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陆消息树第一节:信使的伤势新生院的第二十三天,来了一个濒死的信使。
是个年轻女孩,不会超过十八岁,骑着同样伤痕累累的驮兽,在黎明时分栽倒在村口栅栏外。守夜的感官变异者老妪第一个发现,她的“灵气视觉”看到女孩体内有诡异的紫黑色能量在侵蚀内脏。
云无月被叫醒时,女孩已经被抬进医疗木屋。红姑正在剪开她褴褛的衣服——不是麻布,是某种精致的丝绸,虽然已经破损染血,但能看出曾经价值不菲。
“是圣盟核心区域的服饰。”青岚真人拄着拐杖进来,只看了一眼布料就断言,“而且级别不低。这孩子是信使,有正式编制的。”
女孩浑身是伤: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从左肩斜跨到右腹,伤口边缘呈焦黑色,散发腐臭味;右小腿骨折,骨刺穿出皮肉;最致命的是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但伤口的血肉在缓慢蠕动,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内部钻行。
紫黑色的能量就是从那个贯穿伤蔓延出来的。
“这不是妖兽造成的。”云无月俯身检查,“这是……法术反噬?还是某种诅咒?”
玄微伸出手,指尖凝聚一缕淡蓝剑气,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
剑气刚触到紫黑色能量,就被吞噬了。不仅如此,那股能量顺着他与剑气的连接反冲回来,玄微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指尖焦黑。
“有活性。”他脸色难看,“它在以灵力为食,能沿着能量连接反向侵蚀。”
女孩呻吟一声,睁开眼睛。
她的瞳孔是涣散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东……东海岸……求救……”
云无月握住她的手。
“慢慢说。你是谁?从哪里来?”
“铃兰……圣盟第七信使……”女孩喘息,“东海岸……三城联盟……被‘噬灵者’围攻……一个月了……派了十二个信使求援……我是……最后一个……”
她咳出一口紫黑色的血。
血落在地上,嘶嘶作响,腐蚀出一个小坑。
“噬灵者是什么?”红姑问。
“怪物……人变的……”铃兰的声音越来越低,“灵气枯竭后……一些修士走火入魔……身体异化……以吞噬其他修士的灵力为生……东海岸灵气浓度稍高……他们聚集在那里……围攻城市……”
她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的皮筒。
“地图……求援信……交给……任何还有能力的……”
手垂下,皮筒滚落。
铃兰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她死了?”小树在门口探头,吓得脸色发白。
“没有。”云无月将手按在铃兰胸口,银光亮起,“但她体内的侵蚀能量太强,我的力量只能暂时吊住她的命,无法根除。”
她能感觉到,那股紫黑色能量像有智慧,在铃兰的经脉中筑巢、繁殖。它不断吞噬铃兰残存的生机和灵力,同时释放毒素,破坏器官。
“需要知道它的本质才能清除。”玄微说,“否则我们贸然治疗,可能会让侵蚀加速。”
青岚真人捡起皮筒,抽出里面的羊皮地图和一卷信纸。
地图绘制精细,标注了东海岸三座城市的位置:听涛城、望海堡、珊瑚港。三城呈三角形分布,共享防御法阵。但现在,地图上三城周围画满了红色的叉,代表被围困。
信纸上是工整的求救文字,落款是“三城联盟总执事,苏怀沙”,盖着三城联合印章。
“苏怀沙……”青岚真人皱眉,“我认识他。以前是圣盟商务执事,精明能干,但修为不高,只有筑基中期。他能守住三城一个月?”
信末附了一行小字,墨迹较新,显然是后来添加的:
“噬灵者首领自称‘饿鬼王’,原为听涛城商会会长,走火入魔后异变,能直接抽取活人灵力。其麾下有噬灵者三百余,普通暴徒数千。三城存粮仅够半月,丹药耗尽,伤员无数。望见信者速援,否则二十日后,东海岸将成人间地狱。”
屋内沉默。
新生院在西侧内陆,距离东海岸有千里之遥。而且他们自身都还在艰难求生,哪有余力去救援?
