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苏家那扇掉了漆的防盗门被敲得震天响。
“开门！苏强！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粗暴的吼声伴随着铁器砸门的“哐哐”声，在老旧的楼道里回荡，震得楼上楼下的邻居纷纷探头观望，又赶紧缩了回去。
屋内，张翠莲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边看电视一边骂骂咧咧：“这谁啊？奔丧呢？敲这么大声！”
苏强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这声音，手一抖，手机直接砸在了脸上。
“妈……妈！别开门！是……是要债的！”
苏强脸色惨白，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想往卧室里钻。
“要债？什么债？”张翠莲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防盗门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哀鸣，锁芯似乎被什么东西撬动了。
“咔哒。”
门开了。
三个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纹着花臂的壮汉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个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大概率是假的），手里拎着一桶红油漆。
“哟，都在家呢？挺热闹啊。”
光头把油漆桶往地上一墩，皮笑肉不笑地环视了一圈。
张翠莲哪见过这阵仗，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但她毕竟是能在菜市场吵赢三条街的泼妇，短暂的惊慌后，立刻拿出了那股撒泼的劲儿。
“你们是谁啊！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张翠莲跳起来，指着光头的鼻子骂。
光头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借条，怼到张翠莲脸前。
“报警？报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来了也得讲理！”
“看清楚了！这是你儿子苏强签的字！连本带利三十万！白纸黑字，还按了手印！”
张翠莲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
借款人：苏强。金额：10万。利息：按日计息……
经过半年的利滚利，已经变成了三十万。
“强子！这是怎么回事？！”张翠莲尖叫着回头看向儿子。
苏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妈……我……我是为了给游戏充值……还有给女朋友买包……我以为能赢回来的……”
“你个败家子啊！”张翠莲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少废话！”光头一脚踹翻了茶几，玻璃碎了一地，“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哼哼，这房子看着挺值钱的，抵债吧！”
“不行！这房子是我的！谁也别想动！”张翠莲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前面。
光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一个推开张翠莲，一个抓住苏强的衣领，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不还钱？行啊。兄弟们，给他松松骨！”
“啊——！妈！救我！妈！”苏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就在这混乱时刻，门口传来了一个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声音。
“这么热闹？家里来客人了？”
众人回头。
只见苏沉手里拎着刚买的菜（甚至还有一条活鱼），正站在门口换鞋。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满地狼藉，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哟，这不是大哥吗？”苏强像是看到了救星，“哥！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你有钱！你快帮我还钱！”
张翠莲也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苏沉的胳膊：“大儿啊！快！把你的卡拿出来！这可是你亲弟弟啊！不能让他被人打死啊！”
光头上下打量着苏沉：“你就是苏强的大哥？听说你在大公司上班，挺有钱的？这三十万，你替他还？”
苏沉把手里的鱼放进厨房的水槽里，洗了洗手，慢条斯理地擦干。
然后，他走回客厅，看着光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
“这位大哥，您误会了。”
苏沉指了指苏强，又指了指张翠莲。
“根据《民法典》，苏强已经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他的债务，属于个人债务。”
“而我，虽然是他哥哥，但在法律上并没有替他还债的义务。”
“什么？！”张翠莲和苏强同时尖叫。
“苏沉！你还是人吗？！”张翠莲指着苏沉骂，“你有钱不救你弟？你那些钱留着买棺材吗？”
苏沉没有理会张翠莲的咒骂，而是继续对光头说道：
“不过，我也理解各位兄弟赚钱不容易。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
苏沉走到光头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兄弟，这小子名下没钱，我名下也没钱（都被老婆管着）。但是……”
苏沉眼神示意了一下这套房子。
“这套房子，可是学区房。市价两百万。而且房产证就在那边的五斗柜里，没抵押，没贷款。”
光头眼睛一亮。
他本来就是为了这套房来的（接到了神秘人的举报电话，其实就是苏沉）。
“哥们儿，懂事。”光头拍了拍苏沉的肩膀，力道很重。
苏沉笑了笑，后退一步，大声说道：
“妈，既然强子欠了钱，咱们不能赖账。您这房子反正也是给强子留的，不如现在就抵押给这位大哥，把债还了。剩下的钱，还能给强子付个首付买个小的。”
“你做梦！”张翠莲发疯一样冲向五斗柜，死死抱住，“这是我的房子！谁也别想拿走！苏沉，你把你的房子卖了给强子还债！”
苏沉摊开手，一脸无奈：
“妈，我的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婉婉不签字我卖不了啊。而且……刚才这位大哥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强子欠的钱，当然得用强子的资产还。您不是说您的就是强子的吗？”
这简直是把昨天张翠莲用来道德绑架苏沉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旋镖。
光头不耐烦了：“少废话！兄弟们，找房产证！找不到就把这小子手剁了！”
“别！别剁手！房产证在柜子里！妈！你快给他们啊！”苏强吓尿了，真的尿了，一股骚味弥漫开来。
张翠莲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宝贝儿子，又看了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终于崩溃了。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苏沉，你个黑心烂肺的，你看着亲妈被逼死啊！”
苏沉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吃刚才买的那条鱼。
【系统弹幕：爽！太爽了！这就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系统弹幕：张翠莲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溺爱”反噬吧？】
【系统弹幕：苏沉这个“我不帮”的态度太坚决了，这才是反套路的精髓！】
最后，在光头的威逼下，张翠莲颤颤巍巍地交出了房产证，签下了一份充满了霸王条款的抵押协议。
光头拿着协议，满意地拍了拍苏强的脸：“小子，以后长点心。还有，谢谢你哥。”
光头带着人走了。
屋里一片狼藉，像刚被洗劫过一样。
张翠莲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苏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苏沉走进厨房，把那条活鱼捞出来，开始刮鳞。
“妈，强子，别哭了。今晚吃红烧鱼，给强子压压惊。”
“苏沉！！”张翠莲猛地爬起来，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指着苏沉，“我要杀了你！是你害的！是你引狼入室！”
苏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那把晃晃悠悠的菜刀。
他没有躲，反而上前一步，让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
“妈，您想好了。”
苏沉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
“这一刀下去，我就死了。我的保险金受益人是婉婉，不是您。”
“而且，杀人偿命。您进去了，强子背着三十万的高利贷（刚才只还了一部分利息，本金还在利滚利），还没了房子，也没了工作。您觉得他能活几天？”
“您是在杀我，还是在杀强子？”
张翠莲的手剧烈颤抖，“当啷”一声，菜刀掉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儿子，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还是那个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吗？
这分明是个魔鬼。
苏沉弯腰捡起菜刀，洗了洗，继续刮鱼鳞。
“既然不想杀人，那就洗手吃饭吧。”
“对了，明天我会带婉婉搬出去住。这房子既然抵押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收走。您和强子……好自为之。”
那一晚，苏家的餐桌上摆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红烧鱼。
但除了苏沉，没人动筷子。
苏沉吃得很香，甚至还挑了一块最嫩的鱼肉放进嘴里。
“嗯，火候刚好。”
窗外，雷声滚滚。
但这道雷，劈碎的不再是苏沉的脊梁，而是这个极品家庭最后的遮羞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