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并没有阳光。
伦敦的天空依旧阴沉得像是一块发霉的抹布，细雨绵绵。
艾什醒来时，发现沙发上已经空了。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虽然那是他昨晚扔给她的旧大衣），桌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
艾什走过去，端起那杯颜色诡异的绿色液体闻了闻。一股青草味混合着某种神圣的草药香气直冲脑门。
“那是教会秘制的提神醒脑茶，我在你的厨房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干枯的薄荷和迷迭香。”
西尔维娅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虽然那条修女裙依然有些皱巴，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也恢复了那种圣洁（虽然带点疲惫）的神情。
甚至，她还在厨房里找到了艾什那个已经结网的平底锅，不知道在煎什么东西。
“我的厨房里竟然还有能吃的东西？”艾什挑了挑眉，尝了一口那杯茶。
意外的不错。
虽然没有加糖，但那种清冽的口感瞬间驱散了宿醉般的头痛。
“作为报酬，我也帮你整理了一下厨房。”西尔维娅指了指身后。
艾什探头一看，嘴角抽搐了一下。
原本堆满外卖盒和废纸的厨房此刻焕然一新，甚至连那个生锈的水龙头都被擦得锃亮。只不过……那些贴在墙上的重要线索剪报，也被整整齐齐地收进了一个垃圾袋里。
“……虽然我很感谢你的勤劳，但下次请不要动那些看起来像垃圾其实是情报的东西。”
艾什叹了口气，把那个垃圾袋抢救回来。
“既然醒了，那就准备出发吧。”
他把那张地下迷宫的地图摊在桌上，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线。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黑水区’的入口。那里是下水道系统的核心枢纽，也是通往旧日文本层的必经之路。”
“黑水区？”西尔维娅皱眉，“听说那里是异端和黑市商人的聚集地，教会的人进去会被……那样对待。”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艾什从桌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扔给她一套衣服。
那是一套典型的蒸汽朋克风格的技工服：深褐色的皮夹克、满是口袋的工装裤、还有一顶带着防风镜的鸭舌帽。
“换上。”艾什说，“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圣女西尔维娅，你是我的助手‘西尔’。一个有点笨手笨脚但很听话的学徒工。”
西尔维娅拎着那条裤子，满脸抗拒：“这种粗鲁的衣服……而且为什么是笨手笨脚？”
“因为你本来就笨手笨脚。”艾什毫不留情地指了指她刚才煎糊了的鸡蛋，“而且如果不伪装，你那一头银发和身上的圣光味儿，走不到半路就会被那群黑市贩子抓去卖给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贵族。”
西尔维娅语塞。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男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
一小时后。
两个穿着技工服的身影出现在了下城区的黑市入口。
西尔维娅别扭地扯着身上的皮夹克，把那一头显眼的银发塞进帽子里，脸上还被艾什抹了两道机油（美其名曰“战损妆”）。
不得不说，经过这番打扮，她身上那种高不可攀的圣洁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活力的蒸汽朋克少女感。
“自然点，别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
艾什压低帽檐，带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
周围全是叫卖声。
“新鲜的食尸鬼指甲！炼金术必备！”
“打折出售二手义肢！只用过三次，原主死得很安详！”
“最新款的蒸汽振动棒……咳，按摩仪！”
西尔维娅听得面红耳赤，只能紧紧跟在艾什身后，抓着他的衣角。
他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生锈的铁门前。
这里就是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门口站着两个身高两米、浑身镶嵌着铁板的改造人守卫。
“站住。”
守卫拦住了他们，声音像金属摩擦一样刺耳。
“通行证？”
艾什并没有掏出什么证件。他只是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那是昨晚从勇者莱昂掉落的钱袋里顺来的。
他在手里抛了抛金币，发出清脆的响声。
“通行证忘带了。不过我想这个应该更有说服力。”
守卫贪婪地看着金币，刚想伸手去接。
艾什却突然收回手，指了指那扇铁门上的电子锁。
“而且，你们这扇门的锁好像坏了。”
“坏了？胡说，这可是最新的密码……”
守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