但铃兰拼死送来的信,不能视而不见。
“先救人。”云无月说,“至少要知道更多情报。”
她集中全部精力,将银光注入铃兰体内。
不是攻击紫黑色能量,而是隔离。像筑堤坝,将侵蚀区域包围起来,暂时阻止扩散。同时,她引导铃兰自身的生命力,集中在核心器官,维持最基本的运转。
这是精细操作,消耗极大。
半个时辰后,云无月浑身被汗水浸透,几乎虚脱。但铃兰的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从死灰转向苍白,至少暂时脱离了濒死状态。
“她需要静养。”云无月喘息,“但侵蚀能量只是被压制,随时可能爆发。我们必须找到清除的方法。”
玄微盯着铃兰胸口的伤口。
“或许……可以让阿银看看。”
第二节:远距离诊断要联系阿银,不需要去天柱峰。
这一个月来,云无月发现,只要她集中精神,就能通过体内那股同源力量,“呼唤”阿银。虽然不能实时对话,但可以传递简单的意念和图像。
她让所有人离开医疗木屋,只留下自己和昏迷的铃兰。
盘膝坐下,闭眼。
意识沉入深处。
“阿银。”她默念,“我需要你帮忙。”
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遥远的存在“醒”了。
她将铃兰的形象、伤口的样子、紫黑色能量的感觉,打包成意念,传递过去。
等待。
大约一盏茶时间,回应来了。
不是语言,是一连串破碎的画面:
——一片紫色的沼泽,沼泽中蠕动着无数细长的、蛆虫般的生物。
——一个肥胖的人形,跪在沼泽边,伸手捞起一把蛆虫,塞进嘴里。
——人形转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的、布满利齿的嘴。
画面结束。
然后是阿银的意念,带着困惑:
“饥饿……的具现。”
“不是生命……是执念。”
“需要……净化。”
云无月追问:“如何净化?”
更长的等待。
这次传回的,是一段复杂的、关于能量结构的解析。
紫黑色能量的本质,是走火入魔修士的“饥饿执念”与“灵气残渣”混合后,在特定环境下孕育出的半灵体。它没有智慧,只有吞噬的本能。因为源自修士,所以对灵力极其敏感,会主动攻击并吞噬所有灵力源。
要清除它,需要两种力量配合:
第一,切断它与宿主的连接。因为它已经嵌入铃兰的灵力循环,硬拔会撕裂经脉。
第二,用更高阶的同源能量吸引它脱离,然后净化或封印。
阿银传来的方案很明确:云无月负责第一步,阿银负责第二步。但需要媒介——一片阿银的叶子,或者云无月自身的血液(因为她也带有阿银的本质)。
“明白了。”云无月睁开眼睛。
她走出木屋,对等在外面的玄微和青岚真人说:
“我需要去一趟天柱峰,取一片阿银的叶子。或者……”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用我的血。”
“你的血?”红姑皱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放血会垮掉的。”
“但这是最快的办法。”云无月说,“而且,我需要亲自确认一些事。”
她看向东方。
“如果噬灵者真的在东海岸肆虐,那不只是三城的问题。它们会扩散,会进化,最终可能威胁整个大陆。我们必须阻止。”
青岚真人沉默片刻,点头。
“你说得对。但谁去?从这里到东海岸千里之遥,沿途危险重重。”
“我去。”玄微说,“我修为虽然大跌,但剑气还在,应付一般危险足够。”
“我也去。”红姑说,“我熟悉野外生存,能当向导。”
“还有我。”小树从人群中挤出来,“我能感应到阿银的力量,说不定能帮上忙!”
