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来明走过吊桥，脚下的护城河听不到波涛，她脚步不停，来到城门口，阴影中的士兵，盔甲闪烁着寒光。
“请慢，”注视着红发的精灵，守门的士兵中，站出一人，他斟酌语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来对方面前，严肃说道：“要进入灰城，您必须证明自己，确有资质。”
说实话，柏来明没有听懂。
但她面板上的数值闪烁了一下，一个半透明的光屏，在她面前突然展开。
周围的人似乎没人觉察这一异变，只是依旧目光炯炯，神情严肃，等待着她的回答。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骰子。
那骰子有很多面，仿佛琉璃般透明，呈现出幽邃的深蓝，白色的数字像是贝壳的材质，清晰呈现在每一面上。
【智力检定】
【d20=14】
【14>12】
【检定失败】
四行字依次出现在光屏上，随后，柏来明感到一阵眩晕。
她眨了眨眼，抬手扶住额头，那里仿佛有什么线一般的东西，缠绕起来，拥挤在头骨中，涨得她头脑发痛。
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面板上的数值再次闪烁了一下，旧的骰子碎裂后，重新凝聚成了新的。
【智慧检定】
【d20=8】
【8<14】
【检定成功】
又是四行字依次出现在光屏上。
柏来明感觉内心一片明晰。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她突然福灵心至，头也不痛了，放下手，从身上不知何时更换过的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片质感如玉的叶子。
柏来明看到那片叶子，回想起来了之前的经历，她凝视目光，顶着叶子，果然，有“物品描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青玉叶子的挂坠】
【诞生于禁忌森林深处的矿洞，由被束缚的地精，挖掘并雕琢出来的挂坠石。曾几何时，他们也对母树怀抱相信的心，将其供奉，希望以此交换此生的自由。这是一个承诺。即使是在千年之后，母树的守护者，也不曾忘记那个残缺的影子。】
柏来明决定暂时借用这个身份——母树的守护者。
她来了兴致，将挂坠石拿在手里，让在场的每一个士兵看见。
黄昏的光，仅剩一缕，落在她的耳后。
“愿……枝繁叶茂。”她说。
跟在她身后前来的队伍中，
深蓝色发的精灵脚步一顿，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深蓝色发的精灵，绕过身前的兽人，挡在了铂金发少年的前面。
高大的精灵，向来不爱争先，除非自尊心作祟。
往日，他总是坠在队伍后半部分，看看风景，吹吹叶片演奏音乐，伸出手，让小鸟落在枝头，仿佛一颗行走的树。
而现在，他挡住了少年，像是要用这具身躯，为他挡住近在咫尺的灾祸。
士兵站在红发精灵的面前，紧张的抿着嘴，他看到那枚叶片形状的石头的瞬间，上面莹莹透出的微光，就让他感觉到精神一振，疲惫的身体也轻松起来。
这种程度的疗愈……这一定是来自山林中的精灵，而非那些住在人造宫殿中的，自称精灵族裔的混血。
他立正行礼，大声道：“请随我来！您有资格，与城主会面！”
红发精灵只是垂下乌黑的眼眸，在月亮变得明亮的时刻，跟上了入城的士兵。
铂金发的少年，普伦明家的小儿子，此刻神情困惑而谨慎。
他不明白，为什么素来说着不在乎短生种死活的精灵蒙岚，会突然站出来，走到他的身前，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蒙岚太高了，只是挡在那里，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作为一个人类，阿提拉克·普伦明，甚至自己就算是成年了，也无法超越或者跟精灵一样高，因为他的家族中，就没有什么人长得很高。
但他也绝不会很矮，不至于被其他人嘲笑是矮人种，是恶心的贱民。
他们队里一直没有矮人，完全是因为他所在的城邦，对此非常忌讳。
精灵蒙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才刚入队，立刻发出了轻蔑的嘲笑，兽人善于读取空气，懂得观察和描摹人心，以此获取一些生存的支持和依靠，但精灵不必，他们天生地养，乃是顶天立地的，古代母树的孩子。
他们似乎与矮人有过一些久远的关系。
但事到如今，那也已经是昨日黄花，任何精灵和矮人，都不再承认，彼此之间，曾经存在什么堪称友好的契约。
蒙岚自称来自母树所在的禁忌之森的外围，因为年龄太小，还不能够靠的足够近，不能为母树提供应有的价值。
他于是出来历练，希望以此获得机会，在下一次百年祭祀中，成为更近圈层的守林人。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中的酒馆。
精灵还是一如既往得沉静，只是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胃口去吃当地特色的凉拌菜。
“怎么了？不和胃口？”铂金发的阿提拉克，趁机问道。
“不怎么饿。”精灵说。
