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
快递小哥气喘吁吁地把十几个箱子堆在博物馆门口，看苏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刚抢劫了银行的暴发户。
“老板，这是你的……风衣、护肤品、还有……一箱《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快递小哥念着单子，表情怪异。
“那是给孩子的。”
苏默签了字，随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大厅里。
绯剪正站在镜子前（镜子鬼非常识趣地把自己的鬼脸收了起来，只呈现出最清晰的倒影）。
她穿上了那件米色的双排扣风衣，腰带束紧，勾勒出惊人的腰臀比。原本那股阴森的杀气被时尚感冲淡了不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刚从巴黎时装周回来的高冷名模。
她转了个圈，衣摆飞扬。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苏默注意到，她那把总是若隐若现的大剪刀，此刻正变成了一个迷你的小挂件，挂在风衣的扣子上，甚至还打了个蝴蝶结。
“还行。”
绯剪对着镜子评价道。
“勉强符合我的审美。”
“喜欢就好。”
苏默正在拆另一个箱子。
灵蹲在他旁边，原本满怀期待的小脸，在看到那一整箱习题册时瞬间垮了下来。
“老师……”
灵抱着膝盖，眼泪汪汪。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我可以不要吗？”
“不行。”
苏默无情地把一本《初中数学几何专项训练》塞进她怀里。
“作为一只现代化的鬼，没文化是会被淘汰的。你看镜子叔叔，最近做题做得多开心。”
二楼传来镜子鬼的一声哀嚎，听起来不像是开心，倒像是想死。
“好了，分赃完毕。”
苏默拍了拍手，看向通往地下室的那扇铁门。
那扇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几个大字：
【没钱别开！没钱别开！切记！】
这是二大爷的笔迹。
之前苏默一直没敢动，因为那时候他连五十块电费都交不起。
但现在，手握三十万巨款，他觉得自己飘了。
“绯剪，带上你的剪刀。灵，拿上手电筒。”
苏默走到铁门前，撕下那张符纸。
“咱们去看看，二大爷到底在下面藏了什么吞金兽。”
……
地下室的空气很浑浊。
霉味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
灵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光柱在黑暗中晃动。
这里比上面要大得多，堆满了各种杂物：断腿的桌椅、生锈的刑具、甚至还有几个不知朝代的陶俑。
而在地下室的最深处，立着一个巨大的……冰柜？
不，那是一个透明的、充满科幻感的休眠舱。
舱体上连着各种粗细不一的电缆，一直延伸到墙角的配电箱里。
上面的指示灯早就灭了，只有红色的【Low Energy】（能量不足）在微弱地闪烁。
【检测到休眠中的异常个体！】
【代号：白（僵尸/缝合体）】
【危险等级：A（物理防御极高，力大无穷）】
【当前状态：电量耗尽 / 强制休眠】
【备注：她不吃人，她只吃电。另外，千万别断她的网。】
“吃电？”
苏默看了一眼那个配电箱。
难怪二大爷说没钱别开。养这玩意儿估计比养个空调还费钱。
“老板，这里面是个死人。”
绯剪走到休眠舱前，隔着玻璃打量着里面。
舱内躺着一个少女。
银白色的短发，皮肤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
她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病号服，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有着明显的黑色缝合线。就像是一个被手艺拙劣的裁缝重新拼凑起来的布娃娃。
但奇怪的是，这些缝合线并不显得恐怖，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破碎美感。
“死人？”
苏默伸手摸了摸舱盖。
冰凉刺骨。
“准确地说，是活死人。”
苏默找到了休眠舱的应急开关。
“灵，去把那边的电闸拉上。绯剪，警戒。”
灵乖乖地跑过去，踮起脚尖，用力推上了那个积满灰尘的电闸。
“滋啦——”
电流声瞬间炸响。
地下室里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
紧接着，那些连接在休眠舱上的电缆开始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庞大的电流如同奔腾的河水，疯狂地涌入那个透明的棺材里。
苏默眼皮一跳。
他仿佛听到了电表疯狂转动的声音。
这一秒钟得烧掉多少钱啊？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休眠舱的指示灯从红变绿。
舱盖缓缓滑开，一股白色的冷气喷涌而出。
苏默后退半步，手里捏着系统赠送的【馆长的威严】道具，随时准备镇压。
白雾散去。
那个银发少女缓缓坐了起来。
她没有像电影里的僵尸那样直接跳出来咬人，也没有像绯剪那样散发杀气。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眼睛是灰色的，没有瞳孔，只有一圈圈像电路板一样的纹路。
“醒了？”
苏默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是这里的新老板。你……”
少女慢慢转过头。
脖子上的缝合线随着动作微微拉扯。
她看着苏默，张了张嘴。
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电子合成音的质感：
“现在……是哪一年？”
“2023年。”苏默回答。
