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作者:淡然处之mo 更新时间:2025/12/29 21:03:12 字数:9160

第十三秒不许愿每年元旦,全球有13人消失。

警方说是踩踏事故,网友笑称“跨年社恐遁地术”。

只有他知道——那是被“新年”选中的祭品。

去年此刻,她在他眼前化作一张写满愿望的纸人,只留下一句:“别来找我。”

今年此刻,他重返广场,盯着大屏上卡住的“13”,任倒计时在血管里跳动。

“凝视即契约,愿望即祭文。”

但他偏要许一个——

让这场用执念点燃的新年,就此熄灭。

这不是跨年倒计时,

这是一场与时间本身的对赌。

而他押上的,是她的命,和自己的魂。

——在第十三秒闭眼的人,会成为2026年的第一个祭品。

而他,选择睁眼到世界终结。

1

我盯着电脑屏幕,手里的咖啡都凉成“前任的眼泪”了。

2025年12月30号,晚上11点23分。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屋里暖气开得像在蒸桑拿,但我后背还是冒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冷,是瘆得慌。

一切起因,是一封邮件。

标题就俩字:“看她。”

我本来想当垃圾邮件删了,结果手滑点开。

视频加载了三秒,画面糊得跟我的人生规划似的,但下一秒——

我左眼忽然刺痛,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这感觉,和她失踪那晚一样。”

是令蘅。

不是照片,不是梦境,是活生生的她,站在市政钟楼顶,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喊什么。

我赶紧把音量拉满,结果只听到电流滋啦声,混着远处模糊的倒计时广播:“……五、四、三……”

然后画面定格。

右下角时间戳:2024-12-31 23:59:47。

——正是她失踪的那一秒。

我手抖得像个刚被老板@的打工人,赶紧暂停、放大、截图、拖进修图软件拉对比度……

终于看清她最后说的三个字:

“第十三。”

我直接裂开。

这都快一年了,警方早结案了,说是“人群推挤失联,大概率掉进河里了”。可我知道不对劲。

那天她最后发我的消息是:“望舒,别来广场。今年的‘守岁人’醒了。”

我当时以为她又看那些冷门民俗笔记看魔怔了,还回了个狗头表情包:“宝,你是不是《子不语》看多了?”

结果第二天,人没了。

现在倒好,一封神秘邮件,一段幽灵录像,还带精准时间戳——

这剧情,连番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我瘫在椅子上,盯着桌上那张我们去年元旦的合影。

照片里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搂着她肩膀,背后大屏幕正闪着“15、14、13……”

当时我还说:“等数到1,我就亲你。”

结果数到“13”时人群一挤,她就被人流吞了,连句“新年快乐”都没说完。

现在想来,那“13”,是不是早就埋了雷?

手机突然震动,吓我一激灵。

是我发小老陈,语音消息:“望舒!跨年趴定啦!明晚9点,老地方,市政广场!你再不来,兄弟们要给你立牌位了——‘此处长眠一位因失恋而社恐的摄影师’。”

我苦笑。

老地方?就是令蘅消失的地方。

我本想回个“不去,告辞”,但手指停在屏幕上,迟迟没点发送。

窗外雪越下越大,像老天爷在撒纸钱——

给谁送的?给去年那些“消失的人”?

我点开新闻APP,随手搜“元旦失踪案”。

跳出来一堆旧闻:

- 《三年前跨年夜,女大学生离奇消失》

- 《警方回应“跨年献祭”传闻:纯属谣言》

- 《民俗学者称:元旦是“时间缝隙”,阴气最重》(这条被秒删)

最底下,有个论坛帖子标题刺眼:《每年13人,换一年太平——你敢在跨年夜不眨眼吗?》

我点进去,只有一行字:

“凝视即契约,愿望即祭文。第13秒,别闭眼。”

我猛地合上电脑,心口像被人塞了块冰。

可就在这时,手腕内侧突然一阵刺痒——

我撩起袖子,皮肤上竟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字,像用针尖刻的:

00:13:00

我:???

