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三场霜落下时，夜莺庄园迎来了一场小规模的降雪。
林沐曦站在窗前，看着细碎的雪花从铅灰色天空飘落，在花园的枯枝和石径上积起薄薄一层。她的尾巴在身后缓慢摆动——这些天来，她已经能较为自然地控制这个新肢体的动作了，至少不会在紧张时无意识地炸毛。
距离温室那夜的秘密分享已经过去一周，而她与汐茵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而持续的变化。她们仍然保持着上午的书房会面，但谈话的内容不再局限于礼节教学或领地事务。汐茵开始分享一些更私人的话题：她少年时的教育、对某些帝国政策的看法、甚至偶尔会提起父母在世时的模糊记忆。
林沐曦则以谨慎的坦诚回应。她谈论自己“模糊记忆”中对自然的热爱、对知识的渴望，但小心避开任何可能暴露穿越者身份的内容。她塑造了一个因遭遇变故而部分失忆的雪狐亚人形象，这个说法汐茵似乎接受了，至少表面如此。
今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汐茵没有立即让林沐曦离开书房，而是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份精致的请柬。
“拍卖会的具体安排。”她将请柬推过桌面，“三天后，在橡木镇举行。那是个距离庄园半日马车行程的小镇，以冬季集市闻名。”
林沐曦接过请柬，手指抚过烫金的文字。请柬上用优雅的字体写着：“敬邀艾瑟伦领主及随行，参加北境珍奇拍卖会”。日期、时间、地点一应俱全，下方还附有拍卖品目录的摘要。
她浏览着那些条目：“霜狼毛皮三张”、“矮人锻造的秘银匕首一对”、“精灵古语手抄本残页”、“来历不明的魔法水晶”、“雪域草药收藏”……
“雪域草药收藏”这一项让她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注意到感兴趣的东西了？”汐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只是好奇。”林沐曦抬起头，耳朵微微前倾，“雪域……是指霜语山脉附近吗？”
汐茵点头：“通常是。拍卖会的主办方是‘北风商队’，他们专精于北境与帝国腹地的贸易。如果运气好，你可能会看到一些来自雪狐族传统领地的物品。”
这句话说得随意，但林沐曦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汐茵在给她寻找身份线索的机会，同时也在观察她对这些线索的反应。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她将请柬放回桌面，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首先是伪装。”汐茵站起身，走向书房角落的一个衣橱，“你不能以雪狐亚人的身份公开露面，至少不能明显暴露。”
她打开衣橱，取出一顶带有面纱的宽檐帽和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斗篷是深灰色的，质地厚实，内衬有保暖的毛皮。
“戴上帽子，放下兜帽，面纱遮住上半脸。你的耳朵可以藏在头发和帽檐之间，只要不剧烈运动就不会暴露。”汐茵将衣物递给她，“至于尾巴……”
她停顿了一下，从衣橱下层取出一个特制的腰带，上面连接着一个柔软的布囊。
“你需要把尾巴盘起来，放进这个袋子里。我知道这不会舒服，但只需要在公共场合维持几个小时。”
林沐曦接过那套伪装用具，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感激汐茵的周到安排；另一方面，这种必须隐藏自己本质的感觉令人沮丧。
“我明白。”她低声说。
“其次，是行为准则。”汐茵回到书桌后，表情变得严肃，“在拍卖会上，你将以我的‘远方表亲’身份出现，因为健康原因暂时居住在夜莺庄园疗养。你说话要少，观察要多。不要与任何人单独交谈，不要接受任何人的礼物或邀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超过五分钟。”
每一条规则都合情合理，但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张严密的保护网——或者说，控制网。
“如果我想竞拍某件物品呢？”林沐曦问。
“由我来出价。”汐茵的回答毫不犹豫，“你不能公开暴露自己的兴趣偏好。如果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悄悄告诉我，我会处理。”
“为什么？”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汐茵沉默了片刻，深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这个世界不友善，沐曦。”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一个年轻、美丽、明显缺乏保护的亚人女性，如果表现出对某件物品的兴趣，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那些注意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更阴暗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沐曦。“我见过太多悲剧发生在那些天真的、相信世界善良的人身上。我不希望你也成为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