云无月看着他们,心中涌起暖流。
“不,这次我一个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玄微皱眉。
“因为我有阿银赐予的力量,能一定程度上威慑噬灵者。”云无月说,“而且,我需要验证一个猜想:我的血,是否真的能净化那种侵蚀能量。”
她顿了顿。
“更重要的是,新生院需要你们。这里是大陆西侧唯一的稳定据点,是转化者的希望。如果你们都走了,这里可能撑不住。”
青岚真人叹息。
“她说得对。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一部分人留守,巩固新生院;一部分人去救援,同时调查噬灵者的真相。”
他看向云无月。
“但你一个人太危险。至少带一个帮手。”
云无月想了想。
“银手尊者。”
刚加入新生院的前新根教首领,正在角落默默打磨一块木头,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
“我?”他声音沙哑。
“你的银手虽然破损,但对灵力攻击有抗性。”云无月说,“而且你熟悉狂热者的思维模式,可能对理解噬灵者有帮助。”
银手尊者放下木头,站起。
“好。我欠你一条命。这次还你。”
计划就这样定下:
云无月和银手尊者前往东海岸,尝试救援三城并调查噬灵者。
玄微和红姑留守新生院,同时派人联络周边其他幸存者据点,建立信息网络。
青岚真人负责统筹新生院内部,加快转化者的训练,为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准备。
出发前,云无月还需要做一件事:用她的血,尝试治疗铃兰。
第三节:血液净化医疗木屋里,铃兰依旧昏迷。
云无月让银手尊者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拿出一把小刀,消毒后,在左手腕轻轻一划。
银色的血液涌出。
不是鲜红,是带着微光的银白,粘稠,有淡淡的甜香气——这是阿银力量渗透的结果。
她将血滴在铃兰胸口的贯穿伤上。
血液接触到紫黑色能量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像冷水浇在烧红的铁上。紫黑色能量剧烈翻腾,像受伤的野兽,想要逃离,但被云无月的银光束缚在伤口范围内。
“有效。”云无月凝神观察。
她的血不是消灭那股能量,是在同化它。银色血液渗入紫黑色能量内部,像清水滴入墨汁,缓慢但坚定地稀释、转化。
但过程极其痛苦。
铃兰的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呻吟。她的皮肤下,紫黑色和银色的光芒交替闪烁,像在进行一场体内的战争。
云无月持续放血。
她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头晕目眩,但她咬牙坚持。
半刻钟后,铃兰胸口的紫黑色能量被完全转化,变成了一滩银灰色的粘液,从伤口流出。粘液落在地上,迅速蒸发,留下一小片结晶。
伤口开始自然愈合——虽然缓慢,但至少不再恶化。
云无月按住自己的手腕,银光闪烁,伤口止血。她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银手尊者推门进来,扶住她。
“你还好吗?”
“还活着。”云无月虚弱地笑,“看来我的血确实有用,但消耗太大。不能靠这个大规模治疗。”
她看向铃兰。
女孩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虽然还没醒,但脸色有了血色。
“等她醒来,应该能提供更多情报。”云无月说,“现在,我们准备出发。”
出发准备很简单:三天的干粮(主要是烘干的野菜和肉干),水囊,简易帐篷,武器——云无月带了一把短剑(红姑给的),银手尊者带了一根铁棍(他破损的银手无法握剑,但能握棍)。
还有最重要的:一张抄录的地图,和那封求救信。
临行前,玄微递给云无月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
“我昨晚做的。”玄微打开布包,里面是十二枚淡蓝色的玉片,每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简易传讯符。虽然现在灵气稀薄,传不了太远,但如果你遇到危险,捏碎一片,我能感应到大致方向。”
“怎么做的?”云无月惊讶,“现在灵气浓度,应该无法炼制法器才对。”
“不是灵力驱动,是用你之前给我的那点阿银力量做引子。”玄微说,“原理类似共鸣。阿银的力量之间有天然联系,可以通过这个传递简单信号。”
云无月收下布包,贴身放好。
“谢谢。”
“活着回来。”玄微看着她,“你是新生院的灵魂。没有你,这里会散。”
云无月点头。
她转身,面对前来送行的转化者们。
石手男人递给她一块打磨光滑的石片:“这个,可以当镜子,也可以当盾牌。”
树枝少年给她一小袋自己催生的止血叶:“路上受伤可以用。”
