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清晨的微光已经透过病房的百叶窗钻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酉新动了动手指,最先感受到的是布料的粗糙——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松垮地挂在肩上,触感陌生得让他心头一紧。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没有预想中的模糊。以前常年戴眼镜的他,摘下眼镜就是一片朦胧,可现在,窗外远处的梧桐树叶片、甚至叶片上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更诡异的是视角的变化,像是以前看惯的4:3屏幕突然被拉成了16:9的宽屏,视野莫名开阔了许多,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失衡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身体的不适感已经褪去了大半,那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和骨骼错位般的剧痛消失了,但更深沉的、无处不在的错位感依旧牢牢缠着他。他试着抬手,手臂抬起的弧度和速度都和记忆里不一样,指尖划过空气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风的阻力,比以前要轻盈,却又透着股不自然的滞涩;他握紧拳头,指节的发力点变了,掌心的大小也不对劲,以前能轻松握住的拳头,现在握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陈酉新在心里吐槽,那些写变身的小说里,主角好像很快就能适应新身体,可他现在只觉得别扭——每一个动作都要重新适应,每一寸肌肤的触感都在提醒他,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胸前传来的紧缚感,那沉甸甸的重量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来一种酸胀的钝痛。他侧过头,能看到病号服下鼓起的弧度,近在咫尺的“胸器”让他心里毫无波澜,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恶心,像是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你是……陈酉新?还是陈大晨?还是……陈梦灵?”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床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陈酉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女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叠档案,正低头翻看着,眉眼间带着几分审视。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挽得整齐,镜片后的眼睛很亮,让人不敢直视。
“陈酉新,我的名字是陈酉新。”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酉新自己都愣住了。那声音清脆、尖细,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柔软音色,完全不是他熟悉的低沉男声。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巴,指尖碰到的是柔软的唇瓣,触感细腻得让他浑身一僵——这次倒是精准地捂住了,或许,自己真的在慢慢适应这具身体?
白大褂女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在档案的某一页上打了个勾:“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待在这里做康复训练,让你尽快适应身体。之后你会被送去相关机构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放心,不会危害你的身体健康。”
“实验?!”
陈酉新猛地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可身体的重心依旧没把握好,刚抬起上半身,就因为失衡向旁边倒去,手在床沿打滑,重重地摔回床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胸前的酸胀感因为这个动作加剧了,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不用紧张。”女人放下档案,语气依旧温和,“按照记录,你原来的身份现在正在G市灵风命理有限公司担任命理课程销售。这倒是挺玄乎的,和你遇到的事情莫名契合。”她微笑着,指了指档案上的一张照片,“看你的反应,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认为自己就是陈酉新,对吗?”
陈酉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照片上是个陌生的男生,眉眼带笑,和他记忆里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努力回想过去的事情,那些记忆明明清晰无比,可此刻感受着这具陌生的身体,又觉得那些记忆像是别人的——明明是自己经历过的事,现在却和身体的感受格格不入,冲突不断。
“我不是……他?”他迟疑地开口,声音依旧尖细,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不要猜想太多,先好好恢复。”女人说完,起身就要走。
陈酉新刚松了一口气,接下来,陈酉新视角移到自己胸前。就看到女人的头突然从门框处探了进来,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对了,不要做一些过度刺激的事情。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从心理学角度看是严重的人格解离,但你实际的情况比这更棘手,已经影响到身体器官的正常运作了。所以,乖一点哦。”
这番话让陈酉新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划过的是光滑细腻的皮肤,没有了以前熟悉的喉结凸起。他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喉结,那以后想压低声音都不行了?他试着清了清嗓子,想模仿以前的低沉嗓音,可发出来的还是尖细的女声。
他不死心,试着哼起了以前常听的歌,却发现音准完全控制不好,稍微用力就会破音。试了几次后,他突然发现,只要把气息往下沉,用鼻腔发力,声音就能稍微压低一点,虽然还是和男生的声音有差距,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刺耳了。原来男生和女生发声的方法完全不一样。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陈酉新就这么反复练习着,一遍又一遍地调整气息,直到喉咙微微发疼才停下。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估计已经到中午了。那个白大褂女人再次走了进来,手里多了一本书。
“我现在是你的主治医生,也是负责你后续实验的人员,你可以叫我白姨。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陈酉新拨弄着垂到肩头的发尖,发丝的柔软触感让他很不适应,他轻轻“嗯”了一声:“习惯了一点。我可以玩手机吗?”
“不可以哦。”白姨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递给他,“因为你的情况特殊,病房里的手机、镜子这些东西都已经撤掉了,也是为了防止你情绪崩溃。无聊了可以看看这本书。”
陈酉新接过书,封面上写着《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他随意地翻了翻,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书页上,而是一直盯着自己垂在身侧的长发。他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正好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从走廊里经过,步伐整齐。
“这里是军区医院吧?”他忍不住问道,“看外面有很多穿军装的人。在这里看这种国外名著吗?我还以为会是XXX选集之类的。”
白姨笑了笑,没解释,只是说道:“以后每天下午我会带你做康复训练。早上如果起得早,你可以叫站在门外的武警帮你买早餐。”她说着,指了指门口——门口正好有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看到白姨的手势,还朝门内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预计一周左右你就能基本适应身体了。另外,以后洗澡会有专人帮你。”
“哦,哦,哦!”陈酉新一边听着,一边机械地点头,脑袋像捣蒜一样。直到他看到白姨从身后的托盘里拿出一套抽血工具,针管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瞬间僵住了,整个人都往床的另一边缩了缩,声音都变了调:“等等等!你拿这个干嘛?”
