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厨房弥漫着焦糊味。夏鲤哲盯着锅里已经变成炭黑色的煎蛋,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辜的夏鲤鲤,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你确定你能照顾好阿呜的午饭?”他一边把焦蛋倒进垃圾桶,一边重新开火,“她不能饿肚子,你记得准时给她吃东西。”
夏鲤鲤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根画笔,在阿呜的湛蓝色发梢上比划着,闻言头也不抬:“知道知道,不就是喂饭吗?多大点事。”她昨天刚给阿呜设计了三套造型草图,此刻满脑子都是该用什么布料搭配那身蓝发,“倒是你,赶紧去上课,别迟到了又被那个凶巴巴的主厨骂。”
阿呜坐在夏鲤鲤身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夏鲤鲤带来的汉服小样——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银色的波浪纹,衬得她的蓝发像浮在月光下的海水。她手里捏着半块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着夏鲤哲忙碌的身影,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声,像是在告别。
“阿呜,在家要听话,饿了就跟姐姐说,知道吗?”夏鲤哲把新煎好的蛋放在阿呜盘子里,又叮嘱了一遍,“我尽量早点回来。”
阿呜点点头,举起手里的面包晃了晃,像是在保证自己会乖乖吃饭。
夏鲤哲看了眼时间,抓起背包匆匆出门。门关上的瞬间,夏鲤鲤立刻兴奋地跳起来:“阿呜,来,我们试试这套新裙子!”
***夏鲤哲走后,公寓彻底变成了夏鲤鲤的“换装秀场”。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各种布料、配饰,在客厅中间铺了块白布当临时T台,而阿呜就是她最完美的模特。
“这件鱼尾裙怎么样?”夏鲤鲤举起一条湖蓝色的纱裙,裙摆层层叠叠,像泛着涟漪的水波,“我就说你的气质适合这个!”
阿呜任由她摆弄,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换这么多衣服,但每次夏鲤鲤帮她穿好裙子,用亮晶晶的饰品点缀她的头发时,都会露出惊喜的笑容,嘴里说着“完美”“绝配”之类的词,这让她觉得很有趣。
夏鲤鲤的设计灵感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她给阿呜戴过缀满珍珠的发冠,让那片蓝发像藏了片星海;试过用红色的缎带编发,衬得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甚至拿出了自己还没完工的刺绣披肩,上面绣着大片的珊瑚和贝壳,仿佛把一片海底世界披在了她身上。
“太好看了……”夏鲤鲤拿着手机疯狂拍照,玫瑰金的美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阿呜,你简直是为我的设计而生的!等我回去就把这些做成成品,保证惊艳整个时装周!”
阿呜听不懂“时装周”是什么,但看着夏鲤鲤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弯起眼睛,露出浅浅的梨涡。她偶尔会指着肚子,小声说“饿”——这是她昨天刚学会的中文词。
“饿啦?”夏鲤鲤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再忍忍,等我把这套拍完就给你找吃的。”她正拿着一条绣着锦鲤的腰带,想给阿呜搭配刚才那套月白襦裙,完全没把“不能饿肚子”这件事放在心上。
阿呜听话地闭上嘴,继续当她的“人偶”。裙摆拂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目光落在厨房的方向,那里还放着夏鲤哲早上准备的面包,但夏鲤鲤没注意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去拿。
***雾月厨师学院的实操教室里,气氛格外凝重。贝尔纳主厨用银勺敲着夏鲤哲面前的舒芙蕾,眉头拧成了疙瘩。
“夏,你的蛋白打发太硬了,组织像石头一样,这是舒芙蕾,不是混凝土!”主厨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重新做!什么时候做出蓬松的空气感,什么时候再下课。”
夏鲤哲低着头,脸颊发烫。他早上因为担心家里的事,蛋白霜打发时手劲没控制好,导致整个甜点失败。周围同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系紧围裙,开始准备材料。
时钟的指针一点点移动,从十二点到一点,再到一点半。其他同学都已经下课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和贝尔纳主厨。鸡蛋壳敲碎的声音,打蛋器旋转的嗡鸣,还有窗外渐渐西斜的阳光,都让他心里的焦虑越来越重。
“阿呜应该饿了吧……”他一边小心地打发蛋白,一边忍不住想,“姐姐应该记得给她吃东西……”
***公寓里的换装秀还在继续。夏鲤鲤终于满意地放下相机,看了眼时间,惊讶地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哎呀,都这个点了!”她拍了下手,“阿呜,饿坏了吧?姐姐给你弄吃的!”
