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是被阳光晃醒的。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里没有了往日的霉味,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清香——像是什么东西被切开后流出的汁液味道,混合着强力消毒水的气息。
他迷迷糊糊地从柜台后的折叠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几点了……”
手机屏幕亮起:上午九点半。
苏默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把脚伸向拖鞋。
脚感不对。
原本黏糊糊、沾着灰尘的地板,此刻光滑得像是镜面,甚至能倒映出他那双破洞的袜子。
苏默愣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
昨晚不是梦。
那个裂口女,那个整形手术,还有那五万块钱。
“老板,早。”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大厅另一侧传来。
苏默转过头,然后呼吸一滞。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大厅,绯剪正站在那里。
因为昨晚她的风衣全是泥水,苏默临时扔给了她一件自己的白衬衫。
现在,这件宽大的男士衬衫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一双修长得过分、白得晃眼的腿。
她正在“修剪”一盆发财树。
手里那把生锈的大剪刀,“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地剪掉了一根枯枝。
但问题是,她剪得太干净了。
连带着旁边的窗帘流苏、甚至是一截铁质的窗框,都被那个切口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
“早……”苏默吞了口唾沫,视线艰难地从那双腿上移开,“那个,绯剪啊,修剪植物不需要连盆都切开。”
绯剪停下动作,转过身,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但这根树枝长歪了,看着难受。”
她指了指地上。
那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垃圾”:枯枝、碎石子、以及几只不幸路过的蟑螂尸体。
每一只蟑螂都被精准地从中间切开,切口平滑如镜。
强迫症。
这就是裂口女变成御姐后的副作用吗?
“行吧,只要别把承重柱剪了就行。”
苏默从折叠床上爬起来,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
“早餐在桌上。”绯剪用剪刀指了指柜台。
苏默看过去。
盘子里放着四片吐司面包。
每一片都被切去了焦黄的边角,修剪成了绝对完美的正方形,甚至四个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像是用游标卡尺量过。
“……辛苦了。”
苏默拿起一片“完美吐司”咬了一口。
味道很普通,但吃起来心理压力很大。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哟,苏老板,还没醒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嚼着槟榔、满脸横肉的壮汉。
苏默皱了皱眉,咽下嘴里的面包。
来人叫王大强,附近一家黑心房产中介的经理。
这块地皮虽然偏僻,但据说最近有开发计划,这帮人为了低价收购二大爷的遗产,已经骚扰了好几次。
“王经理。”苏默抽了张纸巾擦嘴,“我说过很多次了,博物馆不卖。”
“哎呀,苏老板别这么死脑筋嘛。”
王大强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他愣住了。
这破地方今天怎么这么干净?
连地板缝里的灰都被抠干净了?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表情,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拍在桌上。
“上次给你开的一百五十万,你不干。今天哥几个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一口价,一百八十万!这可是天价了,够你在市区买套像样的公寓,再娶个媳妇……”
王大强唾沫横飞地说着,眼神却不老实地往柜台后面瞟。
突然,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了绯剪。
此时的绯剪正背对着众人,弯腰擦拭着一个玻璃展柜。
那件宽大的白衬衫随着动作微微上提,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
王大强的眼睛瞬间直了。
旁边的两个壮汉也停下了嚼槟榔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嚯……苏老板,藏得挺深啊。”
王大强脸上的笑容变得猥琐起来,“这妞是你女朋友?还是……嘿嘿,请来的特殊服务?”
苏默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是我的员工。还有,嘴巴放干净点。”
“员工?”
王大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站起身,有些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这种极品在破博物馆当员工?不如跟哥哥走,哥哥给你介绍个好去处,保准比在这儿赚得多……”
他说着,竟然伸手想要去拍绯剪的肩膀。
苏默刚想开口喝止,但下一秒,他闭上了嘴。
甚至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因为他看见,绯剪手里那块抹布停住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
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但那双眼睛……
漆黑、空洞,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
就像是在看一块即将被处理的死肉。
“你想……带我走?”