家人们谁懂啊,这都什么都市怪谈开篇了!

我赶紧搓了搓,字没掉,反而更清晰了。

倒计时?

13分钟?

从……现在开始?

我冲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生怕下一秒就变成贞子从屏幕里爬出来。

结果左眼瞳孔里,隐约映出一个数字:13。

完了。

这回不是心理创伤,是物理超度。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备忘录,新建一条:

“如果明晚我消失了,请告诉老陈——

不是社恐,是去救我老婆了。

另外,元旦别看大屏幕。

尤其是‘13’。”

写完,我望向窗外。

雪停了。

月光惨白,照在钟楼尖顶上,像一把悬着的刀。

而我知道,明天,我必须去那个地方。

不是为了跨年,不是为了热闹,

是为了问时间一句:

“你把我老婆,藏哪儿了?”

2

老陈说得对,市政广场跨年趴,人多得像五一景区抢厕所——

前胸贴后背,呼吸都是别人的二手空气。

我裹着黑色羽绒服,站在人群边缘,像一颗误入火锅的冰块。

手机早被老陈没收了,塞进他背包里:“你再刷令蘅的照片,我就把你挂闲鱼,标题就写‘痴情男,九成新,包邮’。”

我没笑。

我盯着广场中央那块巨型LED屏,心跳跟广场音响的鼓点同步——咚、咚、咚,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今天是2025年12月31日,23:40。

距离令蘅失踪,整整一年。

广场上全是情侣,搂着、笑着、自拍杆举得比烟花还高。

有人戴鹿角发箍,有人举着“2026暴富”灯牌,还有小孩骑在爸爸肩上,兴奋得快把棉袄蹦开线。

一切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让我发毛。

因为我知道——去年这时候,她就站在这儿,然后人间蒸发。

我摸了摸左手腕。

昨晚浮现的倒计时“00:13:00”早已消失,皮肤光洁如初。

我以为是幻觉,是创伤后应激,是咖啡喝多了的神经错乱。

可现在站在这儿,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霓虹灯里,就等午夜钟声一响,把我拖进某个看不见的洞。

“望舒!发什么呆?”老陈一把搂住我脖子,递来一听啤酒,“来,提前祝你2026脱单!别老想着……”

他话没说完,我摇摇头,把啤酒推回去:“戒了。从她走那天起,我就只喝凉白开——毕竟,感情都凉透了,还喝啥热的。”

老陈叹了口气,拍拍我肩:“唉,你这人,嘴硬得像核桃,心软得像豆腐脑。”

我没接话。

目光死死锁住大屏幕。

23:58:03。

倒计时开始了。

人群开始跟着喊:

“十!九!八!……”

声音震耳欲聋,像一万只蜜蜂在脑子里开演唱会。

我下意识摸出兜里的怀表——令蘅送的生日礼物,黄铜外壳,玻璃面裂了条细纹。

表针,永远停在23:59:47。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

钟楼顶层,有个白影一闪。

长发,素衣,像……令蘅常穿的那件月白色棉麻裙。

我猛地抬头。

可再看,只剩漆黑的钟面,和即将归零的倒计时。

“三!二!一!”

人群爆发出震天欢呼,彩带漫天飞舞,烟花“轰”地炸开,照亮整座城市。

可就在“一”字喊出口的瞬间——

大屏幕,卡住了。

不是黑屏,不是雪花,而是数字“13”,猩红如血,稳稳钉在屏幕中央。

像一只眼睛,冷冷俯视众生。

全场安静了三秒。

然后爆笑:“哈哈哈,程序员今晚要被开除了!”

“13?跨年搞这吉利数?”

“是不是哪个兄弟许愿‘暴富13万’,系统认真的?”

