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像融化的蜂蜜,从窗帘缝隙里淌进卧室。夏鲤哲的意识在混沌中漂浮,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海盐混着青草的气息,不同于他惯用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
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而是一片铺散开来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湛蓝色。
夏鲤哲的呼吸骤然停住。
阿呜正蜷缩在他的被窝里,半边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湛蓝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几缕发丝甚至缠上了他的手腕。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蓝宝石般的眼睛闭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阿呜?”夏鲤哲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睡前明明看着阿呜在沙发上盖好毯子,怎么一觉醒来,她会跑到自己床上来?
他试图轻轻挪开身体,却不小心碰醒了她。阿呜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夏鲤哲时,忽然亮了亮,喉咙里发出一声软糯的“呜”,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往夏鲤哲身边蹭了蹭,脑袋在他胸口轻轻拱了拱,像是在确认什么。
夏鲤哲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卧室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小哲子,你居然还在睡——”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夏鲤哲猛地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白配色汉服的身影。宽大的衣袖上绣着灵动的锦鲤图案,水流纹路从衣摆蜿蜒向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游进空气里。一头耀眼的银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衬得那双玫瑰金美瞳像盛在玉盘里的宝石,整个人美得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但此刻,这位“仙女”的表情却像被冻住了,玫瑰金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在夏鲤哲和被窝里的阿呜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两人交缠的发丝和阿呜露在被子外的、明显属于女性的白皙手臂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夏、鲤、哲。”夏鲤鲤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点危险的平静,“你行啊,才来巴黎半年,就金屋藏娇了?还藏得这么严实,连亲姐回来都不报备?”
“姐?你怎么回来了?”夏鲤哲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他这个姐姐在德国学服装设计,明明说要下个月才回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提前回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夏鲤鲤双手叉腰,汉服的宽袖滑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腕,“说!这小姑娘是谁?什么时候藏进来的?你们俩昨晚……”她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八卦和怀疑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鲤哲急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又怕动作太大吵醒还迷迷糊糊的阿呜,只能压低声音解释,“她叫阿呜,是……是我一个朋友,暂时住在这里。”
“朋友?”夏鲤鲤挑眉,迈开步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阿呜。阿呜似乎被吵醒了,彻底睁开眼睛,蓝宝石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对陌生人的警惕,下意识地往夏鲤哲身后缩了缩,湛蓝色的长发滑过肩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
“我的天……”夏鲤鲤看到阿呜的脸,尤其是那双清澈得不像话的蓝眼睛时,忍不住低呼一声,玫瑰金的美瞳里闪过惊艳,“这颜值也太能打了吧!小哲子你可以啊,眼光不错……”
“姐!”夏鲤哲简直要抓狂了,“你能不能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再跟你解释!”
夏鲤鲤撇撇嘴,却还是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冲夏鲤哲挤了挤眼睛:“行,给你留点时间‘穿衣服’,我在客厅等着。”说完“砰”地一声带上门。
卧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夏鲤哲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向还缩在被窝里的阿呜。她正睁着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小脸上满是困惑,大概是没听懂刚才的对话。
“对不起,阿呜,吓到你了。”夏鲤哲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我姐姐,夏鲤鲤,她没有恶意的。”
阿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小声问:“Sœur?”(姐姐)
“对,是Sœur。”夏鲤哲笑了笑,心里稍微松了点。还好她学了点法语,至少能明白基本的关系。
他掀开被子下床,快速套上衣服,又找了件自己的长袖T恤递给阿呜:“穿上这个,我们出去跟我姐姐解释清楚。”
阿呜接过衣服,乖乖地穿上,宽大的T恤罩住她纤细的身体,更显得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她跟着夏鲤哲走出卧室时,脚步还有些犹豫,湛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前,像一道天然的屏障。
客厅里,夏鲤鲤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打量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两人。当她看到阿呜那头在晨光里泛着光泽的湛蓝色长发时,又忍不住“哇”了一声。
“坐吧。”夏鲤鲤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视线却像黏在阿呜身上似的,“小姑娘,你叫阿呜是吧?多大了?哪里人啊?怎么认识我弟弟的?”