绯剪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阵阴风吹过众人的后颈。
王大强的手僵在半空。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大美女,但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乡下野塘游泳,突然被水草缠住了脚踝。
“啊……是,是啊……”王大强结结巴巴地说道,本能地想要后退。
“可是,我有工作要做。”
绯剪微微歪了歪头,黑长直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老板说,要把脏东西清理干净。”
话音刚落。
“唰——”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王大强只觉得耳边一凉。
紧接着,几根头发慢悠悠地飘落下来,掉在他的肩膀上。
而在他身后的那个壮汉,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我的烟!我的烟!”
壮汉手里夹着的一根刚点燃的香烟,不知何时已经被切断了。
切口平滑无比,火星甚至还在半空中没有熄灭。
而那把巨大的、生锈的园艺剪刀,此刻正稳稳地停在王大强的脖子旁边,距离他的颈动脉只有不到一毫米。
剪刀的刃口上,倒映出王大强惨白如纸的脸。
绯剪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歪头的姿势,那双桃花眼死死盯着王大强脖子上的一颗黑痣。
“这里,不对称。”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强迫症患者特有的烦躁。
“我想把它……修剪一下。”
剪刀微微合拢。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了皮肤。
“别!别别别!大姐!女神!别杀我!!!”
王大强终于崩溃了。
那种被某种顶级掠食者当成猎物的恐惧感彻底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两个壮汉更是吓得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连老大都顾不上了。
“滚。”
苏默适时地开口了。
他虽然心里也慌得一匹(怕绯剪真把人头剪下来),但表面上必须稳住。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其实里面只是凉白开)。
“我员工脾气不太好,特别是对那些……长得不符合美学标准的东西。”
苏默瞥了一眼地上的王大强。
“带上你的合同,还有你的垃圾,滚出去。以后再敢踏进这里一步……”
苏默没有把话说完。
但绯剪很配合地把剪刀完全合拢,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这一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大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连滚带爬地抓起地上的公文包,甚至跑丢了一只皮鞋,狼狈不堪地冲进了雨后的泥泞里。
不到十秒,那辆停在门口的面包车就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像逃命一样消失在街道尽头。
大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有那股淡淡的尿骚味还在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苏默放下水杯,感觉手心全是汗。
他看向绯剪。
这位刚刚差点制造了一起刑事案件的S级怪谈,此刻正盯着地上的那滩水渍皱眉。
“脏了。”
绯剪嫌弃地说道。
“老板,我去拿拖把。”
说完,那把恐怖的大剪刀再次化作红雾消失,她转身走向杂物间,走路的姿势依旧优雅得像个模特。
苏默:“……”
他突然觉得,两千块钱一个月招到这样的员工,是不是有点太剥削了?
这不仅是保镖,还是保安,甚至是拆迁办克星啊。
【叮!】
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苏默打开面板。
【完成突发事件:清理“害虫”】
【评价:S(纯粹的恐惧威慑,无需动手)】
【获得声望值:50点(当前声望等级:都市传说·入门)】
【触发新功能:博物馆展区解锁】
【您已获得:初级展区改造图纸×1,特殊展品“被诅咒的镜子”×1】
苏默眼睛一亮。
展区解锁了?
这意味着博物馆终于可以开始营业赚钱了?
但还没等他仔细研究图纸,绯剪拿着拖把回来了。
她一边拖地,一边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老板,刚才那个人说……让我跟他走,能赚更多钱?”
苏默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大姐虽然是怪谈,但既然有了理智,该不会真有跳槽的想法吧?毕竟自己这儿确实穷得叮当响。
他正想怎么忽悠——或者是用“企业文化”来洗脑。
绯剪却停下动作,把拖把往地上一杵。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苏默,指了指自己的脸。
“但他太丑了。”
“而且,他看不出我哪里不对称。”
绯剪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有点病娇、又有点依赖的笑容。
“只有你能把我变得这么完美。”
“所以,我不走。”
苏默看着她。
晨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个曾经吃人的怪物……有点可爱。
“嗯。”
苏默咳嗽了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那是当然,外面全是骗子,只有这儿才是家。”
“行了,地拖完之后,跟我上楼。”
苏默挥了挥手里的图纸,眼中闪烁着资本家的光芒。
“既然没人敢来收保护费了,那咱们就得开始准备……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