可我笑不出来。

因为我发现——

所有盯着屏幕超过三秒的人,动作开始同步。

左边穿红毛衣的姑娘,突然僵住,缓缓转头,看向我。

她的眼神空洞,嘴角却扯出一个标准30度上扬的微笑。

右边戴眼镜的男生,正举着手机直播,此刻镜头也慢慢转向我,屏幕里映出他和我一模一样的表情——惊恐。

更诡异的是,我耳边响起一阵低语,不是从某个人嘴里发出的,而是直接钻进脑仁:

“……别眨眼……别眨眼……别眨眼……”

我头皮炸了。

本能想逃,可腿像灌了水泥。

就在这时,手腕一阵灼痛——

低头一看,皮肤上重新浮现出那行字:

00:13:00

倒计时,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清晰感觉到——

它在我血管里跳动,每跳一下,就抽走一缕体温。

“望舒?你脸色咋这么白?”老陈凑过来,手搭我肩。

我猛地甩开他:“别碰我!快闭眼!别看屏幕!”

他一脸懵:“啊?你中邪了?”

晚了。

老陈盯着“13”看了至少五秒。

现在,他缓缓转过头,对我露出那个标准30度微笑,轻声说:

“新年快乐,望舒。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后退一步,撞进人群。

可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脸,同样的笑,同样的低语。

世界像被按了慢放键,彩带悬在半空,烟花凝成光球,连风都停了。

只有我,还在动。

“令蘅……”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如果你在,就给我个提示!”

仿佛回应我,怀表“咔”一声轻响。

表盖弹开。

停住的指针,竟然逆时针转动了一格。

与此同时,我左眼视野边缘,闪过一帧画面——

是老陈三秒前的表情:困惑、担心、活生生的人。

我愣住。

再盯老陈的脸,又看到另一帧:他昨晚在KTV喝啤酒,笑得像个二傻子。

我突然明白了。

只要盯着某个东西超过三秒,我就能看到它过去13秒内发生的事。

——这就是我的“超能力”?

凝视回溯?

“靠……”我低骂一声,既想哭又想笑,“这金手指,怎么听着像二手监控软件?”

但没时间吐槽了。

倒计时已跳到:00:12:47。

我强迫自己冷静。

既然这是“时间缝隙”,既然令蘅去年在此消失——

她的痕迹,一定还在!

我冲向广场中央那块罪魁祸首的大屏,无视周围“纸人”般的人群。

伸手摸上冰冷的屏幕表面,死死盯着那刺目的“13”。

三秒。

五秒。

十秒。

视野骤然切换——

我“看”到了一年前的此刻:

人群欢呼,烟花绚烂。

令蘅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仰头望着屏幕。

她突然皱眉,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飞快写了什么。

然后她转身,似乎在找我……

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地砖缝隙里,伸出几只惨白的手!

像纸扎的,关节僵硬,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她惊叫一声,怀表从手中滑落。

最后一眼,她望向镜头(也就是现在的我),嘴唇开合:

“别看……”

画面戛然而止。

我喘着粗气松开手,冷汗湿透后背。

地上,怀表不知何时掉了出来。

我弯腰去捡,却见表盘玻璃下,多了一行极小的字:

“钟楼。顶层。时间之眼。——蘅”

与此同时,耳边低语变了:

“……找到她……就永远留在这里……”

我抬头,望向远处钟楼的尖顶。

月光下,它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而我知道,那里不仅藏着令蘅,

还藏着这场“新年献祭”的真相。

倒计时:00:10:22。

我扯下围巾裹住口鼻,压低帽檐,冲进人群的缝隙。

身后,无数“纸人”开始齐刷刷转向我,脚步整齐如军训。

但我不回头。

因为令蘅在等我。

3

钟楼的门,没锁。

这反而更吓人——

正常市政建筑,跨年夜怎么可能不锁?

