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僵了僵,终究没再挣扎。我带着她的手,慢慢落笔,柳体的横平竖直在宣纸上渐渐成型,墨香混着她身上的清芬,在空气中漫开。她的呼吸有些微促,却没有再抗拒,只是专注地看着笔尖移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沈司令教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但他定是极有耐心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任由我带着她写字。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宣纸上,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得格外清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与微凉,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哪怕她只是出于对沈砚辞的怀念,才肯让我这样靠近。
写了半幅字,她轻轻挣开我的手:“累了,想歇歇。”
“好。”我松开手,看着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的背影依旧纤细,却比从前多了些生气。“这套活字版和笔墨都留给你,”我说道,“想写的时候,就来书房坐坐。”
她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窗外的花树发呆。我没有打扰她,转身走出了书房。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她正拿起那张写满柳体的宣纸,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神复杂难辨。
接下来的几日,宋温婉时常会去书房写字。有时我处理完事务回来,会看见她独自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临帖,阳光洒在她身上,安静得像一幅画。我从不去打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偶尔给她换一壶温热的茶水,添一些墨。
有一次,我回来时,看见她正对着沈砚辞的旧临帖发呆,手里拿着我教她写的柳体字,两相比较。看见我进来,她没有像从前那样避开,只是轻声道:“柳体虽硬,却少了欧体的温润。”
“各有各的好。”我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写的字,“你写得很好,比我第一次写强多了。”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是胡乱写写。”
“不是胡乱写。”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有灵气,沈司令说得没错。”
提到沈砚辞,她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我知道,哪怕是这样片刻的平和,也终究离不开沈砚辞的影子。可我还是感到欣喜,她肯让我教她写字,肯让我这样靠近,哪怕只是因为我提起了沈砚辞,哪怕只是因为我做了些与沈砚辞相关的事。
一日,我处理完陆家的事务,回来时带了一盆盆栽——不是她从前爱养的水仙,而是一盆文竹。“文竹好养,不挑环境,”我把盆栽放在书房的窗台上,“写字累了,看看绿色,也能清心。”
她正在临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盆文竹,又低下头,继续写字:“谢谢。”
“不用谢。”我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写字,“你写的这篇《声声慢》,比上次有进步。”
她的笔顿了顿,轻声道:“这是砚辞最爱的一首词。”
“我知道。”我轻声道,“他从前总说,易安词的愁,是藏在骨头里的。”
她沉默了,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笔画间竟带了些淡淡的愁绪。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听着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闻着空气中的墨香与文竹的清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