“抽血呀,做个常规检查。”白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记得档案里写着,你母亲是医院的护士长,按说你不该怕这个才对。”
陈酉新也愣住了——他以前确实不怕抽血,每次体检抽血都很镇定。可现在看到那根细细的针管,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看到了毒蛇一样,皮肤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还隐隐有刺痛感。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打颤地说:“其实……其实也不是很怕,就是咱能不能晚一点再抽?”
他急中生智,猛地捂住肚子:“我有点急尿了!要不我先去个厕所,回来再抽?”说着,他就挣扎着想要下床。可身体的错位感依旧存在,刚把脚放到地上,就因为重心不稳,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白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点。走吧,我带你去厕所。”
跟着白姨走进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陈酉新又愣住了——卫生间里竟然也没有镜子,墙壁上原本安装镜子的地方,还能看到新鲜的拆卸痕迹,显然是今天刚拆下来的。
白姨帮他放好马桶垫,转身就要过来帮他托裤子。陈酉新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羞耻心爆棚,他死死地攥着病号服的裤腰,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
白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识趣地退到了门外,把门半掩着,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女生上完厕所是要擦的,不擦干净容易得病,记得用纸巾。”
门关上的瞬间,陈酉新才松了一口气,可尿意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他强忍着羞耻感,慢慢脱下裤子,坐到马桶上。刚坐下去,尿意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发现,女生憋尿和男生完全不一样。男生憋尿就像按压装满水的气球,只要力道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可女生的感觉更像是握住一个没有瓶盖的瓶口,稍微放松一点就控制不住,根本憋不了太久。
胸前的柔软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心里竟然莫名地升起一丝好奇。解决完后,他抽了一张纸巾,靠这么敏感,看来要轻点,疼死了。皮肤的触感异常敏感,稍微用力一点就会觉得疼,他只能放慢动作,轻轻擦拭。
洗完手后,他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盯着镜子原本该在的地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走出卫生间,就看到白姨正拿着那套抽血工具等在门口,针管上的寒光再次映入眼帘。陈酉新打了个冷颤,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心里的恐惧又涌了上来。
“啊——”一声尖锐的痛呼猛地冲出口,惊动了走廊里路过的其他病人,不少人探头往这间病房张望。陈酉新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指尖死死按着胳膊上的棉签止血,委屈又困惑地嘟囔:“我记得以前抽血没这么疼啊……”
“别抱怨啦,刚抽完血是会有点不舒服。”白姨收起抽血工具,语气依旧温和,“现在正好到饭点了,附近餐馆种类挺全的,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火锅!”陈酉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下意识地把胳膊抱到胸前,扭头看向窗外。可刚碰到胸前的柔软,就被那酸胀感硌得一皱眉,又赶紧把手放了下来,指尖还残留着陌生的触感。
“可以啊。”白姨一口答应,语气里没半点迟疑,还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要辣锅还是不辣的?菜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陈酉新瞬间傻眼了。按她以前的经验,这种随口说的想吃火锅,大概率会被当成玩笑打发,没想到白姨真的答应了。她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摆了摆手:“开、开玩笑的!随便来份猪脚饭就好啦。”
“好哦,那你乖乖待着,无聊就看看书。”白姨笑着应下,转身走到门口,跟其中一位穿军装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离开了。
不到十分钟,刚才那位军装大哥就端着餐盒走了进来。陈酉新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你们是哪种警察呀?”
军装大哥愣了愣神,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耳根莫名泛红,有些拘谨地开口:“我们是武警,我是这边……”
“新仔!”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沉喝,另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肩膀更宽的老武警站在门口,语气严肃,“规定不让跟重点关注对象进行工作外沟通,出来站岗!”
被叫做“新仔”的武警脸更红了,对着陈酉新抱歉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出病房,重新站回了门口的岗位。陈酉新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红害羞个什么劲儿啊!不过这大哥倒是长得人高马大的,五官也……不对不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干饭要紧!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餐盒,第一眼就嘀咕:“这打包盒也太小了点吧?”可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烧鸭拼肉卷,油光锃亮的,底下只垫了薄薄一层米饭。以前的她,这么一份饭能三两口扒完,吃完还得抽根烟刷会儿抖音;可现在,刚吃了一勺就觉得咽着费劲,每一口都得嚼得稀碎才能慢慢咽下去。
是身体还没适应?还是本身就有问题?陈酉新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吃饭突然变成了件累人的事。她抬眼瞥了眼病床前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半个小时,腮帮子都嚼得发僵,肚子却已经九成饱了。她扒拉了一下餐盒里剩下的大半饭菜,无奈地叹气,这胃口也太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