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洗剑池畔。
这里曾是林清竹最喜欢的地方。池水清澈，剑气凛然，那是她练剑悟道的圣地。
但现在，这里成了她的囚笼。
自从被顾行舟废去修为、夺走剑骨后，虽然宗门看在她往日的情分上，没有将她逐出师门，但也只是把她安置在这个偏僻的角落，美其名曰“静养”，实则是任其自生自灭。
夜深了。
一盏残烛在风中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林清竹坐在轮椅上（她的双腿经脉萎缩，已经无法行走了），呆呆地看着面前那把断剑。
那是她的本命灵剑，“青霜”。
在顾行舟强行剥离剑骨的那一刻，这把与她性命相修的灵剑也随之崩断，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你也觉得我没用，是吗？”
林清竹伸手抚摸着断剑冰冷的锋刃，指尖被割破，渗出血珠。
她感觉不到疼。
或者说，这点疼比起那日寒水牢里的炼狱，简直像是温柔的抚摸。
“顾行舟……”
她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就像是被刀绞一次。
恨吗？
当然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是为什么……每当深夜梦回，那个在水牢里给她喂药、虽然嘴里说着恶毒的话却动作轻柔的身影，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碗粥。
那碗不知是谁送来的粥。
林清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半个月过去了，那股暖流依然在丹田处盘旋，像是一颗顽强的种子，在这一片废墟中艰难地维持着她的生机。
如果是别人送的，为什么不敢露面？
如果是顾行舟送的……
“不可能。”
林清竹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他是个魔鬼！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只想利用我，榨干我最后的价值！”
“咳咳咳……”
情绪的激动牵动了伤势，林清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但逃不过林清竹敏锐的听觉。
“谁？”
她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外门杂役服饰的小胖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眼熟的食盒。
是王二。
“林、林师姐……”王二看到林清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我……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林清竹松了一口气，手中的断剑滑落。
“是你啊。”
她的声音沙哑，“多谢你了，王二。现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我。”
王二把食盒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其实……其实也不是我……”
“什么？”林清竹一愣。
王二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大师兄让我送的。”
轰——
林清竹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谁？”
“大师兄，顾行舟。”
王二低着头，不敢看林清竹的眼睛，“半个月前，在水牢门口，大师兄拦住了我。他……他看起来很凶，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但后来的每一天，他都会派人把加了料的食盒放在特定的地方，让我给你送过来。”
“他还说……”
“说什么？”林清竹的声音在颤抖。
“他说……‘别让她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王二学着顾行舟那种冷漠的语气，但听在林清竹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别让她死了。
死了就不好玩了。
这句话如果是以前，林清竹会觉得这是恶毒的诅咒。
但现在，结合那碗粥里明显珍贵无比的药力，结合王二此刻的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清竹心中升起。
难道……
难道他是为了保护我？
夺骨是为了助他突破，这没错。但如果他不夺，是不是会有别人来夺？比如那些一直觊觎她天生剑骨的魔教中人？或者是宗门里那些心怀不轨的长老？
如果是那样，她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惨。
而现在，虽然失去了骨头，虽然成了废人，但她还活着。
而且是在顾行舟的“庇护”下活着。
他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把我藏起来？
“不……这太荒谬了……”
林清竹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他在骗我……他在骗所有人……”
可是，那粥里的极品回春丹是真的。
那每日不间断的灵食是真的。
甚至王二能畅通无阻地进出剑阁，也是因为有顾行舟的默许（否则执法堂早就把王二抓起来了）。
“师姐，你没事吧？”王二见她神色不对，吓坏了。
“滚。”
林清竹低声说道。
“啊？”
“我让你滚！！”
林清竹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抓起桌上的食盒狠狠砸向门口，“带着他的东西给我滚！我不吃！我死也不吃他的东西！！”
粥洒了一地。
热气腾腾的灵粥，混着泥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王二被吓傻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林清竹一个人。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顾行舟……你混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都恨不纯粹……”
