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公馆内外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当罗草换下那身沉重的礼服,穿上一套更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走出主厅准备出发时,却在大门内侧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罗草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看向一旁候命的管家。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给她找身衣服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管家面露难色,躬身道:“大人,属下……属下试过了。”
“但这位小姐,只要有人试图靠近她,或者碰她,她就会立刻躲开,甚至想跑。眼神……很惊恐。属下不敢用强,毕竟是您亲自带回来的……”
管家的意思很明白,他不知道这女仆在罗草心里究竟算什么分量,万一处置不当,触了霉头就糟了。
亲自带回来的?他不过是被气到了顺手为之,怎么就变成了亲自带回来?
他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朝那个角落走去。
管家下意识地想跟上提醒:“大人,请小……”
罗草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
他放慢了脚步,尽量不显得那么具有压迫感,走到女仆面前几步远的位置处停下。
蜷缩着的女仆感受到罗草的到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却依旧没敢抬头,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
罗草观察了她几秒,发现她虽然害怕,但并没有像管家描述的那样立刻逃跑或激烈反抗。
他试探性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女仆的呼吸明显更急促了,肩膀绷紧,但……没动。
罗草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沾着灰尘和泪痕的脸颊。
女仆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却依旧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罗草收回了手,心里的烦躁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些许。
“看来,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抗拒,或许只是之前那些人给她留下了太深的恐惧,而自己的出现又让她有了一种扭曲的顺从。”
“啧,麻烦。”罗草低声自语。现在显然不是在这里慢慢开导或者强行给她换衣服的时候。
他直起身,对管家吩咐:“算了,先这样吧。给她拿件厚斗篷披上,别冻死了。准备出发。”
管家连忙应下,取来一件厚实的羊毛斗篷,这次他没敢亲自上前,而是递给了罗草。
罗草接过,抖开,看着依旧闭眼瑟缩的女仆,将斗篷裹在了她身上,草草系了个结。
“能走吗?”罗草问。
女仆没有回答,但当自己转身朝门外停着的马车走去时,她终于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罗草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忙碌但对她视而不见的仆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挣扎着站起身,跟上了罗草。
而看见她来到属于大公的马车前,罗草也指了指马车,示意她自己上去。
但看着那华贵却封闭的车厢,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
但在罗草的注视下,她还是咬着嘴唇,用尽力气爬了上去,缩在了车厢最内侧的角落。
看见这一幕,管家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犹豫,低声劝谏:“大人,这……让一个奴隶与您同乘……恐怕于礼不合,也有损您的威严……”
罗草正被这一连串破事搞得心情烦躁,闻言瞪了管家一眼,声音冷了下来:“怎么?我做事,需要你来教合不合礼?”
管家浑身一颤,立刻深深低下头:“属下不敢!大人恕罪!”
“衣服,干净的,找一套合适的,送到马车上来。再拿些食物,要软和、容易消化的,还有水。”
罗草不再看他,径自上了马车。
“遵命!”管家不敢再多言,连忙去准备。
车厢门关上,将外界的嘈杂与窥探隔绝。
银发女仆紧紧蜷缩在对面角落的阴影里,正不安地看着自己。
罗草看着她这副样子,那股无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抬手,撤掉了自己脸上用魔法设下的最后一道伪装,露出了他原本年轻的脸庞。
“放松点,我不会吃了你。至少现在不会。”
不过他的话似乎没起到什么安慰作用,女仆依旧紧绷着。
罗草也懒得再多说,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儿,管家轻轻敲了敲车厢壁,递进来一个包裹和一个小食篮。
罗草接过,放在桌上。
包裹里是一套质地不错的棉布衣裙。食篮里则放着几块松软的白面包,一小罐牛奶,还有清水。
罗草拿起一块白面包,又倒了半杯牛奶,看向角落的女仆:“过来,吃东西。”
女仆看着他手中的食物,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渴望,但身体却怎么都没有动作。
罗草的耐心终于告罄。他本就心情糟糕,路上还带了个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易碎品”,现在连让她吃饭都这么费劲。
他起身,几步跨到女仆面前。
女仆吓得往后缩,背脊紧紧抵住了车厢壁,退无可退。
罗草伸出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张开嘴。
“唔……”女仆发出惊恐的呜咽。
罗草另一只手拿起那半杯牛奶,不由分说地就往她嘴里灌去。
女仆被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但大部分牛奶还是被迫咽了下去。
灌完牛奶,罗草又拿起白面包,撕下一小块,塞进她嘴里。“嚼,咽下去。”
而女仆除了最初下意识的挣扎和呛咳,后面几乎完全放弃了抵抗。
喂完最后一口,罗草松开手,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水喝了一口,看向依旧蜷缩在角落小声啜泣的女仆。
可怜吗?确实。像货物一样被买卖,浑身是伤,惊惧过度,连基本的进食都需要强迫。
长得……也确实惊人。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那银发粉瞳、精致的五官和脆弱的姿态,也足以让见惯了皇都那些庸脂俗粉的罗草感到一丝异样的触动。
他穿越前不是什么圣人,穿越后更是在权力和生存的压力下变得有些冷漠。
他的躺平理想里也从未排斥过有美丽女仆贴心伺候这种带着低级趣味的画面。
只是之前送上门来的那些贵族女或者礼物,要么目的不纯,要么姿色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是个……嗯,理论派。
罗草看着那张已经哭花却依旧难掩丽质的小脸,忽然开口:“你的名字。”
女仆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罗草皱了皱眉,难道声带有问题?
他再次起身走过去,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借着灯光检查了一下。
口腔内部有些细微的伤痕,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也不像有被摘除过声带的样子。
他松开手,加重了语气:“我问你,你的名字!”
女仆被他突然严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终于嗫嚅着开口:“我……我没有……自己的名字……”
没有名字。
罗草沉默了一下。在这个世界,奴隶没有名字,或者只有主人随意赐予的代号,并不稀奇。
但亲耳听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这么说,感觉还是不一样。
罗草坐了回去,在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对着眼前的女仆说道:“没有名字?那你就叫维多利亚吧。免得我每次叫你,都得喊那个谁。”
维多利亚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她才微微点了点头,极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维……多利亚……”
“嗯。”罗草应了一声,不再看她,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几天,队伍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皇都。
旅途枯燥。罗草大部分时间在阅读领地传来的报告,或者闭目思索。
维多利亚依旧安静地待在角落,不过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至少,当罗草把食物和水放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板上时,她不再需要罗草掐着喉咙强行投喂,而是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取走,然后背对着他吃完。
罗草不是没有发现,但懒得说破。毕竟这样也挺好的,省心。
几天下来,或许是因为终于能吃上干净的食物,维多利亚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