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大脑切断了对四肢的控制权。
那股腥臭的热气就像某种有毒的化学气体,顺着后颈的毛孔钻进去,麻痹了每一根神经。
它在后面。
它就在后面。
它不需要走那十米的路,不需要踩断枯枝,它直接站在了“出生点”旁边。
这算什么?
守尸?
这鬼东西居然懂守尸?!
“嘿……”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笑。那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一只粗糙、温热、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搭在了李维的肩膀上。
动作很轻。
就像老朋友打招呼。
但下一秒,那只手骤然收紧。
“咔吧。”
肩胛骨发出一声脆响。
“啊——!”
李维惨叫出声,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扳了过来。
他被迫面对那个噩梦。
怪物蹲在泥坑边,那张暗绿色的丑脸近在咫尺。它没有拿刀,两只手空着,像是在摆弄一个新奇的玩具。
它看着李维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发黄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思考的光芒。
“这儿。”
它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泥坑。
“你会……从这儿……长出来。”
它用的词是“长出来”。
就像蘑菇,或者野草。
李维疼得满头冷汗,左肩完全使不上劲,只能用右手撑着泥地往后挪。
“滚……滚开……”
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怪物没有理会他的废话。它歪着头,似乎在验证某种猜想。
它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李维的左脚踝。
“别!不——”
怪物猛地一拽。
李维整个人被倒提了起来,像只被宰杀前的鸡。
世界颠倒了。
他看到灰暗的天空在晃动,看到那把生锈的砍刀插在旁边的泥地上。
怪物把他提到了眼前,晃了晃。
“如果不杀……”
它嘟囔着,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李维的小腿骨。
“你会不会……再长?”
什么意思?
它在说什么?
还没等李维反应过来,怪物的手指猛地发力。
咔嚓!
清脆的骨折声。
李维的小腿骨被硬生生捏碎了。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死寂的树林里回荡,惊起几只黑色的怪鸟。
痛。
钻心的痛。
那种骨头茬子刺进肌肉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但怪物没有停。
它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做一个严谨的科学实验。
它松开手,任由李维摔在泥地上。
然后,它抬起那只穿着烂皮靴的大脚,踩住了李维的另一条腿。
慢慢加力。
“如果……只弄坏……”
它一边用力,一边观察着李维的反应,“你会不会……换个新的?”
咔嚓。
右腿骨断裂。
李维已经叫不出来了。
他张大嘴,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喘息声,眼球充血凸起。
疼懵了。
生理性的泪水糊满了脸,意识在昏迷的边缘疯狂试探,却被那一波波的剧痛强行拉回来。
这头怪物。
它不打算杀他。
它想知道,如果不杀,仅仅是致残,这个“会复活的肉块”能不能自我修复。
它在做活体实验。
“没死。”
怪物蹲下来,戳了戳李维还在抽搐的身体。
“也没……长新的。”
它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似乎对这个实验结果很不满意。
“没意思。”
它站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砍刀。
李维躺在烂泥里,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他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天空,看着那把生锈的刀刃再次举起。
这一次,他居然感到了一丝解脱。
快点。
快点砍下来。
哪怕是死,也比现在这样好。
怪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
它举起刀,对准了李维的脖子。
但在砍下去之前,它突然停住了。
它低下头,看着李维那双充满恐惧和祈求的眼睛,嘴角再次咧开,露出了那个丑陋的笑容。
“下次。”
它说。
“我还在……这儿。”
噗嗤。
刀光落下。
世界归于黑暗。
……
……
“呼——!!!”
李维猛地坐起,双手本能地摸向双腿。
好的。
腿是好的。
骨头没断,还能动。
但他没有站起来。
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压到了最低。
泥浆的味道。
灰暗的树林。
一切都没有变。
除了一个事实。
那个声音。
那个魔鬼般的低语。
“我还在……这儿。”
它知道复活点。
它知道守尸。
它刚才就在这儿等着。
那么现在呢?
李维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一点点扫过四周。
左边。
右边。
身后。
没有。
泥坑边没有人。
也没有那个巨大的影子。
走了?
还是藏起来了?
李维不敢动。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缩在泥坑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每一秒都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咔嚓。
声音响了。
不是在十米外。
也不是在身后。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李维慢慢地、绝望地抬起头。
那棵枯树的树杈上。
那头暗绿色的肉山正蹲在那里。
像一只巨大的、丑陋的秃鹫。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维,手里把玩着那把生锈的砍刀。
看到李维抬头,它挥了挥手。
“嗨。”
它打了个招呼。
然后,它从树上跳了下来。
轰!
地面震动。
它落在了泥坑边,正好堵住了李维唯一的逃跑路线。
“这次……”
它歪着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兴奋。
“试试……把皮……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