身份的因素，都抱有极大的敌意。”
林浩想起雷恩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眼睛。
“他认为我是威胁？”
“你是黄毛。”奥利弗说，“在原剧情里，黄毛是男主角最大的敌人。即使你现在表现反常，但在雷恩的认知里，你依然是‘必须被清除的障碍’。”
“那周末的聚会……”
“是陷阱。”奥利弗直截了当，“雷恩会在那里制造某种‘剧情节点’，让你当众暴露‘黄毛本性’，从而名正言顺地排除你。”
林浩感到一阵无力。
“我必须去。我的……系统发布了强制任务。”
“强制任务……”奥利弗皱眉，“它能控制你到什么程度？”
“如果拒绝，身份暴露的风险会大幅上升。”林浩苦笑，“而且我怀疑，就算我拒绝，雷恩也会有别的办法逼我去。”
奥利弗沉思片刻。
“既然必须去，那就做好万全准备。”他说，“第一，尽量不要落单。第二，不要碰任何食物和饮料。第三，如果发生意外，立刻联系我——卡片上有我的紧急联络频率，注入微量魔力就能激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颗白色的药片。
“解酒药，强效型。如果被迫喝酒，提前半小时吃一颗。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微型录音魔晶，能记录周围三米内的声音。别在衣领内侧。”
林浩接过这些东西，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医生，您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奥利弗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你是七年来，我遇到的第一个‘有系统的变量’。”他说，“也许你真的能改变什么。也许……你真的能撕开这个虚假世界的幕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外面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卡尔——或者我该叫你真正的名字？”奥利弗背对着他问。
“林浩。”林浩轻声说。
“林浩。”奥利弗重复了一遍，“记住，在这个世界里，信任是奢侈品。但你至少可以信任一件事——”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
“我希望你赢。”
离开医务室时，天已经快黑了。
林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奥利弗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信任是奢侈品……但医生还是选择帮他。莉莉丝也向他伸出橄榄枝。甚至艾莉娅，态度也在微妙地变化。
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全是敌人。
【叮——】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长期任务更新：逆转黄毛命运】
【当前进度：1%】
【主线任务一发布：避免冲突】
【内容：在接下来的72小时内，避免与雷恩·光辉发生任何形式的正面冲突。】
【成功奖励：50积分，解锁新技能槽】
【失败惩罚：男主疑心度+30%，世界异常值+3%】
【备注：此任务为关键节点，将影响后续剧情走向。】
72小时，正好到周末聚会开始。
50积分！林浩眼睛一亮。这足够兑换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他调出系统商城，重新浏览可购买物品。现在有17积分，如果能完成任务拿到50分，就有67分，可以买不少好东西。
【危机预感Lv2】需要25分，【基础体术Lv2】需要20分，【语言感染力强化（3次）】8分……得好好规划。
就在他边走边思考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林浩抬头，看见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人群中央，雷恩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他面前，艾莉娅眉头微蹙，表情冷淡。
“艾莉娅，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雷恩的声音温和动听，“庆祝你今天成功解决了学生会的那件麻烦事。”
“不用了。”艾莉娅说，“那是我的工作。”
“可我想送你。”雷恩坚持，笑容完美，“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吗？”
周围的学生开始起哄。
“收下吧会长！”
“雷恩学长好浪漫！”
“真是般配的一对！”
林浩本能地想绕开，但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警告：当前位置可能触发冲突事件。建议立即回避。】
他立刻转身，准备从另一条路走。
但已经晚了。
“卡尔？”雷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你也在啊。”
林浩僵住。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雷恩正朝他走来，手里还捧着那束玫瑰花。艾莉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表情复杂。
“听说你下午帮助了莉莉丝学妹？”雷恩走到林浩面前，笑容依旧温和，“真是令人意外。不过……做得好。”
他在夸奖？
林浩警惕地看着他：“只是碰巧路过。”
“谦虚是美德。”雷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对了，周末的聚会，你会来的吧？我很期待。”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只是普通的邀请，但林浩听出了其中的压力。
“我会考虑。”他谨慎地回答。
“一定要来。”雷恩凑近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为你准备了……特别的节目。”
说完，他退回正常距离，又朝艾莉娅走去，把花递给她：“收下吧，亲爱的。就当是为了……学院的体面。”
艾莉娅看着那束花，又看了看林浩，最终伸手接过。
周围响起掌声和口哨声。
雷恩满意地笑了，他揽住艾莉娅的肩膀，朝宿舍楼走去。经过林浩身边时，他低声留下一句：
“别忘了，卡尔。你永远只是个小丑。”
人群随着两人的离开而散去。
林浩独自站在原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丑吗？
也许吧。
但现在，这个小丑手里有系统，有医生的帮助，有魔女的邀请，还有……一个想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他调出系统界面，看着那个【避免冲突】的任务。
72小时。
他要在这72小时内，避开雷恩的所有陷阱，积攒力量，然后在那场鸿门宴上……
撕碎这个既定的剧本。
【世界异常值：2.7%】
【男主疑心度：30%】
【倒计时：71小时58分22秒】
倒计时开始。
游戏，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