除非……它在等我。

寒风从门缝钻出来,带着一股旧纸和檀香混在一起的味儿,像图书馆古籍库,又像……灵堂。

我攥紧怀表,推门而入。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幽幽绿光,照出旋转楼梯的轮廓,像一条盘着的蛇。

倒计时在我腕上跳:00:08:15。

每走一步,数字就跳快半秒,仿佛这楼在“吃”我的时间。

“令蘅……”我压低声音,“你要是能听见,就让灯闪一下。”

头顶的绿灯,“啪”地灭了。

我:“……行吧,懂了,你还在生气我没早点来。”

楼梯吱呀作响,每踩一级,就听见底下传来回声般的倒计时:

“七……六……五……”

但不是我的声音——是无数人的声音叠在一起,男女老少,哭的、笑的、祈祷的、尖叫的。

我头皮发麻,但没停。

因为我知道,去年她就是从这里上去的。

爬到三层,楼梯拐角贴着一张泛黄的告示,字迹像是用指甲刻的:

“十三人献新岁,一人愿,十二人替。

愿者不死,替者不归。

——《守岁录·残卷》”

我心一沉。

“愿者不死”?

难道令蘅……是那个“许愿的人”?

四层,一扇门虚掩着。

我推门,里面是间废弃的广播室。

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沙沙作响。

我鬼使神差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后,传来令蘅的声音——

温柔,清晰,带着一丝颤抖:

“望舒,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又犯傻了。

别来找我。

去年元旦,我不是被拖走的……是我自己走进来的。

那天有个小女孩,才六岁,被‘守岁人’选中了。

她哭着喊妈妈……

我不能让她消失。

所以我替她许了愿:‘让裴望舒忘了我,平安到老。’

仪式接受了。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愿者’,困在23:59:47,不能死,也不能走。

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值得。

现在,立刻回去!

别让我的牺牲,变成白给!”

录音结束,收音机“咔”一声关了。

我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

原来她不是失踪,是替别人死,换我活。

原来她不是等我救,是怕我来送命。

眼眶发热,但我狠狠抹了一把脸。

“江令蘅,”我咬着牙说,“你是不是忘了——

我裴望舒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我冲上五层。

这一层全是镜子。

不是整面墙,而是十三块碎镜,拼成一个巨大的圆,每块镜中都映出不同场景:

- 有穿校服的女孩在哭;

- 有老人握着老伴照片;

- 有男人跪地求“让女儿病好”……

全是“祭品”的执念回放。

而正中央那块镜子里——

是令蘅。

她穿着那件月白长裙,手腕上檀木珠串已变成纸扎的,皮肤半透明,隐约可见下面淡青色的纹路,像干枯的叶脉。

她闭着眼,悬浮在镜中,周围漂浮着无数写满字的纸片——全是“新年愿望”。

“令蘅!”我扑到镜前,伸手去抓。

手穿过去,只摸到冰凉的空气。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

看到我,瞳孔猛地收缩。

“望舒?!你怎么……”

她声音虚弱得像风吹烛火,“快走!守岁人马上——”

话没说完,整座钟楼突然剧烈震动!

十三块镜子同时发出尖啸,镜中人影齐刷刷转向我,齐声低语:

“……又一个,来许愿的……”

天花板裂缝中,缓缓垂下一只苍白的手——

五指修长,指甲涂着金粉,手腕戴着一串老式金表链,表盘碎裂,指针逆走。

接着,是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光滑的白面具,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字:“岁”。

——守岁人。

它悬浮在半空,声音是无数跨年欢呼与哭泣的混合体:

“裴望舒。你来了。

她的愿望快满了。

只差最后一个祭品——你。”

我后退一步,心跳如鼓,但嘴上不饶人:

“你这造型,是cos无脸男还是高定纸扎人?能不能给个差评?”

守岁人没理会我的嘴炮。

它抬手一挥,十三块镜子中的纸片突然飞出,在空中拼成一行字:

“许个愿吧。2026,你想要什么?”

倒计时在我腕上疯狂跳动:00:03:47……00:03:46……

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愿望,就会立刻变成纸人,灵魂封入新年。

而令蘅,将永远困在这里,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但我突然笑了。

“愿望?我有啊。”

我盯着镜中的令蘅,一字一句说:

“我的愿望是——把江令蘅的愿望,作废。”

守岁人猛地一震。

面具上的“岁”字裂开一道缝。

“……不可能!愿望一旦献出,不可撤销!”

