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亿。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吗？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宁愿装作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隐瞒。你妹妹得的不是病，她是个怪物，而且是极其特殊的那一类。她的能力赋予了她两具身体，一具越是强大，另一具就越是濒临崩溃。她的另一个身份……非常危险。组织甚至考虑过清除她，是我暂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
“这根本不是现代医学能够治愈的‘病症’。当初我告诉你需要天价医疗费，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你呢？”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有多糟吗？全校男生失踪，而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简直是疯了！”
“钱，我都替你存着。维持她生命的配方，我也会告诉你。但是三郎，她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疲惫的沙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晨光透过窗户，恰好照亮少年半边脸颊，也照亮了那缓缓滑落的一滴泪水。
半怪人化的躯体无法自控地颤抖，粉红色的触须如活物般蔓延，缠绕上他的脖颈与手臂，仿佛正将他拖入更深的深渊。
“可是……”
岛田三郎的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执拗。
“我爱她啊。”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医院的火警警报凄厉地响起，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将他非人的轮廓与医生骤然凝重的面色，一同映照得如同地狱绘卷。
他说的是那么直接，但却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一脸惋惜的样子，此刻的他仅像是一个为你好的长辈，也像是真正同情你的朋友。
他已经老了，虽然好像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但他好像还是做了很多。
与此同时，医院尖锐的火警报鸣声撕裂了空气，红光疯狂闪烁，映照着他非人的躯体和田中医生瞬间凝重的脸。
一发子弹击破窗户，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笔直地射向岛田三郎的眉心。
这一枪，是高桥美和开的。十二神器之一——枪。
时间在弹头触及皮肤前的一刹那被强行拧紧。
田中小次郎活动了下筋骨，仿佛甩掉无形的枷锁，随即打了个响指。飞旋的子弹、飞溅的玻璃碎片、乃至岛田三郎瞳孔中刚刚泛起的惊愕，全部被定格，凝固成一幅诡异的静物画。
田中小次郎打了个哈欠，眼眶周围却浮现出细微的、如同钟表齿轮般的虚影，它们不稳定地抽动着，一丝鲜血从他眼角滑落，像是一根坏掉的发条溢出的润滑油。
他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打算怎么演？”
高桥美和的身影从对面大楼的天台边缘显现。她利落地收起了那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枪械，翻了个白眼，纤细的鞋跟踏上了连接两栋建筑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铁丝。
她如履平地，身影在都市的霓虹与夜色中穿梭，几个呼吸间便落在田中小次郎身旁。
“你问我，我问谁？”她没好气地说，目光扫过他流血的眼睛，“玩这么大，就为了‘演’一场戏？你的‘时之瞳’还能支撑几次这样的‘全域静止’？”
田中小次郎毫不在意地抹去血痕，视线投向被冻结的岛田三郎。“每个沐浴在希望之光下的魔法少女，都会被爱神赠予一件‘神器’。而每一个在阴影中挣扎的里世界魔法少女，也必然会被魔神赋予一件‘魔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我打算在不久的将来，把我的‘神器’给他。”
“你疯了？！”高桥美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剥离神器等于撕裂灵魂！你不要命了！”
“命？”田中小次郎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疲惫与嘲讽，“小美和，你忘了‘魔女的晚宴’的传说吗？当表世界的魔法少女与里世界的魔法少女因缘完全重合，世界规则将被覆盖，时空重叠，从而选出一位新神。而这一次的候选人，只有他们——岛田三郎，和岛田小雪。”
他指向被定格的少年：“他们兄妹，一个天生拥有‘夺取魔器’的体质，另一个则能‘容纳神器’。这本是她们那位深谋远虑的母亲，为了维持表里平衡而刻意为之的布局——让小雪拥有两具身体分担力量，让三郎以男性之躯成为不稳定的‘钥匙’。”
“你想打破这脆弱的平衡……”高桥美和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锐利。
“平衡早已倾斜。”田中小次郎打断她，“神发现了这份因果，如果不继续进行那场游戏，表里两个世界都会崩溃，而樱木娜娜子，那个同时被表里世界选中的‘特异点’，她的入学申请是我批下来的。她就是引信。”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我们的这批魔法少女并没有什么经验，她们都还是个孩子。”
“后果？当你透过‘时之瞳’窥见过哪怕一丝未来的碎片，你就不会这么问了。”田中小次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静止，看到了遥远的、血色的终局，“他们兄妹，注定只能活一个。你以为岛田小雪的另一具身体真的在‘沉睡’？我骗骗那个傻小子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信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随时都可以‘醒’来。牺牲一具躯壳，将力量彻底归于唯一，她会变得更加强大。但那样，她也必将面临最残酷的抉择——为了完成登神的最后仪式，她迟早要亲手杀死她的哥哥，夺取他体内‘钥匙’的力量。”
高桥美和沉默了，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散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