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七点二十分，圣光之城第一实验小学门口的气氛，与往常截然不同。没有家长间的寒暄闲聊，没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近乎军事戒备般的肃穆。家长们像即将投入战场的士兵，反复检查孩子书包侧袋里的湿毛巾密封袋，脸上写满忧心忡忡的郑重。
“记住，毛巾要捂住口鼻，弯腰低姿，沿着墙根走……”一个戴眼镜的父亲蹲在女儿面前，第四次重复要领。
“遇到烟雾不要慌，找安全出口标识……”另一位母亲抓着儿子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过度焦虑的光。
我牵着艾莉娅站在梧桐树下，观察着这片混乱。从战术角度看，这种临阵前的过度灌输效率低下，只会增加执行者的心理负担。真正的精锐部队，应该在日常训练中形成肌肉记忆，而非战前填鸭。
“叔叔。”艾莉娅仰头，小声说，“我有点……害怕。”
我低头看她。她今天扎了双马尾——是我昨晚对着教程视频练习了四十分钟的成果，虽然两边高度略有差异，但总体可归类为“成功”。此刻那双棕色眼睛里，确实映着不安。
“害怕是合理的应激反应。”我蹲下来，与她平视，“但恐惧源于未知。而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湿毛巾湿度符合标准，密封袋完好，你记住了班级逃生路线和集合点。还有什么未知因素？”
她眨眨眼，认真思考：“如果……如果真的着火了怎么办？”
“概率低于0.037%。”我引用昨晚查询的学校消防事故统计数据，“且根据建筑结构分析，教学楼共有十二个疏散通道，八个消防栓，烟雾报警器覆盖率百分之百。真正的风险不是火灾本身，而是疏散过程中的踩踏和决策失误——这可以通过有序执行预案规避。”
艾莉娅似懂非懂，但脸上的紧张明显舒缓了。
“还有。”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额外装备。”
那是一副儿童防护眼镜——透明护目镜，边缘有软胶密封。我昨晚用0.3%的魔力进行了微调，增加了防烟尘涂层和微弱的光线增强效果（在合规范围内）。
“演习可能使用烟雾模拟器。”我帮她戴上，“这个能保护眼睛，并让你在低能见度环境下保持视野。”
艾莉娅扶了扶眼镜，透过镜片看我，突然笑了：“叔叔好像科学家。”
“是战术分析师。”我纠正她，站起身。
这时手机震动。家长群已经开始刷屏。
阳光妈妈：紧张死了！我刚又检查了三遍毛巾，孩子们不会真的遇到危险吧？
乐乐爸爸：放心，学校有预案。我哥们是消防队的，说这种演习很安全。
王梓轩爸爸：各位家长，我制作了一份《消防演习家长心理疏导指南》，已经发群里了，大家可以看看。重点是要相信学校，相信孩子！
刘小宇爸爸：谢谢王主席……那个，指南第七页说的“冥想缓解焦虑法”，具体怎么操作啊？
我看着屏幕，思考了三秒，然后打字。
艾莉娅叔叔：补充几点实操建议：1.湿毛巾对折三次后捂口鼻，可形成最佳过滤层。2.疏散时让孩子将左手放在前一人右肩，可形成有序队列，避免走散。3.如遇模拟烟雾，应贴近地面三十厘米内行动，该区域能见度通常最高。
消息发出后，群里有几秒寂静。
然后——
朵朵妈妈：艾莉娅叔叔……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轩轩妈妈：同问，感觉好专业
乐乐爸爸：这方法好像部队用的啊？
我面不改色地回复：
艾莉娅叔叔：普通文职。这些是基础安全知识。
按下发送键时，预备铃响了。
孩子们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涌向教学楼。艾莉娅抓紧我的手，又松开，背着小书包跑向班级队列。跑到一半，她回头看我，扶了扶脸上的防护眼镜，用力挥了挥手。
我点头回应。
然后转身，走向家长观礼区——操场东侧的临时看台。一路上，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王梓轩爸爸那种复杂的、混合着敬畏和残留恐惧的眼神。
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家长。我选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操场和教学楼全貌，视野开阔，便于观察，且背后是墙体，无后顾之忧——这是三百年来养成的本能选择。
