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周身是裹着月华香气的柔软。
绯月·莉诺尔——曾用名凯伦、昔日圣光骑士小队队长的她，如今以全新的身份与躯壳重生——费力地掀了掀眼皮，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带着初醒的滞涩。入目是绣着银纹的绯色纱帐，垂落的流苏几乎要扫到她的脸颊，鼻尖萦绕的冷冽香气熟悉又陌生，正是她昏迷前最后感受到的、那位血族少女身上独有的气息，提醒着她早已脱离了战场。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只感受到陌生的柔软与无力——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
前世的凯伦，是能扛着骑士剑在战场厮杀、身姿挺拔的圣光骑士，掌心布满常年握剑的厚茧，臂膀有着足以劈开敌军阵型的力量。可此刻，她抬起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指尖圆润得像刚剥壳的珍珠，掌心光滑得没有一丝纹路，尺寸只及得上前世的一半。
她猛地撑起上半身，却因力气不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边歪去，“咚”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在了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幼童般软糯的呜咽。后背的伤口早已在初拥的力量下愈合，可这具身体里陌生的滞涩感，却让她浑身都透着别扭。她挣扎着翻过身，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裹在宽松绯色丝绸睡裙里的双腿，短小纤细，膝盖圆润得像饱满的樱桃，完全没有前世骑士的结实线条，连支撑身体都显得格外费力。
她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细腻得能掐出水，触感陌生得让她心慌。再抬手撩开额前的碎发，床沿悬挂的银质镜面里，映出一张稚嫩到极致的脸：圆润的轮廓包裹着柔和的线条，鼻梁小巧，唇瓣是自然的粉润色泽，唯有那双猩红如宝石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未被磨灭的锋芒——那是前世身为骑士队长的坚定与果敢，化作了眉眼间隐约的英气，在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独特。而她的头发，是纯粹的雪白，柔软蓬松得像落满月光的绒毛，衬得肌肤愈发苍白剔透，活脱脱一个精致易碎的小不点。
更让她恐慌的是，她趴在地毯上，视线只够到床沿的雕花，往日里随手就能握住的床栏，此刻竟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碰到。这具身体的矮小，远超她的想象——分明是人类小女孩的尺寸，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莉诺尔：“……”
她，凯伦，曾经能独当一面的圣光骑士队长，竟然变成了一个连坐起来都费劲的柔弱小女孩？！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小小的手指紧紧攥着地毯的绒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前世在战场刀光剑影中从未有过半分动摇的内心，此刻被这具陌生的幼体搅得翻江倒海——羞耻、迷茫、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慌。
就在她对着自己的小手小脚陷入崩溃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带着独特的韵律，停在了她的面前。
莉诺尔抬头，撞进了一双盛满月华的眼眸。
绯月·塞拉菲娜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宫廷长裙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在她如今小女孩般的身高面前，竟像一座巍峨的小山，透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少女的指尖微凉，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动作带着不容分辨的温柔，与战场上司空见惯的血族狠厉截然不同。
“醒了？”少女的声音清冽如月下清泉，却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效果倒是比预想的好，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你……”凯伦开口，声音却软糯得不像话，带着奶气的沙哑，还因为紧张微微结巴，“你是谁？我……我的身体……” 少女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她的脚步很轻，像踩在月光上。俯下身时，一股清冽的月华气息笼罩下来，凯伦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却因为身体的稚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是绯月帝国的女皇，塞拉菲娜。”少女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脖颈处的牙印，触感微凉，“是我，在你濒死时将你初拥转化为血族。”
初拥……背叛……妹妹……
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莉诺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了埃尔顿淬毒的匕首，想起了伙伴死在身旁的绝望，想起了远在城邦还在等她回家的莉娅。
“我……我要出去……”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肘撑在地毯上，却因为力气太小，刚撑起半截身体就又摔了回去，脸颊重重贴在柔软的厚绒地毯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羞耻得脸颊发烫，连耳尖都染上了绯红，“我要……要找我妹妹……”
塞拉菲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不伸手搀扶，就靠在床边抱臂而立，眼底闪着玩味与无奈的光：“出去？就凭你现在这连路都走不稳的模样？你现在正处于初拥后的新生期，还是乖一点。”
莉诺尔咬着粉嫩的唇瓣，不服气地再次尝试。她用小手撑着地毯，一点点挪动身体，膝盖着地，好不容易站起了半截，却因为四肢协调能力太差，双腿一软，又“啪叽”摔了个四脚朝天。