那扇原本紧闭的、需要复杂密码和身份验证才能开启的厚重铁门，突然弹开了。
守卫傻眼了。
他刚才明明看到红灯亮着，怎么突然就绿了？
当然是因为艾什刚才在抛金币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对着那扇门的控制面板发动了【删除线】。
他删除了【锁定】状态。
“看吧，我就说坏了。”
艾什把金币扔给那个还在发愣的守卫，大摇大摆地带着西尔维娅走了进去。
“这点钱拿去修门吧，不用找了。”
西尔维娅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这也是……物理学？”
“不，这是社会工程学。”艾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
进入铁门后，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这里是伦敦的地下世界，错综复杂的管道像血管一样爬满墙壁，蒸汽在头顶嘶嘶作响。
“注意脚下。”
艾什打开了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墙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文字。
不是涂鸦，而是那种仿佛刻在空间里的、发光的文字。
【这是一条死胡同，但为了增加探索时长，作者在这里放了一个宝箱。】
【小心，前方的水坑里藏着一只水鬼，虽然它很弱，但长得很恶心。】
西尔维娅看不到这些文字，她只觉得这里阴森恐怖。
“艾什，我感觉到……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她搓了搓手臂，“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你的感觉没错。”
艾什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那个写着【死胡同】的路口。
“这里是‘旧日文本层’的边缘。也就是那些被作者废弃的草稿堆积的地方。那些被删掉的角色、没写完的剧情，都在这里徘徊。”
“废弃的……草稿？”西尔维娅无法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怨灵。”
艾什举起手电筒，照向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水坑。
“比如这个。”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坑。
哗啦！
一只长着三个脑袋、浑身流着绿色粘液的怪物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口咬碎了那块石头。
“呀！”西尔维娅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画神术符文。
“别浪费力气。”
艾什按住她的手。
他看着那个怪物头顶的文字：
【废案怪物：三头水鬼。】
【设定：除了长得丑和叫声大之外，没有任何攻击力。原本打算作为新手村BOSS，后来因为太弱被删除了。】
“它伤不了你。”
艾什走上前，那个怪物竟然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缩回了水里，只露出三双眼睛瑟瑟发抖。
因为艾什身上带着【校对员】的气息——那是专门负责删除它们这种废物的职业气息。
“走吧。”艾什跨过水坑，“这里的怪物大多都是这种吓唬人的货色。真正的危险在后面。”
他们继续深入。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没有锁孔，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排列成一个复杂的九宫格谜题。
【谜题：只有解开这个关于星象和炼金术的古老谜题，才能开启通往深层的大门。】
【难度：五星。需要智力属性达到80以上。】
西尔维娅走上前，看着那些符文，眼中露出一丝兴奋。
“这个我会！这是教会的高等数独……不，是星象排列！只要给我十分钟，我就能算出来！”
终于到了她擅长的领域了！她想在艾什面前露一手，证明自己不是花瓶。
然而，她刚拿出纸笔准备计算。
艾什已经走到了门前。
“十分钟太久了，读者会不耐烦的。”
他伸出手指，对着那行【只有解开谜题才能开启】的规则说明，狠狠地划了一道线。
删掉【只有解开谜题】。
剩下的规则变成了：
【……才能开启通往深层的大门。】
轰隆隆——
那扇原本需要高智商解谜才能打开的石门，就这样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缓缓地、自动地打开了。
西尔维娅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扇门，又看了看艾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这也是社会工程学？”
“不。”
艾什跨过门槛，回头对她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欠揍笑容。
“这是找茬游戏。只要把阻碍通关的规则找出来删掉，游戏就结束了。”
“……你这是作弊！”
“在这个充满bug的世界里，作弊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