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附近的土地颜色深的像是在渗出鲜血,腐地的腥臭味直冲鼻腔。空气中飘着淡绿色的雾,吸进肺里像是吞了把锈刀。
虹夏的死灵防护结界边缘不断发出腐蚀的“滋滋”声,淡黄色的光幕在雾气侵蚀下明灭不定。
“说实话,”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并不觉得这种地方能住人。”
“但确实如此。”波奇指向河岸的方向。
浓雾如腐败的纱幔被无形之手撩开,露出一簇扭曲跳动的火光。
那光亮像嵌在腐尸上的宝石,美丽得令人毛骨悚然。
虹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头顶的呆毛警觉地竖了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小声嘀咕。
众人交换着眼神。这景象太违和了,简直像故意摆在陷阱上的诱饵。
就在虹夏犹豫着要不要提议回去时,凉已经迈步向前。
“走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凉前辈...”喜多刚伸出手,就被虹夏拦住了。
“跟上吧。”虹夏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众人拨开雾气,远远的就看到腐朽的木栅栏歪斜地围出一片荒地。
小屋就坐落在这片荒地的中心,屋顶的木板早已被湿气腐蚀得发黑,长满霉斑,仿佛随时会塌陷下去。
门廊前的台阶已经塌了一半,剩下的部分布满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抓挠过。
窗户上糊着发黄的羊皮纸,隐约透出屋内摇曳的火光。可那光不是温暖的,而是透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像腐烂的磷火。
窗框边缘钉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铁钉,钉子之间用腐烂的细绳穿着某种小型动物的指骨,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门把手是一截扭曲的鹿角,表面已经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有人使用。
空气中飘来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草药、腐肉和某种熏香的混合体。它不完全是恶臭,却让人本能地感到反胃。
小屋的后方,隐约可见一片被翻动过的土地,几根木桩歪斜地插在那里,上面缠着褪色的布条。布条上写满了模糊的符文,在夜风中无声飘动。
众人刚走到栅栏前,一名黑袍老者便像有所准备似的从门后的阴影中走出。
吱———
老者推开那腐朽的木门时发出如同女妖嚎叫般的声响,“我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活人来拜访。”
“我们从夜色镇来,有人说你知道这边腐地的情况。”凉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噢,夜色镇。我以前是在那干过,但现在只不过是个看坟的老头罢了。”老者说着便要回到屋里。
喜多突然向前半步,骑士徽章在火光中闪了一下:“北泽城骑士团在调查腐地异变,请配合。”
木栅栏的阴影中,亚伯的指甲突然刮过门框,发出刺耳的响声,“北泽城?现在北泽城的手伸的这么长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十五年前黑夜诅咒降临的时候北泽城在哪?十年前夜色镇瘟疫的时候,北泽城又在哪?”
老者突然停顿,发出吱哇的怪叫,“噢,我知道了,又是那群人要赶走老亚伯?”他说着愈发疯狂“马上!我马上就能把他们...”
虹夏见状急忙挥动法杖,柔和的圣光带着安抚术笼罩了亚伯“您先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恶意。”
“哼,圣光。”亚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还有一个圣光教会的牧师小姐在这。”
“我们只是想知道腐地的情况,您一直在这里应该是最了解的。”虹夏几句话就稳住了亚伯。
“是的,最近那些食尸鬼活动的范围又变大了。”亚伯走上前敲了敲刻满符文的栅栏。“我的这点玩意已经不够看了。”
亚伯的拐杖戳向地面,腐土中翻出一截森白指骨。他咧开嘴,露出比这片土地更令人不适的笑容,“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指向雾气深处,指甲缝里嵌着的腐殖质簌簌地掉落,“往那个方向...有一群游荡的食尸鬼...我需要三具完整的躯干。”
凉的黑曜石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裂痕中的火焰兴奋地跳动,“是你的研究素材?”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亚伯的瞳孔在微弱的火光中收缩“简单的死灵防护术而已...”他喉间发出咯咯笑声“总得先保证老亚伯的安全...才能告诉你们想知道的情报,这是一场简单的交易不是吗?”
“要安全的话搬走不就完了。”喜多小声的嘀咕被雾气吞没大半。
众人面面相觑,简单答应后转身走向亚伯所指的方向。
波奇走在众人身后,少有的主动开口,“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她的声音轻的像落叶。
虹夏的手指轻扯凉的袖口,“我也觉得不对劲...”她突然压低声音,“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实验台上的老鼠...”