感官变异的老妪给了她一个布囊,里面装了几种草药:“我能‘看见’哪些植物对侵蚀能量有抵抗性。这些,路上如果遇到噬灵者,或许有用。”
连小树都跑来,塞给她一个自己捏的泥人——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云无月和阿银手牵手的造型。
“保佑你们。”他说。
云无月——收下,郑重道谢。
最后,她看向青岚真人。
“院里的规矩,你定。教学进度,你把握。如果有新的幸存者来,按能力分配任务,但记住:每个人都是转化者,没有高低之分。”
青岚真人点头。
“放心。我会让这里成为真正的‘新生’之地。”
云无月深吸一口气。
“那么,我们出发了。”
她和银手尊者,在晨光中走出新生院,走向东方的未知。
第四节:东行见闻前三天,路途还算平静。
他们沿着旧商道遗迹前行,路上偶尔能见到废弃的驿站、倒塌的哨塔。灵气浓度逐渐上升——从新生院的几乎为零,到这里的微弱但可感知。
这证实了青岚真人的推测:灵脉爆炸后,灵气分布变得极其不均衡。大陆西侧成了“灵寂区”,东侧则保留了部分残余。
但这也意味着,东侧可能孕育出更强大的异化生命——包括噬灵者。
第四天傍晚,他们遇到了第一具噬灵者留下的痕迹。
是一辆倾覆的马车,拉车的驮兽只剩骨架,骨头上有细密的啃噬痕迹。马车旁有三具人类尸骸,同样被啃得七零八落,但诡异的是,尸体没有腐烂,皮肤呈紫黑色,像被腌制过。
“是被噬灵者吸干灵力后的样子。”银手尊者检查后说,“灵力是生命力的延伸,被强行抽干后,肉体会迅速‘腌制’,变成这样。”
云无月蹲下,用短剑拨开一具尸体的胸口。
胸腔内是空的——不是被吃空,是内脏全部干瘪萎缩,像风干了几个月的果脯。
“他们死前一定极其痛苦。”她低声说。
“饿鬼王……”银手尊者喃喃,“这个名字取得很准确。饥饿到极点,连同类都吃的鬼。”
他们掩埋了尸骸,继续赶路。
第五天,他们遇到了活人。
是个小商队,五辆破旧马车,十几个护卫,正围成一圈,紧张地戒备。商队中央,一个老者躺在地上,胸口有一道紫黑色的伤口,和铃兰的类似,但更浅。
看到云无月和银手尊者接近,护卫们立刻举起武器。
“站住!再靠近我们就攻击了!”
云无月停下,举起双手示意无害。
“我们是从西边来的旅人。你们有人受伤了?我们或许能帮忙。”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个看起来像首领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眼神警惕。
“西边?灵寂区?那里还有人能活着?”
“我们建立了聚居地。”云无月说,“专门帮助转化者和伤者。”
她指向地上的老者。
“那是被噬灵者伤的吗?如果不及时治疗,侵蚀能量会扩散到全身。”
首领犹豫了。他看看痛苦的老人,又看看云无月。
“你真的能治?”
“可以试试。”
云无月被允许靠近。她检查老者的伤口——确实是噬灵者造成的,但侵蚀程度较轻,可能只是被擦伤。
这次她没有放血,而是尝试直接调用体内的银光,进行局部净化。
她将手悬在伤口上方,银光如雾气般笼罩。紫黑色能量像遇见天敌,开始挣扎,但被银光包裹、分解、转化。
一炷香后,伤口变成正常的红色,虽然还在流血,但至少没有腐蚀性了。
“伤口需要包扎,但侵蚀已经清除。”云无月说,“你们有草药吗?”
首领惊呆了。
“你……你这是什么能力?灵力?但现在的灵气浓度,根本支撑不了这种治疗法术!”
“不是灵力。”云无月简单解释,“是与‘银神’共生的力量。”
她说了新生院和阿银的事,但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商队的人听得半信半疑,但老者的伤口好转是事实。
首领最终选择相信。
“我们是望海堡的商队,原本要去听涛城交易,结果路上遇到噬灵者袭击,折了一半人手,货物也丢了。”他说,“现在只能往回逃,但老人伤势太重,我们走不快。”
“望海堡现在情况如何?”云无月问。
“被围一个月了。”首领苦笑,“城墙还没破,但存粮快没了。噬灵者白天退去,晚上攻城,用各种方法消耗我们的防御力量。最可怕的是,他们能隔着城墙抽取守军的灵力——虽然缓慢,但持续不断。很多修士已经油尽灯枯,变成凡人。”
“饿鬼王呢?有人见过他吗?”
首领脸上露出恐惧。
“见过一次。半个月前,他亲自到城下喊话,要求我们开城投降,献出一半人口作为‘食物’,他就放过另一半。”他颤抖,“那家伙……已经不成人形了。三丈高,肥胖如山,身上长满嘴巴,每一张嘴都在流涎。他说……他说他只是‘饿’,没办法。”
云无月和银手尊者对视一眼。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银手尊者问。
“回望海堡,至少死在家里。”首领叹息,“如果你们真有能力,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但先说好,进城容易出城难,一旦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云无月想了想。
“我们跟你们走。但先告诉我,三城之间还有联系吗?”