少女眼中的电路纹路突然亮了一下。
她猛地从休眠舱里跳出来——动作快得连绯剪都没反应过来。
“咚”的一声，她赤着脚落在地上，直接踩碎了一块地砖。
她无视了苏默，无视了举着剪刀的绯剪，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地下室里乱转，嘴里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我的排位赛……我的签到活动……”
她抓起地上的一根电缆，直接插进了自己脖子后面的一个接口里。
“滋滋滋。”
蓝色的电弧在她身上跳动。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仿佛吸毒一样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冲到苏默面前，那张面瘫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语气却急促得像是要着火：
“手机。”
她伸出手，掌心里居然有一个USB接口。
“给我手机。还有，WiFi密码是多少？”
苏默：“……”
绯剪：“……”
灵：“……”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说好的A级僵尸呢？说好的力大无穷呢？
这分明是个断网多年的网瘾少女啊！
“手机可以给你。”
苏默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从虎哥那里捡来的备用机（当时虎哥跑得太快，手机没拿走）。
“但你得先告诉我，你能干什么？”
少女一把抢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化作残影。
“我能打架。我能扛重物。我能当发电机。只要有电，我什么都能干。”
她熟练地连上博物馆的WiFi，看着满格的信号，灰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名字？”苏默问。
“白。”
少女头也不抬，已经打开了一个名叫《崩坏X》的游戏，正在疯狂点击更新按钮。
“二大爷叫我小白。你也随意。”
“好，小白。”
苏默看着她脖子上的电缆。
“入职可以。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小白终于抬起头，眼神不善。
“只要不断网，不拔电源，随便你。”
“第一，以后负责夜班安保。晚上不许睡觉（反正你也不用睡），盯着监控。”
“第二，电费太贵了，平时你自己想办法去……‘借’点电。比如雷雨天去楼顶引个雷什么的。”
“第三……”
苏默指了指她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病号服。
“这衣服太难看了，影响市容。回头让绯剪带你去买身像样的衣服。或者……”
他看了一眼灵的那堆旧床单。
“……让灵给你缝一件。”
“无所谓。”
小白重新低下头，盯着进度条。
“只要有口袋装手机就行。”
就这样。
午夜博物馆迎来了第三位正式员工。
一个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只需要插座和WiFi的A级僵尸娘。
……
当晚。
苏默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雷雨声。
这几天江海市的雷雨特别多。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
“满电了！满电了！这波雷神给力啊！”
苏默翻了个身，嘴角抽搐。
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小白跑到楼顶去当避雷针了。
虽然省了电费是好事，但这大半夜的鬼哭狼嚎……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进。”
门开了，绯剪走了进来。
她穿着那件新买的风衣（虽然在室内穿有点怪，但她显然舍不得脱），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老板，喝奶。”
她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立刻离开。
“怎么了？”苏默坐起来。
“那个新来的……”
绯剪犹豫了一下，眼神有点飘忽。
“她刚才问我，能不能帮她把身体上的线拆了重新缝一下。她说二大爷的手艺太差，缝得不对称。”
苏默乐了。
“那不是正好撞你枪口上了吗？你不是最喜欢对称吗？”
“哼。”
绯剪傲娇地扬起下巴。
“我只是不想看她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丢博物馆的脸。我已经答应帮她缝了……用那个。”
她指了指窗帘。
那是苏默刚换下来的旧窗帘，带蕾丝花边的。
“行行行，你们开心就好。”
苏默挥了挥手。
“去吧，别缝太紧，别耽误她明天搬砖。”
绯剪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
她回头看着苏默，灯光下，她的脸颊微红。
“老板。”
“谢谢你的风衣。”
“我很喜欢。”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苏默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
甜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
有了小白这个强力肉盾兼发电机，博物馆的防御体系算是初步成型了。
接下来，或许该考虑一下……把生意做大一点了。
毕竟，二大爷留下的那个地下室里，除了休眠舱，似乎还有一道被焊死的暗门。
那里面传出的气息，可比小白要危险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