坐下后，我打开手机，调出昨晚绘制的学校平面图电子版。
“请问……”旁边传来迟疑的声音。
我抬头。是刘小宇爸爸，那个穿洗白衬衫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老旧保温杯，脸上带着局促的笑。
“可以坐这儿吗？前面没位置了……”
“请便。”我向旁边挪了半个座位。
他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目光瞟向我手机屏幕上的平面图，眼睛睁大了：“这、这是学校地图？好详细啊……”
“基础情报准备。”我简单说，将屏幕侧了侧，让他能看到，“红色标记是消防栓，黄色是疏散通道，绿色是集合点。你们班级的路线是B-3，从二楼西侧楼梯下，经走廊C出口到达操场3号区域。”
刘小宇爸爸呆呆地看着，半晌才说：“您……您真的只是文职？”
我顿了顿：“曾经负责过……应急预案制定。”
这不算说谎。在深渊，我制定的“魔王城遭受神圣联军突袭应急预案”有十七个版本，考虑了包括天使空降、圣水灌注、信仰诅咒在内的二十七种攻击模式。
“厉害。”他由衷地说，然后压低声音，“那个……上次家长会，谢谢您。王主席后来再也没提过班服和拓展课的事，还真的开始组织旧物捐赠了……小宇昨天带回来三本他送的童话书。”
“不必谢。”我继续观察操场上的布置，“合理的反对意见应该被倾听。”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今天挺担心的。小宇他……跑步慢，协调性也不太好。我怕演习时他跟不上……”
我转头看他。
这个男人的手指紧紧攥着保温杯，指节发白。他的焦虑是真实的，不是其他家长那种跟风式的紧张。
“你的孩子，”我问，“知道自己的弱点吗？”
“啊？”
“如果他自知速度慢，就应该更早行动，或者寻找辅助方式。”我指向平面图，“你看，B-3路线在二楼转角处有一个缓坡，大部分孩子会在这里减速。如果他能提前五秒出发，就能避开拥堵。另外，疏散时应该靠右侧行走，左侧留给更快的人——这是提高整体效率的方式。”
刘小宇爸爸愣愣地听着，像在接受什么军事简报。
“你可以，”我补充，“现在给他发条短信。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他这两点。演习九点开始，还有二十五分钟，他来得及调整心态。”
“可、可以发短信吗？学校不是说上课时间不能——”
“特殊状况，特殊处理。”我已经在手机上打字了，“安全演习的本质是培养生存能力，而不是遵守僵化规则。”
我把打好的两行字给他看：“就这样说。语气要平静，像提醒，而不是命令。”
他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几秒，然后重重点头，拿出自己那部屏幕有裂纹的老旧手机，开始笨拙地打字。
我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操场。
教师们正在集合。李老师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扩音器，正在和其他班主任核对流程。保安人员在检查疏散通道的障碍物。一切看起来……正常。
但我的魔王本能，那经历了无数战争和阴谋磨砺出的直觉，正在发出微弱的警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是演习本身。而是……
我放大手机地图，目光扫过每一个标记点。消防栓正常。通道畅通。集合点明确。
视线移向教学楼。
三年级二班的教室窗户。三楼，最东侧。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不是学生，不是老师。是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工具箱，看起来像是维修工。但他站的位置——正好在B-2和B-3两条疏散路线的交汇点上方。
而且他在看表。频繁地看表。
我点开相机，将焦距拉到最大。屏幕上的影像有些模糊，但足够辨认：那个男人左耳后，有一个隐约的暗红色纹身。形状像是……
火焰中的眼睛。
深渊雇佣兵的标记。
我的手指收紧。
旧部？不，别西卜已经控制住了他们。而且如果是格罗姆或莉莉丝，他们不会用这种隐蔽的监视姿势。