阿呜坐在沙发上,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听到“吃的”两个字,才缓缓抬起头,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没了早上的光彩,透着明显的虚弱。她想点头,却没什么力气,只能轻轻“呜”了一声。
夏鲤鲤冲进厨房,打开冰箱翻找起来。里面有面包、牛奶,还有夏鲤哲切好的水果,但她看着这些东西,突然犯了难——面包要加热吗?牛奶要温一下吗?水果要不要洗?她平时要么吃外卖,要么在学校食堂解决,根本没自己动手做过饭。
“要不……吃面包?”她拿起一片吐司,试探着递给刚走进厨房的阿呜。
阿呜接过面包,刚想往嘴里送,肚子突然剧烈地绞痛起来。她闷哼一声,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呜?你怎么了?”夏鲤鲤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扶她,却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阿呜月白色的裙摆下,原本纤细的双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光滑的皮肤褪去,覆盖上细密的银灰色鳞片,双腿并拢、拉长,最终融合成一条覆盖着棱形鳞片的鲨鱼尾巴!尾鳍张开时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带着冷冽的光泽,重重地拍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脸颊两侧浮现出淡蓝色的鳃裂,微微开合着,湛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像被海水托起。原本的汉服裙摆被撑破,碎布挂在鳞片上,更显得她此刻的脆弱与狼狈。
阿呜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头渗出冷汗,蓝宝石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向夏鲤鲤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像搁浅的鱼在绝望地喘息。
夏鲤鲤僵在原地,手里的牛奶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牛奶泼了一地。她的玫瑰金美瞳因为震惊而放大,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鱼?鲨鱼尾巴?这不是她只在神话故事里看到过的生物吗?昨天那个穿着汉服、安静啃面包的漂亮女孩,怎么会……
“你……你是……”夏鲤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阿呜看到她惊恐的表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蜷缩起来,却因为尾巴太长而无法做到,只能徒劳地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夏鲤哲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来,刚想喊“我回来了”,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景象——
夏鲤鲤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地上是打翻的牛奶和破碎的裙摆,而阿呜蜷缩在地板中央,那条覆盖着银灰色鳞片的鲨鱼尾巴正无力地垂着,蓝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夏鲤哲的心脏骤然缩紧。
“姐……”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夏鲤鲤猛地回头,看到夏鲤哲,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指着阿呜,声音带着哭腔:“她……她是……”
夏鲤哲快步走过去,蹲在阿呜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阿呜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发出一声委屈到极致的“呜”。
“她饿了。”夏鲤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抬起头,迎上夏鲤鲤震惊的目光,“姐,这就是阿呜的秘密。她是美人鱼,需要一直吃东西才能维持人形,一旦饿了,就会变回这样……”
他没有再隐瞒,把从马赛相遇开始,阿呜的特殊体质、那个类似诅咒的限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鲤鲤。
夏鲤鲤呆呆地听着,目光从阿呜痛苦的表情移到那条布满鳞片的尾巴上,又落回夏鲤哲认真的脸上。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阿呜压抑的呜咽声和窗外偶尔飞过的鸽哨声。
过了很久,夏鲤鲤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冲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所有能吃的东西——面包、火腿、水果、甚至还有昨天剩下的沙拉。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放在阿呜面前,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吃……吃吧!快吃!”
阿呜看着眼前的食物,又看了看夏鲤鲤,犹豫了几秒,最终被饥饿感压倒。她伸出手,抓起面包大口吞咽起来,动作急切又狼狈,鳞片上的光泽随着食物的摄入,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
夏鲤哲松了口气,帮她把火腿撕成小块,又递过去一杯水。
夏鲤鲤站在旁边,看着阿呜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她那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鲨鱼尾巴,心里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到阿呜痛苦时的心疼。
她想起昨天阿呜小声叫她“姐姐”的样子,想起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裙子时,那双蓝宝石般眼睛里的纯净。原来这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秘密,一直活在对饥饿的恐惧里。
“对不起……”夏鲤鲤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是我不好,忘了给你吃东西。”
阿呜嘴里塞满了食物,抬起头看她,眼睛里还带着泪光,却摇了摇头,尾巴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说没关系。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散落的布料、狼藉的地板,还有那条渐渐恢复光泽的鲨鱼尾巴上。夏鲤哲看着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任性却心软的姐姐,一个是被迫暴露秘密的美人鱼,忽然觉得,这个被意外打破的午后,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秘密不再是秘密。而这个家,又多了一个知道并守护着秘密的人。
夏鲤鲤看着阿呜尾巴上银灰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其实……这条尾巴做成裙撑,效果应该会很惊艳……”
夏鲤哲:“……姐!”
阿呜嘴里的面包差点喷出来,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没听懂这句不合时宜的“赞美”。客厅里紧绷的气氛,却在这声吐槽里,悄然松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