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构成的苏晚萤,一步步逼近。
每走一步,周围的空间就扭曲得更厉害一分。刺耳的电流噪音,几乎要撕裂耳膜。
空洞的眼神,锁定了眼前的“猎物”。
程序开始执行它的最终指令:吞噬。
奚言箴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献上自己,让她“解脱”?
不。
那不是解脱,那是让她最后的痕迹,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让她所有的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让她连同一份被诅咒的痛苦,都得不到安息。
去你妈的规则。
去你妈的解脱。
奚言箴看着眼前这个由乱码构成的爱人,那张时而清晰时而错位的脸,心中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悲伤和温柔。
他没有逃跑,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他只是缓缓地,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那张已经有些卷边的旧照片。
照片上,真正的苏晚萤,正对着镜头,笑得如同盛夏的阳光。
「你还记不记得……」
奚言箴举起照片,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没有选择忘记,他选择了“更深刻的记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破解”这个狗屁不通的最终任务。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新生的开学典礼上。你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那天太阳很大,你被晒得有点晕,是我扶了你一把,把我的水递给了你。」
随着他的诉说,数据苏晚萤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周围的电流噪音,也仿佛减弱了一瞬。
奚言箴没有停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片数据的虚无,看到她被囚禁的灵魂。
「你忘了带饭卡,在食堂窗口急得团团转,是我帮你刷了卡。那顿饭你吃得特别快,脸都红了,说下次一定请回来。结果第二天,你就带了亲手做的便当,在宿舍楼下等了我一个小时。」
「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去看一场很无聊的文艺片。电影放到一半,我们俩都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散场,工作人员在旁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你笑得喘不过气,说这是最成功的一次约会,因为连睡觉都那么同步。」
他开始诉说。
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到每一个温暖的、被岁月尘封的细节。
他诉说着她画画时,指尖不小心沾上颜料的可爱模样;诉说着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眼睛会亮晶晶地眯起来;诉说着她怕冷,冬天总是把冰凉的手塞进他的口袋里取暖。
他诉说着他们在图书馆抢同一本书的争吵,在雨天共撑一把伞的狼狈,在期末考试前一起通宵复习的疲惫。
每一个被他遗忘在悲伤和负罪感之下的瞬间,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这些记忆,是纯粹的,是温暖的,是充满了生命力的。
它们是“月光噬”诅咒无法理解,也无法吞噬的东西。
这个以负面情绪和“存在感”为食的诅咒系统,此刻,正被动地接收着一股截然相反的、强大的能量洪流。
奚言箴举着照片,一步步走向数据构成的苏晚萤。
「你说过,等你毕了业,我们就租一个带天台的房子。你在天台种满向日葵,我给你当一辈子的模特。」
「你说过,要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去看极光,去看沙漠,去看深海里的鲸鱼。」
「你说过,要给我画一辈子的画。」
「苏晚萤,这些,我都还记得。我全都记得。」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颤抖,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响亮。
他用自己最真挚的情感,主动地、强烈地,去“污染”作为诅咒核心的月光石手链。
那条静静躺在护栏上的手链,开始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忽明忽暗的光芒。
【献上凶手的头颅】。
规则被他用另一种方式“破解”了。
他献上的,不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自己的存在。
而是“凶手”的“头颅”——那个身份的终结。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因为痛苦而选择遗忘美好、沉溺于悔恨的自己。
他重新成为了,那个深爱着苏晚萤,并被苏晚萤深爱着的,完整的奚言箴。
这份纯粹到极致的、强大的正面情感,对于以绝望、恐惧、遗忘为食的诅咒系统来说,是无法解析的乱码,是致命的病毒,是足以让整个系统崩溃的剧毒。
“滋啦——!!!”
一声尖锐到极点的悲鸣,从数据苏晚萤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她不再前进,而是痛苦地抱住了头。构成她身体的数据流开始疯狂地闪烁、崩溃、逸散。
周围扭曲的空间,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出现了无数裂痕。
游戏系统,正在崩溃!
AR界面上,血红色的警告疯狂弹出。
【警告!未知数据入侵!】
【警告!核心逻辑冲突!】
【警告!系统正在崩溃……崩溃……】
奚言箴没有停下。
他走到她的面前,隔着那片溃散的数据风暴,轻声说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别说分手了,也别叫我快跑。」
「苏晚萤,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