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两个人，今早因为那一番小小的拉扯，毫无疑问地迟到了。
站在紧闭的教室前门，听着里面教授已经开始的讲课声，夏芝歌吐了吐舌头，干脆破罐子破摔，拉着墨离悄悄退开，转头就给老师发了个“身体不适”的请假消息。
“反正都迟到了，不如享受一下难得的‘翘课’时光！”
夏芝歌兴致勃勃地拉着墨离在冬日清晨，略显空旷的校园里闲逛起来。
“小离，”夏芝歌忽然开口，侧过脸看着她，眼睛弯弯的，
“你知道为什么你总给人一种‘无法被攻略’的感觉吗？”
墨离眨了眨眼，摇摇头。
“因为你没有‘对话框’呀！”夏芝歌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像不像那些恋爱游戏里，好感度死活刷不上去的隐藏角色？
因为你根本没有给别人输入选项和台词的机会嘛！”
和墨离一起“玩”，其实很多时候是一件相当“自娱自乐”的事。
天使的情感表达本就偏向内敛和迟钝，加上失语的障碍，墨离往往无法给予及时、热烈的反馈。
夏芝歌在旁边叽叽喳喳，墨离就显得有点呆了。
墨离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打，然后举起来给夏芝歌看，「不懂。」
“因为嘎啦给木里就是这样的。”
看着夏芝歌发亮的眼睛，墨离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掩住嘴角。
笑容干净得毫无杂质，像初雪融化后露出的一角晴空。
往往在这种时刻，夏芝歌会觉得墨离单纯得有些过分，一颦一笑，反应表情，都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清澈。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一个人生活吗？
正想着，夏芝歌不经意地瞥见墨离微微缩了缩脖子，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住胸前，宽大的领口被风灌入，鼓动了一下。
墨离整个人无意识地微微弓着背，像一只抱着自己取暖的小猫咪。。
“果然还是冷了吧？”夏芝歌停下脚步，“走，我们去教学楼里面，找个空教室或者走廊避避风，外面太冷了。”
墨离点点头，温顺地任由夏芝歌再次牵起她的手。
“被这样牵着……感觉，很安心。”
“嘿嘿……”
楼道里，墨离盯着脚下，上楼梯。
“Duang~！”
墨离感觉额头撞上了什么有点硬又带着弹性的东西，同时听到一声带着痛呼和怒气的女声：
“谁啊？！上楼梯低着头不看路，撞到我了！”
墨离和夏芝歌同时抬起头，是一个粉头发的女生。
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和怒气，瞪着她们。
“抱歉抱歉！非常对不起！”夏芝歌反应很快，立刻松开墨离的手，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墨离挡在身后，对着粉发女生连连弯腰道歉，
“抱歉抱歉。”
粉发女生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看夏芝歌道歉迅速，火气稍微降下去一点，
但目光随即落到夏芝歌身后、依旧安静站着的墨离身上，眉头又拧了起来。
“后面那个？是你撞的人吧？为什么你不道歉？躲在朋友后面就没事了？”
她本来或许没想过多纠缠，但墨离这种一言不发、甚至连个歉意的眼神或手势都没有的反应，让她觉得格外刺眼，不爽的感觉再次升腾起来。
墨离这才像是回过神，她抬起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左右摆了摆。
几乎是同时，夏芝歌也连忙解释：“对不起，她不能说话，失语了。不是故意不道歉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多数人得知她“不能说话”后，态度往往会发生微妙转变，从不满转为同情甚至略带歉意，觉得刚才的指责有些过分。
墨离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她安静地等待着对方态度的软化。
然而，粉发女生接下来的话……
“哈？原来是个小哑巴啊。”
她的语气并没有变得温和，反而更加尖锐，
“怎么？哑巴犯了错，就什么都不用做，天然就该被原谅吗？这算什么道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
夏芝歌瞬间被激怒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把墨离完全护在身后，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我都已经替她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有点基本的同理心好吗？！”
面对夏芝歌的怒气，粉发女生反而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女孩慢慢弯下腰，捡起刚才因撞击掉在地上的两本厚厚的专业书，抱在胸前，看着被夏芝歌护在身后的墨离，那眼神分明在说：
我在等你自己的反应。
“看什么看！”夏芝歌被她这态度气得够呛，回过头拉住墨离的手腕就要绕开她继续上楼，
“小离我们走，不用理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染这种头发……”
墨离轻轻挣了一下，没动。
她对着夏芝歌摇了摇头，然后拿出手机，快速点按。
夏芝歌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墨离发来的消息：
「芝歌，你先去上课吧。这里我来处理。」
“这怎么行？！”夏芝歌想都没想，立刻反对，打字回复，
「她一看就不像好人，万一为难你怎么办？你一个人……」
墨离抿了抿唇，继续打字，「不会有事。这是在学校。」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放心。」
夏芝歌看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又抬头看了看墨离的眼睛。
夏芝歌意识到，墨离是有意想让自己先离开。
“小离她……有自己的打算？”
犹豫了一下，夏芝歌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收起手机，又狠狠瞪了粉发女生一眼，警告道：
“我警告你，要是敢对小离做什么不好的事，或者说什么过分的话，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说完，她担忧地拍了拍墨离的肩膀，才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去。
粉发女生对夏芝歌的威胁毫不在意，只是嗤笑一声，对着她的背影慢悠悠地说道：
“把残疾人当做正常人一样对待，给予平等的、不掺杂多余同情的期待和要求，那才叫真正的尊重吧？
像你这样一味地把她护在身后，替她道歉，替她决定，算什么呢？过度保护？特殊对待？你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辈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幼稚行吗？”
空旷的楼梯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好了，”粉发女生抱着书，看向墨离，语气戏谑，“小哑巴，现在，道歉吧。”
墨离将手机放回口袋，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然后，对着粉发女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立刻起身。
粉发女生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才淡淡开口：“行了，起来吧。”
墨离直起身，眨了眨眼，没有立刻让开路，反而向前一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粉发女生衣服的右下摆——
那里沾着一小块颜色略深、已经有些发褐的污渍。
作为天使，这味道太熟悉了，血腥的味道只要一点，就会弥散开来。
而且这是从衣服下的伤口渗出来的。
女生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了一眼，随即迅速用怀里的书挡住了那块痕迹，语气生硬：
“干什么？”
墨离再次拿出手机，打字，屏幕转向她：「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粉发女生盯着屏幕上的字，眼神闪动了一下，随即别开脸，语气变得不耐烦：
“多管闲事。我还有事，走了。”
她绕过墨离，快步向楼下走去，脚步有些急。
墨离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女孩走路时，右腿的动作明显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刻意减轻着力。腿也受伤了？
“血迹…受伤…奇怪的态度……”
墨离打算跟上去问问。
“！！！”
“有怪物出现了！”
墨离赶紧上了楼，从三楼阳台的栏杆上翻过去，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骤然袭来，胃部猛地收紧。
她的背后，左侧肩胛骨附近的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一支洁白的羽翼，“噗”地一声仓促展开，而右侧，空空如也，只有被风吹得紧贴背部的衣料。
单翅无法飞翔，甚至连滑翔都做不到。
它只是剧烈地煽动了一下，增加了空气阻力，勉强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和冲击力。
“砰！”
“嘶……好疼……”
墨离小跑出校门，很快上了刚刚叫的出租车。
墨离从不放过任何一次怪物出现的机会，即使她现在没什么战斗能力，她也想找到那个女孩，和让其他人不受到怪物的迫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