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贴上了皮肤。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生锈的铁器并不光滑,上面坑坑洼洼的锈迹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李维的手臂。
很凉。
凉得让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乱动。”
怪物按着他的肩膀,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待宰的羊。
“皮……弄破了,不好看。”
它没有开玩笑。
它是认真的。
它真的打算在这个满是黑泥的坑边,像处理一只兔子一样,把李维的皮完整地剥下来。
李维想挣扎,但那只按在肩膀上的大手重得像座山。
他想咬舌自尽,但牙齿打颤得太厉害,根本咬不下去。
而且——
在这里自杀有什么用?
死了,复活,还在这个坑里。
还在它脚边。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嘶啦。
衣袖被割开了。
廉价的棉质布料在锋利的锈刃下脆弱得像纸。
刀尖压进了肉里。
不深,只是刚刚划破表皮。
血珠渗了出来,沿着苍白的手臂滑落,滴进黑泥里。
“嗯……”
怪物发出一声满意的鼻音。它眯着眼,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透着一种工匠般的专注。它微微调整了刀刃的角度,准备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上推。
痛。
细密的、尖锐的刺痛。
李维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唇被咬破,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了一种空洞的麻木。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丑脸。
盯着那双浑浊的、发黄的、充满了残忍快意的眼睛。
去死。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在心里疯狂地诅咒着。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头怪物应该已经碎尸万段了。
但眼神不能杀人。
刀刃还在推进。
皮肤被一点点挑起,那种皮肉分离的撕裂声在他耳边被无限放大。
滋——
突然。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李维发出的。
也不是怪物发出的。
那个声音没有来源,它像是直接在脑颅内部炸开的电流音。尖锐、高频,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刺进了听觉神经。
李维的大脑猛地抽搐了一下。
好疼。
头好疼。
但比他反应更大的,是那个怪物。
“吼?!”
那头正专心剥皮的肉山突然浑身一震。
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向后跳开了一步。
那把生锈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怪物捂着自己的脑袋,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它用力甩着头,那双原本充满戏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惊恐?
“吵!”
它吼道。
它瞪着李维,像是看着一个突然开始尖叫的警报器。
“闭嘴!太吵了!”
李维愣住了。
他躺在泥地里,手臂上鲜血淋漓,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吵?
他没说话。
他甚至连惨叫声都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周围死一样寂静。
哪里吵?
但怪物的反应做不了假。它显得非常暴躁,那双粗大的手掌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耳朵,甚至抓破了暗绿色的头皮。
“还在叫!”
怪物咆哮着,它眼中的惊恐迅速转化为暴怒。
它不想玩了。
那种让它脑仁疼的噪音让它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它重新捡起地上的砍刀。
这一次,没有剥皮,没有折磨,也没有废话。
它只想让这个噪音源立刻消失。
“死!”
呼——
生锈的砍刀带着风声,毫无花哨地劈了下来。
这一次是全力。
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
李维甚至感觉不到痛。
因为在痛觉传导到大脑之前,他的脑袋就已经离开了脖子。
世界瞬间黑屏。
……
……
“呼——!!!”
李维再一次从泥坑里坐了起来。
手臂完好。
脖子完好。
他大口喘息着,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那里没有伤口,只有干涸的泥点。
但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立刻陷入绝望。
他的眼睛在发亮。
哪怕身体还在发抖,哪怕恐惧依然像冰水一样浸泡着他,但他的思维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那一瞬间。
在他盯着怪物的眼睛,心里疯狂想着“去死”的时候。
那个声音。
那个只有怪物能听到的、让它痛苦到扔掉刀的声音。
李维闭上眼,试图回忆那种感觉。
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频率。
一种从他大脑深处扩散出去的、带着恶意的频率。
那东西,好像是从他灵魂里钻出来的。
咔嚓。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第五次响起。
李维猛地睁开眼。
他看向那个方向。
这一次,他没有躲,也没有拿石头。
他只是跪在泥坑里,死死盯着那棵枯树。
那头暗绿色的肉山走了出来。
它提着刀,表情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狰狞,都要暴躁。
它记得。
它记得刚才那种让它头痛欲裂的噪音。
它看着李维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看食物,也不再是看玩具。
而是看一个……麻烦。
“你……”
怪物停在五米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耳鸣。
“……很烦。”
它举起了刀。
这一次,它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冲了过来。
它不想剥皮了。
它只想把这个会制造噪音的肉块剁成泥。
李维看着冲过来的怪物。
死亡正在逼近。
但他却感觉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它能听到。
如果它会觉得疼。
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头怪物的大脑,是可以被“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