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山林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如鼓,闪电撕裂夜空,将破庙的影子映得忽明忽暗。
往日温和的陆守山,此刻却全然没了半分笑意,神色凝重如铁,眉宇间快拧成了一条线。
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泛着森然冷锋的长剑,眼神如鹰隼般死死锁在破庙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在警惕着某种蛰伏的凶物。
陆一早已察觉不对,才迈动脚步,刚想凑上前去询问,就被陆守山猛地厉声喝止:“待在庙里不准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绝不能出来!”
他心头沉到了谷底,瞧着养父凝重的神色,听着庙外诡异的死寂,当即断定是妖兽来袭。可即便知晓凶险,他也没有半分退缩之意,反而悄悄攥紧了拳头,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今夜何等凶险,都要与养父共进退,绝不能独自躲在庙里苟活。
可还没等他前进一步,陆守山陡然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指尖飞快掐出几道晦涩印诀,口中低喝一声:“钦天镇!”
刹那间,数道淡金色符文从陆守山指尖疾射而出,在空中骤然炸开,化作数十根手臂粗细的金色锁链!锁链表面镌刻着细密的玄奥纹路,裹挟着凛冽的威压,如灵蛇般迅猛窜出,精准缠向陆一的四肢。
不过瞬息之间,手腕、脚踝便被锁链牢牢锁紧,链身顺势收紧,将他的手脚死死缚在原地。陆一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挣扎扭动,可那金色锁链却如玄铁般沉凝,纹丝不动,反而随着他的挣扎泛起点点金光,将他周身大半力道卸去。这锁链看着松松垮垮,却如跗骨之蛆般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仅能在原地小范围扭动,根本无法挣脱出锁链划定的圈子,更别提冲出破庙。
这是陆守山头一次动用法诀,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养父是一位修仙者,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养父的声音便已沉沉落下,语气里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凶险非你我能挡!”语气里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若没能回来,你带着木剑,往青云宗山门去!那里有修士庇护,是你唯一的生路!”
他话音未落,便快步上前,将那柄贴身的木剑狠狠塞进陆一怀里,指腹用力按住陆一的手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看好它,无论何时都不能丢!”话音刚落,他便松开手,转身抓起长剑,没有半分迟疑地冲进了茫茫雨幕。
光罩内的陆一眼底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担忧,而是满目的震惊与困惑——养父竟会如此晦涩的法诀?他从来以普通的猎户自称,为何会突然显露修仙者的身份?这场突如其来的危险,又为何会精准找上他们?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炸开,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养父的背影被狂风暴雨吞噬,连一句追问都没能说出口,只剩满心的茫然与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刺破云层的瞬间,困住陆一的淡金色光罩忽然微微震颤,随即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束缚感彻底消失。他踉跄着迈出两步,手脚因长时间被禁锢而有些僵硬酸痛,可此刻他全然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庙门外空荡荡的雨巷。雨停了,山间的寒意被晨曦驱散些许,可那个冲进雨幕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回来。
回过神来,陆一缓缓攥紧掌心的木剑,指腹抵着剑鞘温润的木纹,心中的不安与困惑渐渐沉淀,化作一股无比坚定的念头:无论前路多险,找到义父下落、弄清所有真相,便是他现在的最终目的。
摩挲片刻,陆一将木剑重新挂回石屋最显眼的墙面——这位置正对着石床与石桌,无论坐着还是躺着,抬眼便能望见。
安置好这柄意义非凡的木剑,他才重新坐回石桌前,抬手按在眉心,试着按照引路弟子随口提过的法子,凝神感知周遭的灵气。
他屏气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意识顺着眉心缓缓向外延伸。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受到空茫——取而代之的,是浩浩荡荡的灵气如潮水般弥漫在天地间,顺着他的意识汹涌而来。
那些灵气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掠过粗糙的石壁、堆叠的干柴,在屋外小院的青竹与杂草间流转,更朝着山间云海的方向铺展而去,无穷无尽,雄浑磅礴。陆一心中不由得惊叹:不愧是修真界名门大派,竟连山脚处都有如此浓郁的灵气,这般底蕴,果然名不虚传。
可惊叹尚未褪去,失落便如冷水般浇遍全身。他能清晰地“看见”那些灵气在周遭流转,却无论如何牵引、呼唤,那些灵气都仿佛看不见他一般,径直从他身旁掠过,别说主动涌入体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停留都没有。天地间灵气充盈,他却像个局外人,被彻底隔绝在外,连半分灵气都无法拉拢。
陆一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我根本没有灵根?他曾听山下的行脚商人说过,这方世界的灵根检测颇为复杂,要么得请修仙大能亲自以神识探查,要么就得花大价钱去专门的坊市找特殊法器检测,寻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也正因如此,各大宗门招收入门弟子时,都会先以“引气入体”为初步标准——能引气,便说明大概率有灵根,后续再安排专人细查灵根优劣;若连引气都做不到,基本就等同于没有灵根,连修仙的门槛都跨不进。
没有灵气主动涌入,没有沁人心脾的清凉感,更没有灵气与经脉相触的悸动。他明明身处灵气充裕的青云宗山脚,却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就是那类没有灵根的凡人,之前李伯言夸赞的“上佳根骨”,难道只是一场误会?
陆一不死心,又拼尽全力试了一次。他死死闭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因用力而蜷缩,可结果依旧如此——那些灵气依旧对他视若无睹,我行我素地在天地间流转。
他颓然地放下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心底满是慌乱与无助。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后续的灵根探查更是无从谈起,这仙门之路刚迈出第一步就要断了吗?没有灵根,无法修仙,他又该如何变强?又该如何寻找义父的下落、弄清当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