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午夜博物馆的后院传来一阵刺耳的电钻声。
“滋——滋——”
苏默手里拿着图纸，站在那辆444路公交车前，指挥着现场施工。
“小白，那个LED灯带别缠在扶手上，容易漏电电死客人。绕着车顶走一圈，弄出那种‘赛博朋克’的氛围感，懂吗？”
车顶上，小白正咬着一卷绝缘胶带，手里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
她今天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工装连体裤（绯剪刚给她买的），看起来像个又酷又丧的汽修工。
听到老板的指令，她面无表情地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直接把一根电线插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供电。
“嗡——”
整辆车瞬间亮了起来。
原本阴森恐怖、散发着尸臭味的幽灵公交，此刻被紫红色的霓虹灯包裹，车头还挂着一个闪烁的电子屏：
【午夜观光专线 · 正在营业】
【票价：888元（含保险）】
“完美。”
苏默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车门开了。
司机老鬼颤颤巍巍地走了下来。
他那身原本沾满血迹的破制服被扒了，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笔挺的黑色西装，甚至还戴了一副白手套。
但他那张铁青的死人脸配上这身行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刚从殡仪馆下班的入殓师。
“老……老板。”
司机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回音。
“真的要……接客吗？我的车……只拉死人……”
“格局小了。”
苏默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
“死人的钱那是冥币，能买排骨吗？能交电费吗？我们要赚就要赚活人的钱。而且是那种有钱没处花、追求刺激的活人的钱。”
苏默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触感像是在拍一块冻猪肉）。
“放心，今天第一批客人是林特工介绍来的VIP，都是见过世面的富二代。你只要负责把车开稳，别把人甩出去就行。”
司机看着苏默那张笑眯眯的脸，又看了一眼正在车厢里用剪刀“修剪”座椅海绵的绯剪。
他咽了口唾沫（虽然没有唾沫）。
“是……听您的。”
……
晚上八点。
首航仪式正式开始。
五辆豪车停在了博物馆门口。
车上下来七八个年轻人，男男女女，打扮时尚，手里拿着各种专业的探灵设备。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红发青年，也是林七介绍来的“大客户”——江海市某地产大亨的儿子，赵公子。
“苏馆长！”
赵公子一见苏默就热情地握手。
“早听说您这里有真东西！我这帮朋友平时玩遍了密室逃脱和鬼屋，都觉得没劲。今天特意来体验一下传说中的‘幽灵巴士’！”
“欢迎欢迎。”
苏默保持着职业假笑。
“丑话说在前面，上车前签免责协议。吓尿了我们负责提供裤子（收费），但吓傻了我们概不负责。”
“嘿，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赵公子大手一挥，签了字，带着众人走向后院。
当看到那辆闪烁着霓虹灯、放着电音的公交车时，众人都愣了一下。
“这……挺潮啊？”
赵公子摸了摸下巴。
“我还以为会是那种破破烂烂的风格，没想到是废土朋克风？”
“上车吧。”
苏默站在车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赵公子第一个踏上车。
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车厢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投射进来的迷离光影。
驾驶座上，那个脸色铁青的司机正死死盯着前方，双手僵硬地握着方向盘，脖子后面似乎还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线。
而在最前排的导游座上。
绯剪正翘着二腿坐在那里。
她穿着那件米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把指甲刀，正在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指甲。
听到有人上车，她微微抬起眼皮。
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捕食者的寒光。
“坐好。”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别乱动。别乱摸。不然……”
“咔嚓。”
指甲刀发出了一声类似断头台落下的脆响。
赵公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种压迫感……
这绝对不是演出来的！这比他见过的任何大明星都要有气场！
“好……好嘞！”
这群平时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此刻一个个乖得像小学生，迅速找到座位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发车。”
苏默坐在最后排（老板专座），对着司机下令。
“轰——”
公交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冲出了后院。
……
这一趟观光路线，是苏默精心规划的。
途径江海市的三大“阴地”：废弃火葬场、烂尾楼工地、以及那条传说中的“自杀大桥”。
但今天的重点不在窗外，而在车内。
车开到一半，经过一段颠簸的路面。
车厢里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
“滋滋……滋滋……”
原本动感的音乐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呜呜呜……”
坐在中间的一个女生吓得抓紧了男朋友的手臂。
“你……你们听到了吗？有人在哭……”
“是音效吧？”男朋友强作镇定，“肯定是音箱里放出来的。”
就在这时。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搭在了那个女生的肩膀上。
“姐姐……”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买票了吗？”
女生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倒挂在车顶上，脸对着脸看着她。
