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瓦伦汀这辈子听过很多种搭讪。
有贵族那种虚伪的赞美：“您的光辉如同晨曦般耀眼”；有信徒那种狂热的祈祷：“圣女大人请赐予我救赎”；当然，也有像勇者莱昂那种带着莫名优越感的命令：“跟紧我，女人，别给我添乱。”
但从来没有人——绝对没有——会站在一群正在跳“滑步舞”的尸魔旁边，一脸平静地问她要不要雇佣一个恶魔，报酬还是她的血。
“……血？”
西尔维娅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
“你是吸血鬼吗？还是异端教会的炼金术士？”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比较昂贵的私人医生，或者一个收费合理的维修工。”
艾什耸了耸肩，并没有急着解释。他看了一眼那群还在地上疯狂摩擦、试图站起来却总是摔个狗吃屎的尸魔，然后指了指西尔维娅身后的小巷。
“顺便提醒一下，虽然我不介意和你在这里讨论神学和物种起源，但再过两分钟，那群怪物的‘操控者’就要给它们加装防滑履带了。到时候，我的物理小把戏可就不管用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个摔得最惨的尸魔首领突然发出了一声咆哮。它背后的缝合线裂开，几根带着倒钩的金属触手伸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地面，硬生生地固定住了身形。
【缝合尸魔（二阶段）：启动辅助支架，免疫击退效果。】
“看吧，反派总是学得很快。”
艾什撇了撇嘴。
西尔维娅脸色一变。神术失效的她，面对这种怪物确实毫无胜算。
“你……真的能带我离开？”她犹豫地问道。
“这取决于你跑得有多快。”
艾什没有再废话，转身就跑。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没有等待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
西尔维娅愣了一瞬，看着那只已经爬起来、正流着口水冲向她的尸魔，咬了咬牙，提起那繁琐沉重的修女裙摆，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贫民窟巷道里狂奔。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呼……呼……等等！”
西尔维娅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圣女，体能根本跟不上艾什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侦探。跑了不到五百米，她就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踉跄。
更糟糕的是，她那条为了彰显圣洁而设计的长裙，此刻成了最大的累赘。裙摆吸饱了泥水，重得像挂了两个铅球。
“跑不动了？”
艾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这……这裙子……”西尔维娅扶着膝盖，脸色苍白，“太重了……”
艾什皱了皱眉。
在他的视野里，这条裙子的描述简直就是个笑话：
【圣洁的法衣：由教会顶级裁缝制作，附带神圣防护。但为了体现圣女的柔弱和奔跑时的狼狈美感，作者特意设定了极其繁琐的下摆和易绊倒的属性。】
“果然是恶趣味的设定。”
艾什啧了一声。
他走回西尔维娅身边，蹲下身。
“你要干什么？”西尔维娅惊慌地退后半步，以为这个奇怪的男人要趁机非礼。
“别动。”
艾什伸出手，手指在她的裙摆上轻轻划过。
他没有撕裙子——那是流氓才干的事。
他只是对着裙子的属性栏，发动了【删除线】。
目标：【重量】。
“好了。”艾什站起身，拍了拍手。
西尔维娅愣住了。
刚才那种仿佛拖着千斤重担的感觉瞬间消失了。那条吸满水的厚重长裙，此刻竟然轻盈得像是一层薄纱，甚至因为失去了重量，在风中飘得有点……太高了。
“呀！”
西尔维娅连忙按住裙角，脸红到了耳根。
“你、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删掉了一点不必要的物理参数。”艾什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带路，“别误会，我对你的腿没兴趣。如果你不想被后面那群怪物撕碎，就赶紧跟上。现在的你应该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西尔维娅羞愤交加，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跑起来真的像是在飞一样。每一步跨出，身体都轻盈得不可思议。
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神术办到的？
……
十分钟后。
他们终于甩掉了追兵，躲进了一间废弃的钟表修理铺。
这里是艾什的一个临时安全屋，到处堆满了生锈的齿轮和发条，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
艾什反锁上门，又随手在门锁上划了一笔，删掉了“可撬开”的属性，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圣女。
西尔维娅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圣洁。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上沾着泥点，那条原本华丽的长裙此刻虽然轻盈，但也变得皱皱巴巴。她抱着膝盖，警惕地看着艾什，像只落入陷阱的小白兔。
“好了，现在我们安全了。”
艾什拉过一张破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按照约定，该付报酬了。”
西尔维娅咬着嘴唇。
“你……真的要血？”
“不然呢？难道我要你的签名照？”
艾什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玻璃瓶——原本是装墨水的，现在洗干净了。
“放心，只要几滴。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恶魔，不搞竭泽而渔那一套。”
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了那只白皙的手臂。
虽然这个男人很奇怪，甚至有点可怕，但他确实救了她。而且……比起那些要把她撕碎的怪物，或者那个总是迟到的勇者，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竟然更真实一些。
艾什拿出一把消过毒的小刀（其实是在火上烤了一下并删掉了【细菌】），在她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一滴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但在落入玻璃瓶的瞬间，那滴血并没有散开，而是像有生命一样，在瓶底凝聚成了一个金色的字符。
那是一个古老的符文，代表着【神性】。
艾什的眼睛亮了。
仅仅是一滴血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就让他那根透明的小指瞬间恢复了实体感。甚至连脑海中那种常年伴随的耳鸣声都消失了。
这就是顶级墨水的效果！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西尔维娅看着瓶子里发光的血，好奇地问道。
“对我来说，这是救命药。”
艾什小心翼翼地盖上瓶塞，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
收好瓶子后，他看向西尔维娅，心情大好。
“好了，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了，或者在这里躲到天亮。我想那个勇者大概还要再过半小时才会想起你。”
提到勇者，西尔维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莱昂大人……他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耽误了。”她小声辩解道，虽然连她自己都不信。
“重要的事情？”
艾什嗤笑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红灯区方向那片灯火通明的街区。
在他的视野里，那边正飘浮着一行巨大的金色弹幕：
【关键剧情：勇者莱昂正在享受魅魔提供的VIP服务，以此获得“精力充沛”Buff，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如果你指的‘重要事情’是帮魅魔小姐检查身体构造的话，那他确实挺忙的。”艾什淡淡地说。
西尔维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虽然她看不到文字，但那个方向……那是全伦敦最有名的销金窟“绯红之夜”。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的……”
“别自欺欺人了，圣女小姐。”
艾什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的裙子上，不仅沾了泥巴，还沾了一个叫做‘牺牲品’的标签。”
“你以为你是神选之人？不，在那个勇者的剧本里，你只是一个用来祭旗的血包。等到第三章结束，你就会死得很惨，然后他会踩着你的尸体，流两滴鳄鱼的眼泪，去打败魔王。”
西尔维娅猛地站起来，浑身颤抖：“你胡说！这是亵渎！莱昂大人是光明的象征，我是为了净化世界才……”
“净化世界？”
艾什打断了她。他走近一步，逼视着她那双动摇的眼睛。
“如果世界真的需要靠牺牲一个女孩来净化，那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西尔维娅的额头。
就像是一个编辑在点出一处明显的语病。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充满语病的烂剧本。”
“所以，西尔维娅。你想不想……把这一页给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