凉沉思了一会,理性告诉她应该停下,但炼金师的探索精神驱使她继续前进。“先按他说的做吧。”
“不过,确实有记载过使用亡灵躯干作为施法媒介,驱散亡灵的法术。”喜多补充道。
喜多的这番话语意外将亚伯的要求正当化,这更加坚定了凉想要探索下去的决心。
说话间波奇突然拉住了凉,指了指前方林间空地上攒动的影子。
腐臭的雾气在林地间翻滚,十几具佝偻的身影在腐地上游荡,它们的皮肤溃烂发紫,关节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珠里跳动着饥渴的凶光。
活人的气息明显刺激到了这群凶残的亡灵生物,嚎叫着朝众人扑来。
“这个数量...”喜多眉头一皱,马上紧张起来进入了战斗姿态。
她的盾牌重重砸进腐土,复仇圣印在精钢表面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在她身后,虹夏已经抬起法杖,真言术:盾已经化作温暖的光流缠绕在众人身上。
食尸鬼扑来的瞬间,波奇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她的身影在雾气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两把长剑已经划过最前排食尸鬼的膝窝。
腐肉和肌腱被精准割断,那只怪物嚎叫着跪倒,而波奇早已旋身绕到另一侧,闪着银光的利刃捅进第二只的脊椎缝隙。黑血喷溅,但没一滴沾到她的披风上。
“...唤地狱之焰”凉的吟唱声简短有力。
她剑尖直指,地狱烈焰在剑尖凝聚成深色火焰,猛地砸进食尸鬼群中。
轰!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三只怪物,它们燃烧着翻滚,发出油脂炸裂般的噼啪声。
后方的食尸鬼也涌了上来。其中一只特别壮硕的撞上喜多的盾牌,腐蚀性的体液甩在盾牌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喜多闷哼一声,脚踝陷入腐地半寸,却硬生生顶住了冲击。“伊地知前辈!”
虹夏的法杖顶端迸发刺目金芒。恢复术与真言术:盾的光芒同时在喜多身上亮起。
喜多盾牌猛的砸向地面,奉献的圣光能量呈圆形爆发,前排的食尸鬼直接被炽热的圣光融化。
它们的爪子在空中抓挠着,皮肉剥落,露出漆黑的指骨。
四人虽是第一次配合,但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对付这种等级的食尸鬼还是轻松取胜。
“嘛,还是比较轻松的吧。”虹夏松了口气,随即眉头一皱指着一地的残骸问道:“那么,我们要怎么把这玩意弄回去呢。”
波奇在一旁不住的摇头:“不...我不要...”
虹夏将喜多拉向一边,法杖“不小心”戳到凉的腰际:“看来某位炼金天才要亲自搬尸块了?”
凉的漂浮术符文陷入腐肉三寸才勉强提起,每走一步都有蛆虫从躯干中掉落。
虽然耗费了一点时间,但凉在漂浮术的帮助下,还是成功的将三具躯干带回到亚伯的小屋前。
“很好,那么我也该信守承诺。”亚伯满意的点了点头。
亚伯的指骨摩挲着门框凹痕,一枚暗淡的戒指牢牢地捆在那枯枝般的手指上:“十年...我每天都能听到泥土啃噬棺材的声音。”
虹夏的法杖突然闪烁,小屋后方的地下传来微弱震动
“你们猜得没错。”他突然踢开脚边腐土,露出半截刻满符文的墓碑,“这些咒文本该保护她...”
凉皱起眉头,用剑尖挑起一块发黑的骨头,上面附着新鲜咒文。
“但腐地活过来了。”亚伯的瞳孔在火光中颤动,“我的守护咒...变成了喂养亡灵的饲料。”
波奇的剑突然指向小屋后方:“那里...有东西在哭。”短暂的静默后,夜风送来细微的、类似女子抽泣的声响。
喜多心中一颤:“是您夫人...!?”
“净化符文。”亚伯的声音突然清晰,“还有机会挽救,墓场教堂的废墟深处,还有14年前留下的净化符文,但是那里已经被亡灵占据。”
虹夏的圣光突然笼罩亚伯:“您是说,这些符文能够...”
“只要你们去到深处...”亚伯猛地抽回手,皮肤碎屑簌簌掉落,“去深处,激活符文,就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喜多似乎是被亚伯的故事所感动,转身朝向墓场教堂的方向,“那么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波奇跟上的同时黑袍无声掠过亚伯身侧,剑鞘“不小心”撞翻了他藏在袖中的药水瓶。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不住的颤抖。
当四人的背影被浓雾吞没时,亚伯枯爪般的手突然抽回,转身将三具躯干扔进了小屋后方的墓穴中。
隐隐约约,有令人作呕的咀嚼声从中传来。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