“是吗?”我举起怀表,对准中央那块镜子,“可她的愿望是‘让我忘了她’——

但此刻,我正牢牢记得她。

这算不算……规则漏洞?”

话音落,怀表“咔”地弹开。

停住的指针,疯狂逆时针旋转!

镜中,令蘅的纸化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真实的血肉。

她惊愕地看着我:“望舒,你做了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左眼视野里,突然浮现出一行新提示,像系统弹窗:

【能力升级:愿望窃听】

倾听执念者未说出口的愿望。

冷却时间:倒计时归零前。

我闭上右眼,只用左眼“看”向守岁人。

刹那间,无数声音涌入脑海——

不是它的,而是所有祭品的:

“我想再见儿子一面……”

“我希望公司别倒闭……”

“让我妈的癌症好起来……”

但最清晰的,是令蘅的声音,藏在最深处,微弱却坚定:

“……其实,我好想他……

哪怕只有一秒,再抱他一下……”

我眼眶一热。

原来她嘴上说“忘了我”,心里却从未放下。

“听见了吗?”我对着守岁人冷笑,“你们偷走的不是愿望,是人最后一点念想。

而念想,不该被当燃料烧!”

守岁人发出刺耳尖叫,面具彻底碎裂!

露出下面——无数张人脸拼成的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历年祭品!

它咆哮:“规则就是规则!献祭必须完成!”

它朝我扑来,纸手如刀。

我本能想躲,但想起令蘅那句“再抱一下”——

我反而向前一步,张开双臂,迎向那团扭曲的人脸。

“那就看看,”我大喊,“是你的规则硬,还是我的执念狠!”

就在纸手即将刺穿我胸口的瞬间——

令蘅从镜中伸出手,一把将我拽进镜面!

世界天旋地转。

最后听见的,是守岁人崩裂的怒吼,

和怀表指针彻底停摆的轻响。

4

镜面像水。

我穿过那一刻,感觉骨头都被拆开又重组。

睁开眼,站在一片灰白空间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漂浮的纸片,上面写满字:

“暴富”“脱单”“妈妈康复”“别再加班”……

全是新年愿望。

而她,就站在三步之外。

江令蘅。

真实的,温热的,不是幻影,不是回放。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软的月白棉麻裙,头发散着,眼眶通红,手在抖。

可她没扑过来抱我——

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像在拼命忍住什么。

“你疯了?”她声音发颤,“你知道被拽进来意味着什么吗?

这里没有2026,只有永远的23:59:47!”

我往前一步。

她立刻后退:“别靠近我!我已经……不干净了。”

“不干净?”我苦笑,“你替六岁小孩去死的时候,怎么不嫌自己不干净?

你替我许愿的时候,怎么不嫌自己多管闲事?”

她眼眶一红,泪掉下来,砸在空中,竟化成一张小纸片,写着:“想他”。

我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令蘅,看着我。”

我缓缓张开双臂,“如果你真成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我现在就抱你——

看看到底是你的‘脏’传染我,还是我的‘傻’救你。”

她眼泪掉得更凶,却终于没再躲。

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瘦得吓人,骨头硌着我胸口,像抱了一把枯枝。

可她身上还是那股檀香混着旧书的味道——

是我梦里闻了一年的味道。

“放开……”她哽咽,“你会变成纸人的……靠近愿者,会被同化……”

“那就同化。”我把脸埋进她发间,“反正我也不想回那个没有你的2026。”

她终于崩溃,紧紧抱住我,哭得像要把这一年的眼泪流干。

“我好想你……每天每夜……可我不敢想……怕一想,你就真的来了……”

“可我还是来了。”我捧起她的脸,拇指擦掉她的眼泪——

那泪珠一离皮肤,就变成写着“别走”的纸片,飘向空中。

就在这时,空间剧烈震荡!