“蒙岚，”阿提拉克斟酌了一下，说道：“那个精灵……很危险吗？”
“危险？”
蒙岚意外得勾起嘴角，笑了笑，“她不算什么危险的东西——当然，我是说对精灵。我们毕竟是同族，一同信仰母树。她比我更加的虔诚，否则，时光不会放过这样一条本该消亡在历史中的生命。”
“什么意思啊？”红发女剑士举到嘴边的酒杯顿住，咣当一声，重新放在桌上，她金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精灵的脸，“你该不会是想说，那家伙，早就应该死了吧？”
“确实如此。”精灵点点头。
他总算从桌子上拿起餐具，但没有立刻进食，反而用餐具拨弄着盘子里的凉拌菜。
“如今的营地，红头发的精灵，都是来自母树卫队的血裔，他们利用母树的果实诞生同伴，与如今试图依靠繁殖来增加族人的混血精灵，早就不一样了。”
“但你是纯血的精灵……对吧？”兽人狠狠咬了一口手中有骨有肉的腿排，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问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有办法通过自身繁殖，只能借助母树的力量，增加家人。”
蒙岚看了兽人一眼，低声笑了笑。
“是啊，我没有办法通过自身能力创造幼崽。但如果我想，母树愿意赐予我一个又一个绝对的生命。”
“绝对的生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精灵愿意追寻这种东西。”
老法师闻言，叹息道。
环视周围，酒馆里随着夜色加深，竟然没有什么人光临，这是十分特殊的现象，老法师想，即使是在最素净的冰河深谷，那里四季寒冷，冰窟中的酒馆，不论何时，都人满为患。
当酒水被身材肥胖的侍者，磨磨唧唧端上来，老法师看着那寡淡的、几乎嗅闻不到酒气的酒水，内心充斥着烦闷和不满，眉头慢慢皱起来。
“哇——好臭！”兽人捂着鼻子，缩在椅子上，试图把面前的酒杯，推到更远处。
老法师见状，无奈的笑了笑。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几乎全是水的味道，充斥着乡村风格的杂质，缺少当地特色的醇厚。
酒吧的入口处，招牌上明明绘制着紫红色的三角形一堆的小果子，但这里却没有相应材料的果酒，只有这些勾兑出来的，劣质发酵汁，草叶的味道难以掩饰，精神疗愈效果微乎其微。
红发女剑士在侍者靠近的瞬间就放下了餐具，站起身，接过了两个酒杯，一杯被她嗅闻后抿了一口，另一杯则轻轻放在阿提拉克面前。
“少爷，酒味很轻，如果您想，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闻言，铂金发少年吃肉的手一顿，放下了餐具。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不怎么开心和受到拘束的表情，“朵丽尔，我哥哥不在这里。就算他在，我也敢当这他的面喝酒。”
“当然，您已经长大了，”红发女剑士朵丽尔又抿了一口酒，脸上神色不变，手上进食不停，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抽空说道：“不过，按照普伦明家的规矩，没有通过学院期末考，就不算成为合格的社会意义上的成年人。”
“……谁跟你说的？”阿提拉克被噎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
“大小姐。”
听到朵丽尔的回答，阿提拉克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您的礼仪在长久的旅行中变的不够慎重。”
“她也不在这里。”阿提拉克吃的差不多了，喝了一口酒，呛了一下，立刻拿朵丽尔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巴，“我现在才是你的主人！”
“当然，朵丽尔愿意为您效命。”
红发女剑士歪了一下身子，维持着坐姿，甚至抽空吃了一口烤的软烂的蔬菜，朝着自家小少爷行了一个堪称敷衍的礼。
阿提拉克摆摆手，让她别在这里装样子。
精灵蒙岚还在沉思，他用餐具戳着面前的食物，要吃不吃。
一旁的兽人已经吃完了两盘，视线在桌面上逡巡，想要寻找还能够吃进嘴里的食物。
酒……就算了。
被切掉的、有些硬的面包边，烤的焦脆，她很喜欢。
伸出细长的手指从老法师的盘子边缘捏走，对方笑着，把吃完其他食物的盘子，推到兽人面前，示意她可以全部吃掉。
兽人舔了舔嘴角，心满意足得抓起那些硬面包边，咔嚓咔嚓的咀嚼。
精灵被这声音吵的有点难以集中。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碗，里面还有一些滋味浓郁的菜汤，虽然有点咸，但勉强入口，不算难吃。
“按照人类的习惯，”他煞有其事的说，“这种食物，通常会搭配浓汤。”
说着，他把自己的碗用大手捏起来，放置在兽人女孩面前。
“吃吧，小姑娘。常常这些——搭配在一起的滋味。”
兽人不疑有他，拿着硬面包边，沾了汤汁，塞进嘴里。
“嗯？！”
兽人的眼睛里闪着光彩，仿佛吃到了绝世美味，她朝着精灵竖起大拇指，开始专心吃着这道“人类习惯的美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