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飞出去!打飞出去!丰川同学——!!打飞出去!”
“在这里终结它吧!打飞出去——!!安打!安打!本垒打!”
本垒板一侧的观众席上,声浪如同被热浪扭曲的蜃景,虽然单薄,却足以让人在这烈日下提振精神。中学生棒球队Crychic仅有的粉丝挥舞着手中的塑料拍拍棒,在粘稠的空气中发出“啪、啪”的干瘪声响,像是暴雨前夕不安的闷雷。
所有的视线,都像聚光灯般死死钉在左侧打席上那道纤细却紧绷的身影上。
正捕手,第四棒打者,Crychic的灵魂,绝对的核心——丰川祥子。
七月的烈阳是个暴虐的君王,毫无怜悯地将这一方红土球场炙烤得如同蒸笼。地表升腾的热气扭曲了远处的景物,似乎连吸入肺叶的空气都带着灼烧咽喉的刺痛感。
祥子伫立在打席之上,那头平日里如贵族般优雅的蓝发此刻已在烈日炙烤下打了焉,被汗水濡湿,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浑浊的汗珠从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额头渗出,沿着精致的下颌线蜿蜒滑落,汇聚在下巴尖端,只悬停一瞬,便“滴答”一声坠入滚烫的沙中,又瞬间被干渴的大地吸干,只留下一小块深色的印记。
她身上的队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那还在发育中的青涩躯体上,每一次呼吸,都能看到那已经显露形状的胸口随着节奏轻微起伏。布料勾勒出少女脊背挺拔的线条,那是属于王者的骄傲,绝不允许在此时弯折。
“呼……呼……”
少女并没有急着摆好姿势,她缓缓松开了紧握金属球棒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处泛着病态的苍白,手掌心里全是滑腻的汗水与防滑粉混合的泥泞触感。她依次活动着僵硬的手指,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随后再次一一死死地握紧了握把。
生茧子的指腹深深陷入皮革缠带的纹路中,仿佛要将这根金属球棒熔铸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双原本高傲的金眸,此刻透过沾染尘土的纤长睫毛,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禽般越过投手丘上敌队投手的肩膀,看向了二垒的方向。
在那里,若叶睦正伫立如一尊沉默的雕像,她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重心压得极低,随时准备起跑。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但在那平静之下,祥子能感受到睦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无声却沉重的信赖。
而在身后的打击等候区,椎名立希正保持着蹲姿,双手死死攥着球棒,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那急促的呼吸声、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甚至那焦躁得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神,即便没有回头的空余,祥子仍能清晰地感知到。
能感知到……再后方的休息区里。长崎素世双手合十抵在唇边,眉头紧锁;高松灯缩着肩膀,眼神里满是祈祷。而在她们身旁,是更多的球队成员,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Crychic。
所有的希冀、所有的信念、所有的苦恼、甚至那隐藏在阴影中的绝望……这一切如同一场海啸,疯狂地拍打着祥子原本就不宽阔的脊背。沉重吗?当然沉重。但正是这份重量,让她原本有些颤抖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扎进了打击区的红土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计分板。
惨白的电子红光在阳光下并不显眼,却足够看到。
全国中学生硬式棒球大会,东京都支部选手权大会第三轮,十六强决定战。
第九局下半。比分2比4。两出局。二垒有人。球数两好两坏。
机会太少,失误太多,绝境。
真正的绝境。
只要再挥空一次,或者打出一个软绵无力的滚地球,一切就都结束了。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只要一击,只要那完美的一击全垒打,就能一口气追平比分,将命运的咽喉重新扼住!
本垒打……本垒打……
这三个字在祥子的脑海中疯狂回响,如同魔咒。
“嘶——呼……”
祥子闭上眼,屏蔽了周围嘈杂的呐喊,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味、汗水味和橡胶味的滚烫空气。氧气灌入肺泡,血液加速奔涌,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尖啸。
再睁眼时,金色的瞳孔中已无杂念。
此时,对面投手丘上的那名少女动了。
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发投手,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粘连在脸颊上,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睛里看不到丝毫动摇,只有要把捕手手套洞穿的破坏欲。她高高抬起左腿,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硬弓,脊柱扭转,积蓄着恐怖的力量。
一定要打出去!不,是必须轰出去!
手臂挥动,白球脱手而出!
——来了!
不是变化球,不是引诱球,而是一决胜负意味的、带着轰鸣声直冲面门的刚速直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在祥子的眼中慢了下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颗白色的小球在空中高速旋转,红色的缝线在视网膜上拉出残影。空气被撕裂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近了。
更近了。
祥子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脚下的钉鞋往前踏出,狠狠碾碎红土,腰腹核心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这股力量沿着脊柱向上传导,通过肩膀、手臂,最终灌注到那根金属球棒之上。
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芒状,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汇聚成一点。
球棒自下而上地捞起,划出一道凄美而暴力的弧线。金属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
“给我——飞出去啊啊啊啊!!”
她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球棒在空中捕捉到了那个白点,没有丝毫偏差,没有丝毫犹豫,正如她脑海中预演了千百遍的那样——
死死咬住了球心!
“砰——!!!”
一声清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瞬间在球场上炸响。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穿了球场上的所有呐喊与蝉鸣!
在那一刻,球棒传递回来的触感是如此清晰——那是完美的、充实的、仿佛能粉碎一切阻碍的厚重手感。祥子能感觉到,球体在棒身上被挤压、变形,然后借着反作用力,以比来时更狂暴的速度,狠狠弹射向那湛蓝的天空!
同时,将这份回忆狠狠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