是其他势力。
深渊里想确认我状况的，不止我的旧部。那些曾被击败的领主、那些觊觎我位置的野心家、那些单纯想报复的仇敌……都有可能。
而他们选择在消防演习这天出现。
巧合？
战场上没有巧合。
我迅速给别西卜发信息：
我：学校出现标记“焰眼”的人员。身份？目的？是否与今日演习有关？
几乎秒回：
快递小王：正在查。焰眼是自由雇佣兵组织，接各种脏活。最近一周有三名成员入境记录，伪装身份是“管道维修公司员工”。陛下，建议您暂时撤离，我来处理。
我：不。他们在观察。如果我现在动，反而暴露。演习照常进行，你派人外围监视，有异动立刻报告。
快递小王：明白。已调派巴洛克在正门伪装成发传单，莉莉丝在侧门。咒术师正在尝试远程探测他们的通讯。格罗姆……他说要去买儿童电动车，被我拦住了。
我关掉对话窗口。
深吸一口气。
视线里，那个“维修工”还在三楼窗口。他已经放下了工具箱，双手插在口袋里，俯视着操场上的集合区域。
九点整。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校园。
演习开始。
最初的三十秒是混乱的。
各个班级同时涌出教室，走廊里瞬间挤满了孩子。老师们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跑！有序撤离！”，但效果有限。孩子们的本能反应是尽快逃到开阔地带，这导致楼梯口和转角处迅速形成了瓶颈。
观礼台上的家长们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焦虑地寻找自家孩子的身影。
“小宇！小宇在哪儿？！”刘小宇爸爸抓着栏杆，声音发颤。
我在人群中锁定了一年级三班的队列。李老师举着班牌走在最前面，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左手搭在前一人肩上——正是我建议的方法。队列虽然缓慢，但有序。
艾莉娅在队伍中段。她戴着防护眼镜，右手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左手稳稳搭在前面同学肩上。每一步都踩得认真，没有推搡，没有慌张。
很好。
但我的主要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在三楼。
那个“维修工”动了。他离开了窗户，消失在教室深处。但我的魔力感知（虽然只有0.3%）捕捉到，有一股微弱的、被刻意压抑的能量波动，正在教学楼内部移动。
方向是……配电室？
“烟雾！有烟雾！”看台上有家长惊呼。
果然，教学楼几个窗户开始涌出淡灰色的模拟烟雾。这是演习的标准程序，用以模拟火灾环境。
但烟雾的浓度……不对劲。
正常演习烟雾应该是无毒的、易散的植物提取物。可我感知到的这些灰色气体里，掺杂了极其微量的……昏睡孢子？
一种低阶魔物常用的、能致人短暂昏沉的无害物质。对人类来说，效果可能只是轻微头晕、反应迟钝。但如果孩子们在疏散时吸入……
“各位家长请不要慌张！这是模拟烟雾！完全无害！”广播里传来校长的声音。
大多数家长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我盯着那些烟雾。
昏睡孢子不会造成实质伤害，但会降低演习效率，可能导致拥堵加剧，甚至引发小范围混乱。
而混乱，是最好的观察窗口。
有人想看看，在压力环境下，我会不会暴露。
或者，想看看艾莉娅会不会有异常反应。
我拿起手机，快速给别西卜发信息：
我：烟雾中有昏睡孢子。来源可能是三楼配电室。让咒术师准备中和剂，在通风系统里释放。要隐蔽。
快递小王：已确认，咒术师说需要两分钟准备。陛下，对方目的可能是测试您是否还有能力检测并应对这类隐蔽攻击。
我：我知道。让他们测试。
发完信息，我继续观察。
一年三班的队列已经下到一楼，正穿过走廊C出口。艾莉娅依然保持着标准动作。但队伍末尾有两个男孩似乎吸入了较多烟雾，动作开始摇晃，脚步踉跄。
其中一个，是王梓轩。
他松开了搭肩的手，揉着眼睛，似乎想蹲下来。
队伍因此停顿。后面的孩子撞了上来，小型拥堵开始形成。
李老师在前方喊话，但隔着烟雾和距离，效果有限。
看台上，王梓轩爸爸猛地站起来：“轩轩！坚持住！往前走啊！”
其他家长也开始骚动。
我计算着时间。
咒术师的中和剂还需要一分十秒。
而拥堵每多一秒，风险就增加一分。一旦有孩子摔倒……