四周纸片疯狂旋转,拼成一张巨大的脸——

守岁人。

但它没攻击,只是悬浮在半空,声音低沉如叹息:

“……你们真像。”

我和令蘅同时抬头。

守岁人的面具碎了,露出那张由无数人脸拼成的头颅。

可此刻,那些脸渐渐融合,最终变成一张清瘦的中年男人的脸,眼神疲惫,却温柔。

“五百年前,”它开口,声音不再混杂,而是清晰、沙哑,像老友低语,“

我也站在这座钟楼前,抱着将死的妻子。

那年元旦,瘟疫横行,她只剩一口气。

我跪在雪地里,对天许愿:‘若她能活,我愿献出余生所有时间。’”

它低头,看向我们,眼中竟有泪光:“

天,真的听了。

她活了。

而我,被拖进这时间缝隙,成了第一个‘愿者’。

后来,每到元旦,总有人因执念太深,被仪式选中。

我本想阻止……可我发现,只要有人许愿,时间就能继续流动。

没有献祭,世界就会停在某一天,所有人困在永恒的‘此刻’。

于是……我成了‘守岁人’。

用别人的愿望,续写世界的时间。”

我浑身发冷:“所以那些失踪的人……”

“他们不是被杀。”守岁人——或者说,第一个愿者——轻声说,

“是自愿的。

有人为孩子,有人为父母,有人为爱人……

爱到极致,就甘愿成为燃料。

而我,成了看守这份爱的狱卒。”

令蘅颤抖着问:“那你妻子……”

“她活到九十三岁。”它笑了,苦涩又满足,“

每年元旦,她都来钟楼下站一整夜。

她说,她在等我回家。

可她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让她活下来的时间本身。”

空间陷入死寂。

只有纸片轻轻飘落的声音。

我突然明白了:

守岁人不是反派,

它是爱的纪念碑,也是爱的牢笼。

“所以,”我握紧令蘅的手,望向它,“你希望我们也这样?

她替别人死,我替她活,然后你再把我们变成新燃料?”

守岁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不。

我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五百年前的自己。

我不想再有人重复我的路。

但规则……无法打破。”

“规则是人定的。”我盯着它,“五百年前的规则,凭什么管现在?”

“除非……”它忽然看向令蘅,眼神复杂,“愿者主动收回愿望。

但那意味着——她将彻底消散,连纸人都做不成。”

令蘅脸色惨白。

我立刻说:“不行!”

“望舒……”她却轻声开口,手抚上我脸,“如果我的消失,能让你回到2026……

那这一次,我依然会选——”

“闭嘴!”我打断她,狠狠吻住她。

不是浪漫,是堵住她那该死的牺牲欲。

她的唇冰凉,带着纸灰的味道,可我不管,用力到咬破她下唇。

血味混着檀香,真实得让我想哭。

“听好了,江令蘅。”我额头抵着她,一字一句,“

你的命不是你的,是我的。

我说不许死,你就得活着。

哪怕是在这破镜子里,我也陪你熬到时间尽头。”

她泪如雨下,却终于点头:“……好。我不死。

但你也不能走。”

守岁人静静看着我们,忽然笑了。

“五百年了……第一次有人想双进双出。”

它抬手,指向空间深处,“

去时间之眼吧。

那里有最后一块碎镜——初始之镜。

若你们能在倒计时归零前,同时触碰它,并说出同一个愿望……

或许,能重写规则。”

我和令蘅对视一眼,同时问:“愿望是什么?”

守岁人轻声说:

“必须是你们共同的、未说出口的、最真实的心愿。

不能是‘让她活’,也不能是‘让我走’。

必须是——你们都想拥有的未来。”

倒计时在我腕上闪:00:01:13。

我拉起令蘅的手,十指紧扣。

“走。”

“去哪儿?”她问。

“回家。”我说,“不管2026有没有你,我都要把它变成有你的世界。”

我们冲向灰雾深处。

身后,守岁人化作万千纸片,拼成一行字,随风飘散:

“祝你们,新年快乐。”

5

灰雾尽头,是一面镜子。

不是碎的,不是拼的——完整、澄澈,像结冰的湖面。

镜框上刻着四个小字:“岁始之鉴”。

——初始之镜。

倒计时:00:00:47。

我和令蘅站在镜前,手还紧紧握着,掌心全是汗。

“你说,”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们的共同愿望……是什么?”