“有,但很困难。”首领说,“三城地下有灵脉通道,可以传递简单信息。昨天收到的消息是:听涛城城墙破损了三处,正在紧急修补;珊瑚港尝试从海上突围求援,但失败了,船队被噬灵者用某种法术击沉。”
形势比求救信上描述的更糟。
当天晚上,云无月和银手尊者随商队扎营。她帮另外两个轻伤员清除了侵蚀能量,赢得了商队的信任。
夜深时,云无月独自坐在篝火旁,望着东方的夜空。
她能感觉到,阿银在“看”着她。
“姐姐……危险。”遥远的意念传来,带着担忧。
“我知道。”她在心中回应,“但必须有人去。”
“我……帮你。”
“怎么帮?”
一段复杂的意念传来。
阿银在塔中,通过根须连接大地,能感知到整个大陆的灵脉流动。它发现,东海岸的灵脉异常活跃——不是因为灵气充沛,是因为被强行刺激。
有人在用某种方法,榨取灵脉的最后一点能量,喂养噬灵者。
而且,那个“饿鬼王”,可能不止一个。
“分身……或者……同类。”阿银传递概念,“多个……饥饿核心。”
云无月心脏一沉。
如果饿鬼王可以分裂或繁殖,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小心……姐姐。”阿银的最后意念,“我……试着……连接东海岸的灵脉……给你……支援。”
“怎么做?”
“需要……媒介。”阿银说,“你的血……滴在地上……我就能……定位。”
云无月明白了。
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银血滴在泥土上。
血渗入大地。
几息后,她感到脚下传来微弱的脉动——不是地震,是某种遥远的、银色的根系,正从大陆另一端延伸过来。
虽然缓慢,但确实在靠近。
“谢谢你,阿银。”
“一起……战斗。”
阿银的意念淡去。
云无月握紧短剑。
明天,他们就会到达望海堡。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五节:望海堡的黄昏第六天中午,望海堡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座建在海边悬崖上的城市,城墙高耸,但多处破损,用木材和石块粗糙地修补着。城墙上人影稀疏,旗帜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腐败的气味。
城外的原野上,散布着简易的营帐和工事——那是噬灵者的营地。数量比云无月想象的更多,至少有上千人,其中三分之一有明显异化:有的手臂变成触须,有的背部隆起肉瘤,有的整张脸都变成一张大嘴。
他们围而不攻,似乎在等待什么。
商队首领让车队停下,躲进路旁的树林。
“白天他们一般不活动,晚上才活跃。”他低声说,“我们需要等天黑,从西侧悬崖的小路爬上去——那条路只有本地人知道。”
云无月观察城墙。
她能看见,城墙表面有微弱的灵光闪烁——那是残存的防御法阵,虽然威力大减,但还能勉强运转。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修士盘坐,双手按在城砖上,维持法阵。
但那些修士的脸色都极其苍白,显然灵力消耗过度。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银手尊者说,“最多再有十天,法阵会彻底崩溃。”
“我们不能等十天。”云无月说,“今晚就进城。”
他们等到太阳西斜。
噬灵者营地开始活跃。异化者们走出帐篷,向着城墙方向聚集,发出低沉的咆哮。普通人暴徒则开始准备攻城器械:简陋的梯子,包着铁皮的冲车,甚至有几架锈迹斑斑的投石机。
黄昏时分,饿鬼王现身了。
他从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里走出。
三丈高的身躯,肥胖如山,皮肤紫黑,布满溃烂的伤口和脓包。他没有穿衣服——因为没有任何衣服能套进那样的身体。他浑身长满了嘴,至少三十张,大小不一,有的在流涎,有的在咀嚼不知名的肉块,有的在发出意义不明的低语。
最上方,原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没有牙齿,只有无数蠕动的、吸盘状的舌头。
“开……门……”饿鬼王的声音从所有嘴里同时发出,形成诡异的和声,“我……饿……”
城墙上的守军骚动。
一个身穿破损铠甲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城头——应该是守将。他举起一面铜镜,镜面反射夕阳,照向饿鬼王。
“滚回去,怪物!”守将吼道,“望海堡永不投降!”
