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任务:献上凶手的头颅,解锁“月光石”的秘密,找回你遗失的爱人。】
【地点:城郊盘山公路,坠崖点。】
手机屏幕上,最终任务的血色字样,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凶手”……
事到如今,奚言箴已经明白,这个词的指向,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设想。
高博彦不是凶手,他只是一个同样被卷入诅咒的可怜虫。
真正的“凶手”,是创造了这一切的“月光噬”诅咒本身。
可一个诅咒,又要如何献上它的“头颅”?
心中的悲伤和绝望,被一股决绝的意志所取代。
既然游戏是苏晚萤的一部分,那就在那里,做个了断吧。
无论是解脱,还是被一同吞噬,总好过无休止地活在这份负罪感中。
夜色深沉。
奚言箴打车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盘山公路。
这里地处偏僻,连路灯都隔着很远才有一盏,大部分路段都隐没在黑暗的山体阴影里。晚风带着山里的湿气,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出租车司机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他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车,一脚油门,飞快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坠崖点很好找。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大自然修复大部分人为的痕迹,但那段扭曲变形的护栏,依旧清晰地昭示着当年惨剧的发生地。
护栏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风从崖底倒灌上来,发出呜呜的、像是鬼魂哭泣的声音。
奚言箴走到护栏边,向下望去,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手机的AR导航箭头,此刻正指向护栏的顶端。
在那里,一抹幽蓝色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月光石手链。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截生锈的护栏上,仿佛已经等了三年。
石头本身并无异样,依旧是那般温润,但在手机的AR镜头下,它却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不祥的紫色光晕,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像微型闪电一样在它周围窜动。
奚言箴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手链的瞬间——
异变陡生!
周围的景象,开始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一样,剧烈地扭曲、闪烁。
山体的轮廓,远处的灯光,脚下的公路,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分解成无数彩色的噪点和像素块。现实世界正在瓦解,被一个虚拟的、由数据构成的空间所覆盖。
空气中,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在奚言箴的面前,那些飞舞的噪点和乱码,开始疯狂地汇聚、重组。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他面前缓缓凝聚成形。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苏晚萤的模样。
但,又不是苏晚萤。
眼前的“她”,身体完全由无数跳动的0和1构成的绿色数据流组成,面容像是贴图错误的3D模型,五官的位置时而错乱,时而模糊。
只有那双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焦距,没有情感,空洞地锁定在奚言箴的身上。
一股非人的、绝对的冰冷,从那具数据构成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
这就是……被诅咒完全吞噬后的苏晚萤。
一个“数据幽灵”。
一个作为《都市传说GO》这个程序核心的“怪物”。
奚言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痛到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猛地一闪。
之前所有的任务界面、图鉴、地图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巨大而狰狞的血红色字体。
仿佛是游戏,或者说诅咒,在宣告它的最终判决。
【“凶手”已确认。】
【所谓“凶手”,是导致“月光噬”诅咒最终完成的最后一块拼图——】
【——那个被她拼命保护,却最终还是被卷入游戏,即将被吞噬的你。】
【请献上你自己,完成她的“解脱”。】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奚言箴终于理解了一切。
“献上凶手的头颅”……
原来,游戏从一开始,就将“凶手”这个身份,安在了他的头上。
这并非一种道德上的指责,而是一种冷酷无情的规则判定。
苏晚萤被诅咒吞噬,变成了数据幽灵。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深爱着她、清晰地记得她的人存在,她就无法被诅咒彻底同化,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安息。
奚言箴的存在,他的记忆,他的爱,就像一个坐标锚点,将苏晚萤的“幽灵”形态,强行维系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痛苦状态。
她只能作为游戏的一部分,作为一个没有意识的程序,周而复始地引诱、吞噬,永远地循环下去。
只要奚言箴还活着,还记得她,苏晚萤的痛苦就永远不会终结。
所以,游戏需要他死。
需要他被彻底抹除存在。
当最后一个记得苏晚萤的人消失,这个名为“苏晚萤”的都市传说才算真正“完整”,这个名为“月光噬”的诅咒,才能构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所谓的“解脱”,不是拯救,是让她被诅咒更彻底地吞噬,化为虚无。
献上头颅,就是献上自己的存在。
献上自己,去成全诅咒。
这是何等残忍的真相。
这又是何等绝望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