我站起身。
“您、您要去哪儿？”刘小宇爸爸问。
“提供技术支持。”我说，走下看台，快步走向操场边缘的指挥区。
那里站着校长和几名消防指导员。我穿过人群，在校长开口询问前，直接说：“校长，一年级三班在C出口形成拥堵。建议立刻启用备用方案：打开走廊东侧的紧急通道，分流部分学生。那个通道平时锁闭，但钥匙在保安室第二抽屉，编号E-7。”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严肃男人，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是家长代表，研究过所有预案。”我面不改色地撒谎，“现在每拖延一秒，风险增加百分之二点三。请下令。”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抓起对讲机：“保安室！立刻打开C出口东侧紧急通道！钥匙在第二抽屉E-7！快！”
指令下达。
三十秒后，走廊东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打开。李老师迅速反应，将队伍分成两股，拥堵开始缓解。
这时，咒术师的中和剂应该已经释放了。
我看向教学楼窗户。灰色烟雾的颜色似乎淡了一些，流动速度加快——这是孢子被中和、烟雾恢复正常的迹象。
王梓轩重新站直了，虽然还在咳嗽，但已经能跟上队伍。
一分钟后，一年级三班全员抵达操场3号集合点。
李老师开始清点人数。
我走回看台。经过指挥区时，校长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但点了点头。
危机暂时解除。
但那个“维修工”……
我重新看向三楼窗户。
他回来了。又站在那里，双手插兜，俯视着操场。这一次，他的目光似乎在搜寻什么。
最后，定格在了观礼台。
定格在了我身上。
我们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对视。
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右手食指，轻轻点了三下自己的左肩。
深渊雇佣兵的暗号：“确认目标存活，但状态不明。建议继续观察。”
然后他转身，拎起工具箱，离开了窗口。
我缓缓坐下。
手机震动。
快递小王：目标已离开学校，乘坐一辆银色面包车向西行驶。莉莉丝跟上了。另外，中和剂起效，烟雾样本已采集，确认是昏睡孢子，剂量很小，不会造成伤害，最多让孩子午睡更沉。
我：车辆信息和目的地？
快递小王：车牌是假的。但咒术师远程标记了能量印记。等他们到据点后，我会安排“拜访”。陛下，需要采取进一步行动吗？
我思考片刻。
如果现在清除他们，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主使知道我已经察觉并仍有反击能力。
如果放任，他们可能继续试探，甚至升级手段。
但……今天是消防演习。孩子们在场。任何冲突都可能波及无辜。
我：监视，但不接触。查清雇主是谁。如果是那几个老对手，收集证据，等我后续命令。
快递小王：明白。另外……格罗姆还是买了儿童电动车。粉色的，带音乐和闪光灯。他说停在小区车棚里了，是“给小公主的礼物”。
我闭上眼睛。
粉色电动车。闪光灯。
魔王城宝库里那些能撕裂空间的坐骑，那些能翱翔星海的战车，那些曾经属于我的、象征着力量与威严的交通工具。
现在，是一辆粉色的、带音乐和闪光灯的儿童电动车。
“叔叔。”
我睁开眼。
演习已经结束，孩子们正按班级返回教室。艾莉娅小跑着来到看台下，仰头看我。她的防护眼镜上沾了点灰，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但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班是第一个全部到达集合点的！”她语气里带着自豪，“李老师表扬了我们！”
“很好。”我走下看台，蹲下来，帮她擦掉眼镜上的灰，“战术执行成功。”
“叔叔教的方法很有用。”她认真地说，“捂住口鼻，搭着肩膀，一步一步走。王梓轩中间差点摔倒，但我扶住他了。”
我动作顿了顿：“你扶住他了？”
“嗯。”她点头，“他好像头晕，我就拉住他的胳膊，说‘跟我走’。然后他就跟着我走了。”
我看着她。
这个六岁的人类幼崽，在可能有昏睡孢子的烟雾中，不仅自己保持清醒，还帮助了同学。
