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什么嘛…竟然又被解雇…是在看不起谁啊。」
我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手上酒瓶金黄的酒液随着我的身体一同晃动。
我叫……算了,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也只是个废物而已,名字没有被记住的价值吧。
今天是我第二十次被解雇……哈,这么算的话,我也有过人之处呢,至少我从没见过像我这样明明没能力却还在死撑的人,我也还蛮有毅力的吗。
「这当然不能怪我——」我攥紧酒瓶,指节泛白,酒液溅在裤腿上,「我只是恶心那些靠关系指手画脚的家伙……」,那些人,光是听到声音就想吐,其他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正直」的我当然会被视为眼中钉啊,然后就滚蛋了嘛,多么简单的逻辑,很好理解吧。所以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头好痛,好像喝多了,视线边缘开始模糊,不该喝那么多的,但我也不想啊,我只是想忘掉点什么……是什么啊?哦,既然已经忘了,那说明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很不赖吗,所以说酒是个好东西啊,我以前竟然还一点都不沾,现在想想真是糊涂,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它的好呢?
哦,好孩子们不要学我这种没用的大人哦,喝酒有害健康哦。但我的健康毕竟一文不值,所以随意损害也没有关系吧。好孩子的身体很珍贵,是很有价值的呢,要好好保护。
一颤一颤的向前走,晕头转向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在哪?好像是一座桥上?我在的城市有桥吗?别说桥了,好像连河都没有吧。
天桥?不像,那这是哪,呼呼,奈何桥吗?有点太早了吧。
这样打趣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束光,不,两束光吧,笔直的光柱刺破黑暗,照在我的身上。
浑身轻盈,随之而来的是失重感与疼痛,四肢百骸发出凄惨的哀嚎,
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用支离破碎的翅膀飞翔。
我沉重地摔在地上。酒瓶碎了,碎片扎进掌心——和小时候被人推倒,手心擦破的疼一模一样。
剧烈的疼痛让我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要死了吗?也好,反正我这种连名字都没人记得的人,烂掉也没人管……
记忆的碎片拼凑成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翻滚而过。这是什么,走马灯吗?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思维开始变得清晰,这很反常,按理来说将死之人的思绪不应该慢慢沉入黑暗吗。但这样也好我能够好好考虑自己到底需不需要活下来。
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想活,曾经我有个朋友告诉过我,动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人也不例外。
一开始我也确实下意识的想活下来,但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必要。
常人所追求的,我不在意,一直以来,我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所活,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没什么在意的东西,也许我是个虚无主义者?我只在书上见过这个名词,但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不,这些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活。我见过很多拥有憧憬的人,他们忙忙碌碌,脸色疲惫。依我看,他们是在折磨自己,但他们却拥有着充满希望的眼神。
那种眼神会刺痛我,以至于我不敢和他们对视。
他们…不,绝大多数人,他们都拥有着活下去的理由。我也能大概猜到,可这些理由都说服不了我。
我认识的人中有人说我是自大狂,虽然有能力,但却自视甚高,性情冷淡,很难相处。可我只是害怕他们,对,没错,是害怕。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面貌去面对,该用怎样的方式去交谈,每当我试图迈出第一步,我就会感到血液冲上我的大脑,令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别误会,那是紧张。
我试图在社会中寻找存活下去的意义,但好像失败了。
没了我,其他人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做不出什么贡献。
思路开始乱了…发散出去,已经很难集中注意力了…
我还有什么惦记的人吗,会为我的死而落泪的人?估计是没有的,反而会有人哈哈大笑吧。
「那个混蛋终于死了,来开派对吧。」他们可能会这么说吧……也许有点夸张了。
父母……好怀念的词句啊……他们在我九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再多活一段时间,但他们不在了啊…不在了。
上次看到邻居阿姨给她儿子塞苹果,我盯着看了好久——我九岁后,就没人给过我这种没理由的好东西了。
他们想活,是因为他们尝过「好东西」——比如苹果,比如有人拉一把的温暖。可我没有,我只是怕被人戳穿「其实我也想要」,才装出不屑的样子。
「还有吗?我还有理由吗?」
我扪心自问,发现我无法回答这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理由有很多,但却不是属于我的,对于我来说,没有理由。
啊,唯一的遗憾可能是还没握过女孩子的手。
死到临头还只是个处男会不会有点丢人?应该没人会因为这个耻笑我吧。
身体不疼了,意识开始模糊。
到时间了吧,到「那个」的时候了吧。
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这副躯体已经到极限了。
是时候该放手了,既然没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就——去死吧。
耳边似乎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保持清醒,一定要坚持啊,你能活下去的。」
可笑,最后关头,希望我活下去的却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吗。连我自己都放弃了,为什么她还希望我能坚持……
为了钱吗?还是业绩?我明明知道还有一个选项,但却拒绝往那方面去想。
「善意」
这么说来,我好像从没体会过这所谓的「善意」,父母应该给过我吧,但我已经记不得了。
他们嘲笑我是个孤儿,我试图反击,但却被比自己强壮的孩子打倒在地上。我哭着回到家,但却没人能够安慰我了。
我把他们当朋友,每当他们将自己的工作推给我,我都尽心尽力的去办,可直到最后我才发现,他们只是把我当做减轻负担的工具而已。
也许我那崩坏的性格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环境扭曲了吧,可直到最后才明白这点有什么用呢?
一生都被人恶意所待,直到死前,我才堪堪触摸到到「善意」的温暖。我真是可怜,有人同情我吗?
仔细想想,快想想,何时?何地?那份善意,那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丝善意。有过吗?曾经有过吗?
「咕…啊…」
好想表达,好想大喊,好想哭泣,这些压抑着的情感在瞬间爆发,我…我……
我不想死。
虽然现在才想明白,但已经无力回天了吧,那人会为我而哭泣吗?
悔恨,痛苦,绝望,凝聚成一团漩涡,将我吸入。
要是有来世……要是能重活一辈子的话……我不甘心,明明好不容易才想通自己需要什么……
黑暗笼罩了我的视线,我感到自己开始从身体里抽离。
我一定要……这次一定要……抓住……
光再次在我眼前亮起,我伸出了手,试图抓住那道光,我成功了,那道光很温暖,令人昏昏欲睡。它牵引着我,我没有抵抗,任凭它将我带走……带我去我应去的地方。
那会是天堂吗?亦或是地狱?还是阴曹地府?我不知道。
但现在,先让我停下思考,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