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链锯切入骨骼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乐器都要刺耳。
艾尔莎的这一击拼尽了全力。那把名为“赤红风暴”的链锯，带着数千度的高温，狠狠咬住了杰克背后那块尚未完全骨化的脊椎。
焦臭味瞬间弥漫。
“嗷——！！！”
杰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原本冲向李昂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但它毕竟是经过灰雾强化的怪物。
它的肌肉密度高得可怕，甚至能卡住高速旋转的链锯。
“卡……卡住了？！”
艾尔莎惊恐地发现，链锯虽然切进去了，但被那些蠕动的肌肉死死夹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滚开！！！”
杰克咆哮着，转身挥动那只巨大的攻城锤左臂。
砰！
这一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艾尔莎的胸甲上。
哪怕是【暴君·改】的装甲，在这一击之下也像纸片一样凹陷下去。
“噗——”
艾尔莎喷出一口鲜血（冷却液混合着机体损伤导致的生物血），整个人连同外骨骼一起被砸飞，重重地撞在诊所的外墙上，把墙壁撞出了一个大洞，半个身子埋在碎砖里。
“艾尔莎！”
李昂目眦欲裂。
他看到艾尔莎的面甲已经碎了一半，露出了里面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她的左眼义体正在疯狂闪烁着故障红光，右臂无力地垂着，那把链锯也掉在了一旁。
输了？
不。
杰克并没有立刻补刀。它背后的伤口太深，虽然没切断脊椎，但也伤到了神经。它正痛苦地咆哮着，试图把背后的伤口愈合。
这是最后的机会。
但艾尔莎已经动不了了。
“动啊……快动啊……”
艾尔莎在废墟中挣扎，眼泪混着血水流下。
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神经连接断裂，动力炉熄火。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切断了线的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怪物一步步逼近医生。
“我要……保护医生……”
她哭喊着，试图用手去抓那把掉在地上的链锯，但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机械手掌。
“别哭。”
李昂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他浑身是灰，额头上还在流血，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并没有逃跑，而是跪在艾尔莎面前，从怀里掏出了那根早已准备好的神经连接线。
“医生……？”艾尔莎愣住了，“您要干什么？快跑啊……”
“跑个屁。”
李昂骂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探针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后颈。
另一端，插入了艾尔莎暴露在外的颈部接口。
【强制接驳……二阶共感……启动！】
“啊！！！”
李昂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次的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那是濒死的痛苦。
全身骨骼碎裂的幻痛、内脏破裂的窒息感、以及机体报废前的绝望……所有的负面状态，瞬间涌入李昂的大脑。
“医生！不要！快停下！您会死的！”
艾尔莎惊恐地尖叫。她知道这种级别的共感意味着什么——如果机体死亡，连接者的脑神经也会被烧毁。
“闭嘴……听医嘱！”
李昂咬破了舌尖，用剧痛强行维持着清醒。
他的双眼充血，鼻血狂流，但他却死死抓着艾尔莎的手，露出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
“既然你的身体动不了了……”
“那就用我的脑子来动！”
【神经代理协议……覆盖！】
一瞬间。
奇迹发生了。
原本已经熄火的【暴君·改】，突然亮起了蓝色的幽光。那不是动力炉的光芒，那是李昂燃烧的灵魂之火。
艾尔莎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一股强大的意志接管了她的神经系统。
痛觉消失了（因为被转移到了李昂身上）。
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静，和精密的计算。
“站起来。”
李昂在脑海中下令。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残破的钢铁暴君竟然真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捡起武器。”
艾尔莎的手臂虽然断了，但外骨骼的液压钳还能用。她捡起了那把链锯。
“这……怎么可能……”
不远处的杰克看着这一幕，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它感觉到了。
那个原本已经濒死的机娘，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完全变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乱砍的笨蛋。
而是一台精密的、冷酷的、为了杀戮而生的机器。
“来吧，第二回合。”
李昂的声音和艾尔莎的电子合成音重叠在一起，在这个暴雨夜中回荡。
杰克咆哮着冲了上来，举起那只巨大的攻城锤。
如果是之前的艾尔莎，肯定会选择硬碰硬。
但现在的“她”，没有动。
就在攻城锤即将砸中的瞬间。
侧身，滑步。
这是一个教科书般的整备师闪避动作。利用对方的惯性，加上最小幅度的位移。
攻城锤擦着艾尔莎的肩膀砸空，重重砸在地上。
就是现在！
“切断它的肘关节液压管！那里没有骨甲覆盖！”
李昂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杰克的每一个动作都拆解成了数据。
艾尔莎手中的链锯精准刺出。
噗嗤！
一股黑色的油液喷涌而出。杰克的左臂瞬间瘫痪。
“接着是膝盖！它的重心不稳！”
扫堂腿。
巨大的钢铁脚掌踢在杰克的膝盖窝上。
咔嚓！
杰克那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
“最后……”
李昂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大脑像是要烧着了一样。但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心脏！给老子……开膛！”
艾尔莎高高跃起。
她在空中调整姿态，将所有的重量、所有的动能、以及两人所有的愤怒，全部灌注在那把链锯上。
“给我……去死吧！！！”
链锯从天而降，精准刺入了杰克胸口那张脸的嘴里。
也就是它的心脏位置。
滋滋滋——轰！！！
这一次，没有肌肉能卡住它。
链锯贯穿了杰克的身体，直接钉入了地面。
复仇暴君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然后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彻底不动了。
赢了。
雨还在下。
艾尔莎依然保持着那个刺杀的姿势，跪在杰克的尸体上。
“医……医生……”
她的意识逐渐回归，那种被操控的感觉消失了。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
连接线已经自动断开。
李昂倒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医生！！！”
艾尔莎连滚带爬地从外骨骼里钻出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倒下的身影。
她抱起李昂，看着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还有七窍流出的血。
“不要……不要死……”
她哭喊着，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没有心跳？
不，有。
很微弱，很慢，但还在跳。
咚……咚……
“太好了……太好了……”
艾尔莎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她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个机娘，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冰冷的雨夜，用自己滚烫的动力炉，去温暖这个为了救她而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的男人。
“别看我……”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李昂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被血糊住了），声音虚弱得像是蚊子叫。
“现在的我……肯定丑死了……”
艾尔莎破涕为笑。
她低下头，在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深深地印下了一个吻。
“不。”
“医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雨终于停了。
东方的天际，灰雾散去了一角，露出了久违的、微弱的晨曦。
那是属于幸存者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