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您好,请问一下有人吗?”
皎月当空,孤身一人的迷路登山客敲响门扉,内心忐忑不安。
楼顶的灯是亮着的,甚至还有看似正常的人影在窗后走动,应该有人吧。
可是大晚上的,谁会住在这样的废弃医院里呢?
荒郊野岭里的废弃医院,难免让人联想到怪异的人体实验。
没办法,爬山时遭遇浓得化不开、连指南针都失灵的灰雾,与队友走散。
从正午走到黄昏,精疲力竭地走出雾墙,眼前赫然就是这栋爬满藤蔓的废弃建筑。
更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无论从哪个方向重新走进迷雾,最终都会像鬼打墙一样,从医院的正门方向跌撞出来。
“贞子,温迪戈,寂静岭护士?”一万个恐怖电影的念头闪过。
他握紧登山杖,深呼吸,用最后的理性安慰自己:“起码,希望出来的‘东西’,是我在电影里见过的那种。”
“有人……吗?”
他又敲了敲门,刻意加重了“人”这个字。
“窸窸窣窣——”
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很轻,很快。
“有实体!听起来……体型不大,应该能打。”他肌肉绷紧,肾上腺素飙升。
“吱呀——”
铁门呻吟着,只裂开一道幽暗的缝隙。
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嵌在阴影里,乱糟糟的白色头发像是白纸一般,沾着干涸的紫色墨渍。
“你好。”
月光吝啬地滑过她精致的下颌线,最终凝固在那微微咧开的嘴角,那是一抹刺目的猩红。
登山客的呼吸瞬间冻结。肾上腺素像冰针扎进血管。
《孤儿怨》《闪灵》《驱魔人》《玉米地的孩子们》……所有关于“诡异小女孩”的警报在脑中尖啸!几千岁的疯狂科学家?人体改造?变成怪物?逃!必须逃,现在!
“啊~”
恐惧在他心中蔓延,让他不由自主地尖叫着向远处跑去。
脚步声在碎石路上疯狂回荡,肺叶火烧火燎。他不敢回头,一头扎进浓雾,冰冷的湿气瞬间包裹全身。
“噗通!”
他又一次重重摔在废弃医院冰冷坚硬的台阶前。抬头,那扇锈蚀的铁门依旧森然矗立,缝隙里,那双毫无波澜的诡异琥珀眼睛,正静静看着他徒劳的挣扎。
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像是滑动变阻器一般忽大忽小。
每一次试图站起,都只是徒增狼狈。
门后的言久笙歪了歪头,舔了舔嘴角的番茄汁。这场“鬼打墙”的滑稽戏,是她枯燥实验记录里难得的调剂。
不知何时,那个白毛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蹲在了他面前,近得能闻到她发间墨水和……铁锈般的甜腥。
一瓶水突兀地递到他干裂的唇边,瓶身在惨淡月光下泛着冷光。
“等白天呗。睡一觉就能出去。”
登山客像受惊的蠕虫般猛地向后蜷缩,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嗬嗬声。
“乐子…没了。”
言久笙看着他那惊弓之鸟的模样,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很…可怕?”
很可怕吗?是的,很可怕,登山客立马就吓晕了。
“这么近‘小导师’都没反应,果然不是合适的素材。”
她站起身,矿泉水瓶随意丢在瘫软的登山客脚边,转身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看来,并不是任何闯入者都能幸运地被言久笙所接纳。
当然,像是登山客一样,能刚好碰见有难得闲暇时光的言久笙的幸运儿,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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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谁呀?”
“爸爸!妈妈……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撕裂了夜晚的平静。
门刚推开一道缝,那个散发着浓烈鱼腥、海藻朽烂与泥浆恶臭的身影便如炮弹般撞进林父林母怀中!
兜帽被冲击力掀落——
露出一对沾满草屑树叶、湿漉漉耸立的活生生的猫耳!
他们疑惑地将怀中的人拉开,仔细打量起她。
脸颊上根根分明的猫须在灯光下纤毫毕现,破烂冲锋衣下是磨出棉絮的膝盖与手肘,整个人活似从深海淤泥与垃圾场深处滚爬而出。
更骇人的是她的眼睛——
室内光线刺入的刹那,瞳孔骤然缩成一道冰冷的竖线,如同暗夜中的毒蛇!
甚至有那么一瞬,半透明的瞬膜飞快掠过眼球表面。
林父的手僵在半空,林母倒抽一口冷气,瞳孔因惊骇而放大——这是谁?怪物?!
但下一秒,那嚎啕中浸透骨髓的、独属于林妙妙的委屈与绝望,如同烧红的钥匙,狠狠捅开了父母血脉深处的爱与保护本能!
手指颤抖着拂去她脸上泪水与污泥搅成的污痕,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手上腿上的伤口。
海潮般汹涌的心疼瞬间淹没了所有惊疑。
“妙妙?!是妙妙啊!你怎么?”林母的尖叫带着哭腔。
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不顾那诡异的兽耳,三双手臂死死地、颤抖地环抱在一起,仿佛要用体温融化掉女儿身上所有的噩梦。
此刻,林妙妙哭得更大声了,不再是为颠簸逃亡的委屈,而是悬在心尖的巨石轰然坠地!
她终于确信,纵使沦为披毛戴角的怪物,这双臂弯仍是她的归处。
泪水、汗水和污泥混在一起,在玄关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绝望又温暖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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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冲刷掉污垢,却冲不散皮肤下那股诡异的躁动。
林妙妙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像真正的猫一样,顺着湿漉漉的小臂舔舐下去。
“啊呸!”
一股尖锐的酸涩和化学品的刺激感猛冲口腔,让她瞬间干呕,生理性的泪水涌出。
她裹着浴巾,走向洗手台,想要喝水冲舌头。
而当她抬头时,镜中的雾气悄然凝结,让她重新审视自己。
这时,恐怖的熟悉感一闪而过。
她冲回房间,发疯似的在抽屉里翻找,指甲轻易划破了一连串形形色色的猫条。
可最后吸引她的,却是那款最熟悉的,最廉价的,小黑最喜欢的猫条,甚至连口味都一样。
她的唾液腺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胃袋发出渴望的痉挛。
废弃禽类碎骨、病变淋巴组织、工业明胶粘合的粉色肉糜。
她脑中莫名浮现出嘤嘤叫的鸡仔与肉渣从传送带中掉落,在绞肉机中混合磨碎,变为肉渣的场景。
理智在阻拦,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将猫条一点点挤出。
手指蘸了一点,塞向嘴边…
当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将所有猫条连同部分塑料包装啃食殆尽。
“呕——!”
极度的抗拒和本能的渴望在她体内激烈交战,最终化作一阵剧烈的反胃。
她扑倒在床边,痉挛着,痛苦地干呕,最终“哇”地一声,吐出一小团黏腻、漆黑、散发着令人作呕腥气的毛球,还沾染着食物碎屑,甚至唾液还在拉丝,粘稠的丝线像是深渊般下坠,落到地板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
“那个死小鬼,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医院彻底撕碎。”
此刻,正在门缝边偷看的林父林母眼中满是惊愕。
现在这情况,应该给女儿去挂兽医呢?还是挂人医呢?
或者应该先挂精神科吧。
但是,不管女儿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变成可怕的怪物。
女儿,永远是他们最亲爱的女儿啊。
……
“天呐,这是什么味道,居然还有些不错?”
共感神经末梢传来腐败油脂与淋巴肉的暴烈狂欢,在她舌面炸开堕落的风暴。
言久笙正在用自己的思维,脑补着这食物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