我看着镜中的她。

不再是半透明,不再是纸化,而是活生生的江令蘅——

眼中有光,有泪,有恐惧,也有希望。

我想起一年前,她说:“我替你记住时间,你替我记住人。”

想起她替六岁女孩赴死,只因“见不得孩子哭”。

想起守岁人那句:“爱到极致,就甘愿成为燃料。”

可我不想她再做燃料。

我也不想世界靠“献祭执念”才能运转。

“令蘅,”我轻声问,“你还记得《守岁录》里那句吗?

‘十三人献新岁,一人愿,十二人替。’

——为什么非得是‘献’?

为什么不能是……还?”

她一愣:“还?”

“对。”我目光灼灼,“把被偷走的时间,还给世界;把被献祭的愿望,还给人自己。

让新年不再是靠牺牲开启,而是靠……活着的人好好过。”

她瞳孔一颤,忽然明白了。

“所以我们的愿望不是‘在一起’,而是……”

“让‘守岁仪式’,从此消失。”我说。

倒计时:00:00:13。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按上镜面。

镜中,我们的倒影融合成一道光。

我们齐声说:

“愿世间执念,不必以命相抵;

愿新年启幕,只因人心向光。”

——这不是许愿,是宣言。

初始之镜“嗡”地一震,光芒暴涨!

整座镜中世界开始崩塌——

纸片化灰,灰雾消散,十三块碎镜纷纷碎裂成光点。

远处,守岁人的身影浮现,这一次,他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五百年……”他低语,“终于有人看懂了——

时间不该靠献祭延续,而该靠希望前行。”

他张开双臂,任自己化作万千光尘,融入初始之镜。

镜面浮现一行字,如墨入水:

“仪式终结。时间归还。”

倒计时,在我腕上停住:00:00:01。

然后,彻底消失。

世界一黑。

我睁开眼,躺在市政广场的草坪上。

天刚蒙蒙亮,雪停了,空气清冽。

远处,有人在收拾跨年残局,彩带、空瓶、踩瘪的气球……

一切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我猛地坐起,慌乱地摸手腕——

皮肤光洁,没有倒计时。

怀表还在口袋,打开一看——

指针,开始走了。

滴答,滴答。

时间,真的回来了。

“令蘅?”我颤抖着喊。

没人应。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难道她……彻底消散了?

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钟楼。

门关着,锁了,像从未打开过。

我扒着铁门,几乎崩溃:“江令蘅!你答应过不走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我接起,声音沙哑:“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又熟悉的笑:

“裴望舒,大清早鬼叫什么?

图书馆九点开门,你再不来,我就把《楚辞》那页修好了——你可就没理由蹭我咖啡了。”

我愣住。

眼泪瞬间涌出。

“令蘅……真的是你?”

“不然呢?”她语气带笑,又压低声音,“不过……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你在镜子里抱我,还咬我……”

她顿了顿,耳尖微红(我居然能想象出来),“……你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很久了?”

我站在晨光里,哭得像个傻子,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喜欢你?

我连你的新年愿望都敢作废,你说我喜不喜欢?”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钟楼。

晨曦中,它静静矗立,再无诡异。

而我知道——

守岁人走了,仪式没了,但有人记得。

我掏出怀表,轻轻摩挲表盖。

表盘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小的刻痕,像用针尖写就:

“时间修不好,但人可以。——蘅”

我合上表,走向地铁站。

2026年1月1日,上午8:17。

新年的第一天,

没有献祭,只有重逢。

而这座城市某个角落,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牵着妈妈的手,

仰头问:“妈妈,昨晚跨年,你许愿了吗?”

妈妈笑着摇头:“没有呀。

今年,我只想好好活着,陪你长大。”

阳光洒落,再无“13”。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