“做得对。”我说，顿了顿，补充，“但下次，确保自身安全优先。帮助他人是美德，但前提是你有能力且不危及自己。”
她歪头：“可是叔叔上次说，团队行动时，要互相掩护。”
“那是战术层面。在战略层面，保存有生力量是最高优先级。”说完我才意识到，这些术语对她来说太难了，“我的意思是……先保证自己安全，再想帮别人。明白吗？”
她想了想，点头：“嗯。就像妈妈说的，要先给自己戴上氧气面罩，再帮别人戴。”
“正确。”我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回教室吧。契约第六条：按时归队。”
我们走向教学楼。其他家长也纷纷接回孩子，操场上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交谈。
“吓死我了，那烟雾好大……”
“我家孩子说眼睛有点痒，是不是过敏啊？”
“多亏学校反应快，开了那个备用通道……”
经过校长身边时，他叫住了我：“艾莉娅叔叔，请留步。”
我停下。
“今天的事，谢谢。”他压低声音，“那个备用通道……连很多老师都不知道。您是怎么——”
“我从事风险评估工作。”我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习惯性研究各种建筑的应急预案。贵校的平面图是公开的，结合现场观察就能推断。”
他看着我，显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追问：“总之，谢谢。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演习结束后，有维修公司的人来检查烟雾发生器，说是例行维护。您觉得……需要特别关注吗？”
我心头一动。
“维修公司的人，左耳后是否有纹身？”
校长一愣：“纹身？没注意……但他们穿着工装，戴着帽子。怎么，您怀疑——”
“只是职业习惯。”我打断他，“建议学校下次外包服务时，核实公司资质和人员背景。安全无小事。”
校长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牵着艾莉娅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艾莉娅小声问：“叔叔，今天真的有坏人吗？”
我低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咬了下嘴唇，“叔叔刚才和校长说话时，表情和平时不一样。像……像电视里那些发现危险的警察。”
我沉默了几秒。
“有潜在风险。”我最终选择不说谎，但也不全说真话，“但已经处理了。你的任务是专心学习和成长，安全问题由大人负责。”
“嗯。”她握紧我的手，“那叔叔会一直保护我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
但答案很复杂。
契约要求我保护她，直到她成年或勇者归来。
我的旧部期待我恢复力量，重返王座。
暗处的敌人可能想利用她来牵制我。
而我自己……
我看着这个仰头等答案的小女孩。她的棕色眼睛里，倒映着天空和我模糊的影子。
“会。”我说，“在契约有效期内，我会履行保护职责。”
这是最严谨、最不会出错的回答。
艾莉娅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完全满意，但她只是点点头：“那……拉钩？”
她伸出小拇指。
我低头看着那根小小的、带着孩童圆润的手指。
然后伸出我的小拇指，勾住她的。
“拉钩。”她说，“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这是哪里学的？”
“童话书里。”
我们手指勾在一起，轻轻摇了三下。
然后她笑了，心满意足地抱着我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我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孩童温暖柔软的触感。
吞一千根针。
在深渊，背誓者的惩罚是灵魂被投入永燃熔炉，灼烧九千个循环。
但也许，在这个世界，吞一千根针是更可怕的誓言。
因为这里有想要遵守誓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