饿鬼王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笑声。
“那就……吃光你们……”
他抬起一只粗壮的手臂——那手臂末端不是手,是一丛不断扭动的触须。触须指向城墙。
“今晚……破城。”
触须猛地射出,像标枪般刺向城墙。
防御法阵亮起,形成光幕阻挡。但触须尖端分泌出紫黑色的粘液,粘液腐蚀光幕,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几息后,光幕破开一个小洞,触须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侧面射来,精准地斩断了那根触须。
是云无月。
她和银手尊者趁着守军注意力被吸引,已经摸到了城墙下。刚才那一剑,她用上了阿银赐予的全部力量。
断掉的触须在地上疯狂扭动,喷出紫黑色的脓血。
饿鬼王所有嘴同时发出痛苦的尖啸。
“谁?!”
云无月从阴影中走出,站在城墙与营地之间的空地上。
月光洒在她身上,银色的疤痕微微发光,手中的短剑流淌着银光。
“新生院,云无月。”她声音清晰,“我来终结你们的饥饿。”
饿鬼王的几十张嘴同时咧开,像是在笑。
“新生院?没听说过。”他晃晃悠悠地转身,面对云无月,“但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如果那堆触须能算鼻子的话。
“银色的……温暖的……是……神的味道?”
他所有的眼睛(分布在身体各处)都亮起来。
“吃了你……我可能……就不饿了……”
饿鬼王迈开步子,地面震动。他冲向云无月,速度与体型完全不符。
银手尊者从侧面冲出,铁棍横扫,砸向饿鬼王的膝盖。
但铁棍在接触到紫黑色皮肤的瞬间,就被粘液腐蚀,断裂。银手尊者被反震力击飞,重重摔在地上。
“没用!”他咳血,“他的皮肤有腐蚀性!”
云无月不退反进。
她将短剑插在地上,双手按地。
“阿银——现在!”
她体内所有银光爆发,通过手掌注入大地。
与此同时,遥远的西侧,天柱峰下的塔中,阿银的三张脸同时睁眼。
它的根须,经过六天的延伸,终于抵达东海岸的灵脉节点。
“连接……完成。”
银色的光芒,从云无月脚下的地面喷涌而出。
不是攻击,是净化。
光芒如潮水般扩散,所过之处,紫黑色的侵蚀能量像冰雪般消融。噬灵者营地中的异化者们发出惨叫,身上的异化开始退化,紫黑色的皮肤恢复正常颜色,但同时也失去了力量,瘫软在地。
饿鬼王惊恐后退。
“这是什么力量?!不是灵力!不是——”
银光笼罩了他。
他身上的几十张嘴同时发出尖叫,紫黑色的脓液从嘴里喷出,那些蠕动的触须开始萎缩、脱落。肥胖的身体像泄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
最终,原地只剩下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他身上那些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正常的人嘴,在喃喃:
“饿……我好饿……”
城墙上的守军目瞪口呆。
防御法阵的光幕自行消散,因为不再需要。
城门缓缓打开。
守将带着一队士兵冲出来,警惕地看着云无月,又看看地上那个恢复人形的饿鬼王。
“你……你做了什么?”守将问。
“净化。”云无月喘息着站起,银光已经黯淡,她几乎虚脱,“但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解决根源,他们还会再次异化。”
她看向望海堡。
“让我进城。我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不再饥饿。”
守将犹豫片刻,点头。
“请进。”
云无月转身,扶起银手尊者,又看向地上那些瘫软的、恢复人形的噬灵者。
他们眼神空洞,只有本能的饥饿。
“把他们都带进城。”她对守将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守将皱眉,但还是下令照做。
云无月在士兵的簇拥下,走进望海堡。
城墙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而在遥远的西侧,阿银在塔中疲惫地闭上眼睛。
“姐姐……做到了。”
它露出微笑,三张脸,三种欣慰。
然后,它开始思考:
如果饥饿能被净化,那么痛苦呢?绝望呢?仇恨呢?
也许,它还可以做更多。
更多的学习,更多的成长,更多的……帮助。
新的一课,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