她看着地上的粥，看着那里面若隐若现的灵光。
那是他给的。
是他用抢来的钱，换来的药。
林清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她从轮椅上摔下来，爬到那滩粥旁边，伸出颤抖的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甜的。
真的很甜。
甚至比她以前喝过的任何一碗粥都要甜。
“这就是你的毒药吗？”
林清竹一边哭，一边把地上的粥往嘴里塞，“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你是在骗我……我就亲手杀了你……”
“如果你是为了救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
……
与此同时。
思过崖。
顾行舟正盘腿坐在床上，修炼那本《天魔噬魂诀》。
这功法果然霸道。
仅仅是运转了一个周天，他体内的经脉就被那股黑色的魔气强行拓宽了一倍。原本因为雷劫和反噬留下的暗伤，竟然在魔气的滋养下迅速愈合。
而且，这魔气还能伪装。
在系统的辅助下，这股阴冷的魔气在体外表现出来的，竟然是纯正浩然的金色灵力！
“这简直就是作弊神器啊。”
顾行舟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金黑交织的光芒。
【叮！恭喜宿主初窥门径。】
【当前境界：金丹后期（伪）/ 金丹圆满（真）。】
【魔功熟练度：1%。】
“才1%就这么强？”
顾行舟咋舌。这要是练满了，岂不是能直接单挑化神期大佬？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连串提示。
【警告：检测到女主角林清竹情绪极度不稳定。】
【当前状态：爱恨交织（迪化进度 30%）。】
【警告：由于林清竹服用了含有宿主灵力的粥（虽然是间接的），她体内产生了一丝与宿主同源的气息。这可能会导致她在未来感应到宿主的位置。】
顾行舟一愣。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粥里加的回春丹，成了定位器？”
【差不多。】
“我靠！这不科学！”顾行舟急了，“那我岂不是随时会被她追杀？”
【也不一定。】
【或许……她会来找你报恩呢？】
“报恩？”
顾行舟嗤笑一声，“算了吧。就我对她的了解，她要是能动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拿剑捅我。”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
顾行舟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
圆月高悬，将整个思过崖照得一片银白。
顾行舟看着月亮，突然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师兄的小丫头。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还在恨我吧。”
恨就好。
恨意是活下去的动力。
只要她活着，那五十万就不算白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崖底窜了上来！
速度极快，快到连顾行舟都没反应过来。
那黑影直接冲进了洞府，然后……
啪叽。
摔在了顾行舟的脚边。
顾行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已经扣住了一张“爆裂符”（售价 500 RMB）。
“谁？！”
他厉声喝道。
地上的黑影动了动。
借着月光，顾行舟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
那是一只……猫？
不对，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黑猫。
它浑身是血，只有巴掌大小，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双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顾行舟。
“喵……”
它叫了一声，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
【叮！触发隐藏事件：魔尊的宠物。】
【这就是崖底那位魔尊大人的……看门猫。】
【任务：救助它。】
【奖励：魔尊好感度 +10，魔教声望 +500。】
顾行舟嘴角抽了抽。
“救猫？”
“我是反派啊！我应该把它炖了才对吧？”
【它肚子里有一颗九转还魂丹。】
“……”
顾行舟立马蹲下身，脸上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哎呀，小可怜，怎么伤成这样？”
他伸手把那只黑猫抱了起来。
黑猫警惕地想要咬他，但实在没力气，只能任由这个散发着令它讨厌的“正道气息”的人类摆布。
然而，就在顾行舟的手指触碰到黑猫的一瞬间。
他体内的《天魔噬魂诀》自动运转起来。
那股伪装成金色的魔气，顺着手指流入了黑猫体内。
黑猫身体一僵。
它那双金色的竖瞳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行舟。
这气息……
纯正的……原始魔气？
比主人还要纯正？！
这人是谁？难道是上界下来的魔神转世？！
黑猫瞬间不挣扎了。
它乖巧地蹭了蹭顾行舟的手掌，甚至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顾行舟：“？”
这猫怎么回事？刚才还要咬我，现在怎么这么粘人？
难道是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算了，先养着吧。”
顾行舟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根火腿肠（系统特供），剥开喂给它，“吃吧，吃饱了把丹药吐出来。”
黑猫：“……”
这一夜。
思过崖上多了一只猫。
而在剑阁里，那个曾经骄傲的天才少女，正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舔舐着混着泥土的粥。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转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