柔软的白发散乱在脸颊旁，额角还不小心磕到了床沿，轻微的痛感让她鼻尖一酸。前世在战场上刀光剑影、即便身受重伤都未曾掉过一滴泪，此刻却因为这具孱弱的身体，眼泪竟在眼眶里打转，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猫，倔强地不肯落下。
“别逞强了。”
塞拉菲娜终于弯下腰，微凉的指尖轻轻勾起她的后领，像提一只软糯的幼崽般将她提了起来。莉诺尔的身体瞬间僵住，这种完全被动的姿态让她浑身不自在，短短的小腿下意识地蹬了蹬，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因为力气太小，反而更贴近了塞拉菲娜的怀抱。
鼻尖撞上她柔软的衣襟，月华的香气愈发浓郁，混合着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塞拉菲娜手臂的力道，感受到彼此贴近的体温。从未和女生如此接近过的莉诺尔，还是这种状况，羞耻感爆棚，红晕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僵硬地扭过头，避开塞拉菲娜的视线。
“放……放我下来！”她低吼着，声音却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软糯糯的，带着浓浓的奶气和轻微的结巴，“我……我不是你的宠物！”
“我知道。”塞拉菲娜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递过来，带着奇异的安抚感。她将莉诺尔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指尖轻轻拍了拍她蓬松的白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你是凯伦，曾经是圣光骑士。”
她顿了顿，俯身与莉诺尔平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现在，你是我的‘孩子’，是绯月帝国唯一的公主，绯月·莉诺尔。”
“骑士团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塞拉菲娜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戳中要害，“埃尔顿已经顶替了你的位置，人类联邦高层也不会让一个‘叛国者’活着回去。至于你的妹妹莉娅……我会让密探留意她的消息，保证她的安全。”
莉诺尔的身躯一震，粉嫩的嘴唇动了动，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她知道塞拉菲娜说的是事实，可对妹妹的牵挂和对现状的憋屈，还是让她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聚积。
“我不管！”她扭过头，倔强地抿着唇，小小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丝绸床单，指节泛白，“我……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必须……必须出去！”
说着，她再次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这一次，她格外小心，小手紧紧抓着床沿，双脚试探着落地，脚尖轻轻点在地毯上，站稳了片刻，正要迈步——
脚下一滑，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撞在床柱上，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
塞拉菲娜站在她身后，气息拂过她的白发，带着淡淡的冷香：“想去哪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在你能掌控这具身体，能凭自己的力气站稳、走路，甚至保护好自己之前，这座城堡，就是你的牢笼。”
莉诺尔猛地回头，撞进她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月华，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倔强与不安，而她眼底那丝隐约的英气，此刻也染上了水汽，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我……我会做到的。”她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骑士独有的坚定，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圆润的脸颊滑落，滴在地毯上，“我会……会掌控这具身体，会……会走出这座城堡，会找到莉娅，也……也会揭穿埃尔顿的真面目！”
塞拉菲娜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却故意逗她：“哦？那不如先从学会走路开始？”
话音刚落，莉诺尔就像是被点燃了斗志。她推开塞拉菲娜的手，小手紧紧抓着床沿，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挪动。
她的脚步踉跄，像刚学步的幼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小腿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刚走了三步，脚下又是一滑，她重重摔在地毯上，小小的手掌撑地时传来轻微的痛感，膝盖也磕得微微发麻。
塞拉菲娜看着她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撅得高高的，蓬松的白发散乱在肩头，明明委屈得肩膀都在轻轻颤抖，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回头求助，忍不住低笑出声。她缓步走过去，再次将莉诺尔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这一次，莉诺尔没有挣扎。许是因为先前经历的一切，又或是如今血脉带来的亲切感。
她只是将脸埋在塞拉菲娜的衣襟里，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像受了委屈的幼猫。
窗外的绯月静静高悬，月华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莉诺尔能清晰地听到塞拉菲娜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她怀抱的温暖，那股冷冽的香气此刻竟变得格外安心。
城堡的禁足时光，就这样以一场充满羞耻的开局，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