阿呜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蓝宝石般的眼睛看向夏鲤哲,像是在求助。
“姐,你别吓着她。”夏鲤哲赶紧打圆场,然后用尽量简洁的语言,把在马赛钓鱼遇到阿呜、她需要保持饱腹才能维持人形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鲨鱼尾巴的部分,只说是“特殊体质”。
夏鲤鲤啃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玫瑰金的美瞳里满是惊讶:“所以……她不是普通人?还需要一直吃东西?”
“可以这么说。”夏鲤哲点点头,“她身世挺可怜的,我不能不管她。”
阿呜似乎听懂了“可怜”这个词,轻轻拉了拉夏鲤哲的衣角,摇摇头,像是在说自己不可怜。
夏鲤鲤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的怀疑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好奇和一丝心疼。她放下苹果,凑到阿呜身边,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阿呜是吧?你好呀,我是鲤哲的姐姐,你可以叫我鲤鲤姐。”
阿呜眨了眨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夏鲤鲤那头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银发,又看了看她汉服上的锦鲤图案,小声说:“Lǐ lǐ……jiě?”她努力模仿着中文发音,虽然有些生硬,却很认真。
“哎!真乖!”夏鲤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忍不住伸手想去摸阿呜的头发,又怕吓到她,动作停在半空中,“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头发,这眼睛,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谁敢欺负你,告诉鲤鲤姐,我帮你收拾他!”
她说着,还拍了拍胸脯,汉服的袖子甩得飞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仙女”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护短的小霸王。
夏鲤哲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姐姐就是这样,对外人清冷疏离,在自己人面前却任性又护短。
阿呜被夏鲤鲤的热情弄得有些害羞,低下头,手指绞着T恤的衣角,湛蓝色的发丝遮住了她微红的脸颊。
“对了,阿呜会说中文吗?”夏鲤鲤突然想起什么。
“还不会,只会一点法语。”夏鲤哲说。
“法语哪有中文好听!”夏鲤鲤立刻道,“正好我最近没事,我来教你中文!哦对了,我在德国待了那么久,德语也可以教你啊!多学一门语言总是好的!”
她说着,就拉起阿呜的手,开始教她:“来,跟我说‘你好’。”
阿呜被她拉着,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夏鲤鲤期待的眼神,还是跟着小声念:“你……好?”
“哎!真棒!”夏鲤鲤眼睛一亮,玫瑰金的美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再来一个,‘谢谢’。”
“谢……谢。”
“‘姐姐’。”
“姐……姐。”
阿呜学得很认真,虽然发音还很生涩,但每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夏鲤鲤教得兴起,干脆把阿呜拉到自己身边,从最简单的称呼开始教起,时不时纠正她的发音,语气又温柔又有耐心,和刚才对夏鲤哲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夏鲤哲坐在旁边,看着自己那向来任性的姐姐,此刻正像个真正的大姐姐一样,耐心地教阿呜说话,而阿呜也渐渐放松下来,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带着好奇和认真,偶尔被夏鲤鲤夸张的表情逗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夏鲤鲤的银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也落在阿呜的蓝发上,像流淌的海水。两个发色截然不同的女孩凑在一起,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注,画面意外地和谐又温暖。
夏鲤哲忽然觉得,姐姐的突然回来,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阿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又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起身走进厨房,决定做一顿丰盛的早餐。锅里的牛奶开始冒泡,发出“咕嘟”的声响,烤面包机里传出黄油的香气,客厅里传来姐姐和阿呜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苹果’,对,苹果,就是我刚才吃的那个。”
“‘面包’,你每天都吃的那个,面包。”
“阿呜真聪明!来,奖励你一块饼干!”
夏鲤哲靠在厨房门框上,听着这些琐碎又温暖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想,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总有不期而遇的意外,也有随之而来的、意想不到的温柔。
窗外的巴黎,雾月的凉意还未散尽,但这间小小的公寓里,却已经被晨光、食物的香气和新加入的热闹,填满了满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