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卡鲁王国·希普森林深处
丛林里浓密的树木即便是中午的阳光也无法将地面照亮，只有一些分散细小的光斑落在地上。
年轻人第三次经过同一棵被雷劈焦的橡树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地图上标的湖，应该就在这一带。”
他展开那张揉得发皱的羊皮纸地图，眯着眼睛，用右手搓了搓下巴。
水声。
很轻，却持续不断，像是有人用手捧起水后，从指尖慢慢流下。
年轻人收起地图，右手无意识的搭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他循声走去，拨开垂落的藤蔓。
一片蓝青色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比他想象中更小，水面泛着一种不自然的靛蓝。
死水。
可水声还在继续，从对岸传来。
“不是自然发出的水声吗。”
年轻人喃喃自语，鞋底踩过潮湿的苔藓，他绕到湖的北侧，看见水面泛起细密的泡沫，一圈，又一圈。
然后——
两个人影破水而出。
水花溅落在少年脚边。
那是两个少女，皮肤苍白得像从未见过太阳，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她们背对着他，正用手捧起湖水，冲洗肩颈上的泥痕，裸露的脊背线条优美柔和，恰到好处。
年轻人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退后。
他只是站在原地，淡然的皱起了眉头。
直到其中一个少女转身取挂在树上的衣物，动作骤然僵住。
四目相对。
“——！”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两个少女同时蜷缩身体，手臂徒劳地交叠在平担的胸前，另一只手慌乱地拍打水面，试图激起遮掩的水花，湖水被搅得哗啦作响，然后又把脖子以下重新藏回了水中。
年轻人这才慢慢抬起手，不是捂住眼睛，而是揉了揉眉心。
“啧，我走到这里花了三天。”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倦意。
“如果是为了看这个，不如去镇上的酒馆，至少还能点杯麦酒。”
“卑、卑鄙之徒！”
稍矮些的少女声音发颤。
“转过身去！立刻！”
“转过去，然后像我刚才路过了三次的那棵树一样被掏个洞吗？”
年轻人反而向前走了两步，靴尖几乎触到水面。
“你们刚才正在吟唱雷系魔法吧。”
两个少女脸色一变。
矮些的那个咬紧嘴唇，突然抬起手——没有吟唱，一道苍白细长的电光撕裂空气，直指他的面门。
他没有躲，甚至没眨眼，电光在离鼻尖三寸处骤然消散，像是被分解了一样，只剩几缕焦糊的气味飘散。
“在水里放电你们还真做的出来啊。”
“……无咏唱术式分解？”
另一个稍高些的少女瞳孔收缩，惊叹着。
“你是神殿的————”
“不是。”
“那你还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滚！”
矮个子的少女突然大声喊着。
“你这话就是说如果我是神殿的人就可以看喽？不过放心吧，我对小孩子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
他对他们摆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就像在应付孩子一样。
“什...！我们已经19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啊？原来有到了19岁身材还是如此遗憾的人啊。”
他疑惑地又皱起了眉头。
“够了！你...”
“你们最好先上来哦，因为刚才的雷电魔法把它给引出来了。”
“还想骗我们转身吗？龌龊！”
“都说了我没兴趣嘛。”
年轻人不耐烦的挠了挠头。
“水底下真有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湖面猛地隆起一束水束。
一只覆盖着蓝色鳞片的巨爪破水而出，五根钩爪每根都有短剑那么长，直抓向离得最近的高个少女的后颈。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年轻人脚下，灰色的法阵无声绽开————没有吟唱，没有手势，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法阵中腾起数十把半透明的金色长剑，剑刃嗡鸣，震得他脚边的水面泛起阵阵波纹。
他挥了挥手，剑群如蜂群倾巢，却不是射向少女，而是从她们的头肩掠过，精准地刺入了那只巨爪的每一个关节。
蓝鳞怪物发出沉闷的哀嚎，整具身躯被剑阵从水中硬生生拖出————那是一条幼年蓝龙，体长不过三丈，但獠牙已足以咬穿铁甲。
它挣扎着，龙血汩汩涌出，将湖水染成异样的紫红。
少年踏前一步，最后一柄金剑从天灵盖贯入，龙尸抽搐两下，终于不动了。
寂静。
只有血滴落回水面的滴答声。
两个少女的脑袋仍然矗立在水面，呆望着漂浮的龙尸，又望向年轻人。
他已经在弯腰检查龙的瞳孔，手指沾了血，在龙鳞上抹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
矮个少女终于找回声音。
“你到底……”
“拿钱办事儿的。”
年轻人头也不抬。
“这头蓝龙的悬赏令贴满整个镇子了，因为它既能在陆地，也能在水中生存，所以难以追寻踪迹，直到上个月它袭击了伽卡鲁的商队，吃了十二个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两个孩子。”
高个少女张了张嘴，但是话却没有成功说出。
“哦哦，在这儿呢~”
年轻人却突然站起身，从龙眼中抠出一枚浅蓝色的晶体，对着光看了看，塞进腰间的皮袋，然后他抓住龙尾，开始往岸上拖。
尸体比看起来重得多，龙鳞刮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然而他却像再拖着一个空麻袋一样轻松。
“那个……”
矮个少女小声开口。
“至少告诉我们你的名——”
“没必要。”
年轻人打断她，拖着龙尸走进树林边缘。
“穿好衣服，赶紧离开，血腥味会引来别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回头瞥了一眼湖对岸的另一处角落。
“另外下次找地方洗澡的时候记得好好检查一下周围。”
两个少女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身后湖边的一处树荫角落里静静的散落着一些人骨，因为这片丛林里的植物生长的快，大部分骨头上都已经覆盖了一些寄生植物。
说罢，他彻底消失在树影中。
两个少女呆坐在水里，直到一股迟来的冷意让她们打了个颤。
她们互相搀扶着爬上岸，匆忙套上衣物，矮个少女系腰带时，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那张羊皮地图，被年轻人遗落在苔藓上。
湖的对岸，龙血正缓缓散开。
————
一天后的夜晚。
年轻人蹲在的营火旁，盯着手里的一根被篝火烤的发黑龙肋骨肉。
“只剩骨头……也能领赏金吧？”
自言自语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空洞。
“好歹是龙肉。”
他试着咬下一块烤得发黑的肉，咀嚼得很慢，强韧的肌肉纤维考验着他的咬合力，让他不得不再次皱起眉头。
“算了，还是给迦米尔吃吧。”
他身后的龙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那是他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所用的保鲜魔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