小女孩的眼睛大大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
“啊啊啊啊啊！”
女生尖叫起来。
“别叫。”
苏默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那是我们的售票员。刚才你们上车太急，还没买零食呢。”
灵（花子）从车顶上跳下来，落地无声。
她把手里的小本子递给那个女生。
“姐姐，要买瓜子吗？还是矿泉水？或者是……红纸？”
女生看着那个菜单。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瓜子：10元】
【可乐：15元】
【我的作业本：无价（请帮我做题）】
“我……我买瓜子！买十包！”
女生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扫码。
灵开心地收了钱，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瓜子递过去。
“谢谢姐姐！祝你旅途愉快……如果不愉快，可以去后面那个垃圾桶吐。”
她指了指车厢尾部。
那里放着一个暗红色的陶罐（暴食之壶）。
此时，那个罐子正张着大嘴，期待地看着众人，似乎在说：“快吐吧，我饿了。”
这群富二代的三观彻底碎了。
倒挂的小女孩。
吃垃圾的罐子。
还有那个一直在前面玩手机、身上还冒着电火花的银发少女（小白）。
这哪里是鬼屋体验？
这简直是误入了异次元空间！
“苏……苏馆长。”
赵公子擦着冷汗，凑到后排。
“这……这些都是真的？”
苏默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
“真的假的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刺激！太刺激了！”
赵公子虽然腿还在抖，但眼神里却透着兴奋。
“这要是发朋友圈，绝对炸裂啊！苏馆长，以后这种活动我包场了！”
苏默微微一笑。
“好说。不过接下来的路段，可能就不仅仅是刺激了。”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公交车此时已经驶出了市区，进入了西郊的一片老林区。
这里的树木异常高大，路灯也变得稀疏。
司机老鬼突然踩了一脚刹车，车速慢了下来。
“怎么了？”苏默问。
“老板……”
司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前面……是‘那个女人’的地盘。我……我不敢过去。”
“那个女人？”
苏默皱眉。
他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雨后的树林里，雾气弥漫。
在路边的树影下，似乎站着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很高。
非常高。
远远超过了路边的围墙，甚至快要和路灯平齐了。
至少有两米五以上。
她戴着一顶宽大的白色遮阳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只能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波……波……波……波……”
那声音像是某种低频的笑声，穿透了车窗，直接钻进了众人的脑海里。
车厢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就连一直淡定的绯剪，此时也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剪刀瞬间实体化。
“S级。”
绯剪盯着那个影子，桃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老板，那个家伙……很强。”
车厢里的富二代们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拿着手机对着窗外狂拍。
“哇！那个是什么？新的NPC吗？好高啊！”
“快拍快拍！这特效绝了！”
苏默却没有说话。
系统面板正在疯狂报警：
【警告！警告！】
【进入S级异常领地！】
【代号：八尺大人（高塔）】
【危险等级：S（极度危险）】
【当前状态：观察中 / 狩猎欲望上升】
【建议：不要停车！不要回头！立刻离开！】
“开车！”
苏默猛地拍了一下司机的靠背。
“加速！冲过去！”
司机早就吓破了胆，听到命令如蒙大赦，一脚油门踩到底。
444路公交车发出一声咆哮，像是一头受惊的野兽，疯狂地冲过了那片树林。
就在车身经过那个影子的瞬间。
苏默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戏谑和占有欲的视线。
“波……波……波……”
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车子开出几公里，重新回到有路灯的大道上，车厢里的压抑感才消失。
“呼……”
苏默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新邻居不太好惹啊。
“老板，刚才那个……”
绯剪坐回位子上，手里的剪刀并没有收起来。
“她想上车。”
“我知道。”
苏默看着后视镜里那片漆黑的树林。
“但我们的车票太贵了，她买不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没关系。既然被我看见了……那她早晚也是我的员工。”
……
行程结束。
富二代们意犹未尽地下了车。
“太牛了！特别是最后那个高个子NPC！那种压迫感简直绝了！”
赵公子激动地又要给苏默转账。
“苏馆长，下次我带更多人来！一定要保留那个高个子环节！”
苏默微笑着收了钱，送走了这群不知死活的财神爷。
回到博物馆。
大厅里，员工们正在开复盘会。
“今天表现不错。”
苏默给每人发了一瓶可乐。
“灵的售票技巧很熟练，小白的灯光效果也很到位。不过……”
他看向窗外西郊的方向。
“我们可能要有麻烦了。”
“那个高个子女人？”
小白一边喝可乐（直接倒进脖子后的接口里），一边问。
“要我去电她吗？”
“不用。”
苏默摇摇头。
“那种级别的存在，靠蛮力是很难收容的。得动脑子。”
他想起刚才那个影子。
八尺大人。
传说中喜欢正太和年轻男性的都市怪谈。
苏默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来，我得稍微牺牲一下色相了。”
绯剪手中的易拉罐“咔嚓”一声被捏扁了。
她转过头，死死盯着苏默。
“老板。”
“我不允许。”
“太高的女人，不协调。而且……她的腿没我好看。”
苏默：“……”
重点是这个吗？
“行行行，你最好看。”
苏默无奈地安抚道。
“先睡觉吧。明天还要去进货——我得去买点能对付那种大长腿的特殊装备。”
夜深了。
博物馆的灯光熄灭。
但在遥远的西郊树林里，那个高大的白色身影依然站在路边。
她望着博物馆的方向，帽檐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波……波……波……”
（找到了……有趣的小玩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