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八点五十分，我坐在客厅餐桌前，面前摊着艾莉娅的数学作业本——她正在攻克一道关于“鸡兔同笼”的经典难题。茶几上摆着我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名为“职业发展支持小组（加密）”的聊天窗口。
这是别西卜建立的匿名频道。表面看是个普通的职场交流群，实际上每条消息都经过三层加密，服务器地址在三个不同国家的跳转节点之间轮换。理论上，即使是人类最顶尖的情报机构，也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才能破解——而我们的会议每次只开一小时。
“叔叔，如果兔子有四条腿，鸡有两条腿，那为什么题目里还要告诉我们头有几个呢？”艾莉娅咬着铅笔头，眉头紧皱。
“因为头和腿的数量是关联信息。”我用红笔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设兔子数量为X，鸡数量为Y，那么总头数就是X+Y，总腿数就是4X+2Y。你需要列出方程组……”
我讲解到一半时，手机震动。
八点五十五分。旧部们开始签到。
用户7318（健身顾问）：已上线。今天教了二十个学员，手臂快抽筋了。人类的“普拉提”是什么魔鬼训练？
用户0427（心灵导师）：到了到了！刚结束一个远程咨询，客户哭着说谢谢我，但其实我只是听她说了两小时前男友的坏话……这钱赚得有点心虚。
用户5563（教育工作者）：报到。今天带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我当老鹰，结果因为跑太快撞塌了塑料滑梯……园长说维修费从我工资里扣。
用户8891（物流专员）：在线。今天送了八十七个包裹，电动车没电了三次。人类为什么喜欢在网上买这么多东西？
用户0032（技术支持）：全员到齐。现在开始接入语音频道，请各位使用变声器，保持环境安静。会议记录会自动生成加密文本。
最后一个是别西卜。他的伪装身份是“自由程序员兼技术顾问”，目前接一些网站维护和数据分析的零活——这让他有充足时间协调各方，也不会引起怀疑。
我起身走向阳台，戴上无线耳机。艾莉娅抬头看我：“叔叔要工作吗？”
“临时会议。”我说，“你继续解题，十五分钟后我检查。”
“好。”她点头，重新埋首于作业本。
阳台门关上。夜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楼下小区的路灯已经亮起，几个晚归的住户正牵着狗散步。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招牌发着白光。
耳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别西卜调试过的、不带感**彩的中性声音：“频道安全。现在开始第一次周度汇报。按编号顺序，7318先开始。”
格罗姆的声音响起——被变声器处理成了略带沙哑的男声，但依然能听出那股憋屈劲：“本周工作总结：我在‘硬核铁馆’担任健身教练，主要工作是教人类举铁。问题如下：第一，人类的体力太差了！最壮的学员也只能卧推八十公斤，还喘得像要死了！第二，他们总问我‘怎么练腹肌’、‘怎么瘦大腿’，可我想教他们真正的战斗技巧！第三……”
“第三。”我开口，声音也被变声器处理过，成了低沉的电子音，“你上周在幼儿园当体育老师助理，为什么这周又换了？”
格罗姆噎住了。
几秒后，他小声说：“因为……园长说我‘威慑力太强’，孩子们看到我就哭。而且我不小心把儿童篮球架拔起来了……说是要调整高度，但用力过猛。”
莉莉丝（用户0427）忍不住笑出声，随即捂住嘴：“抱歉抱歉。”
“继续汇报。”我说，“但跳过抱怨部分，只说关键信息：收入、稳定性、是否有暴露风险。”
格罗姆老实了：“收入……还行，一节课提成五十块，一天能上六节课。稳定性……老板说我‘很有特色’，学员续课率高。暴露风险……应该没有，我都很小心控制力气了。就是昨天有个学员问我为什么深蹲两百公斤还不流汗，我说我天赋异禀。”
“下次说新陈代谢好。”巴洛克（用户5563）插话，“我在幼儿园也遇到类似问题，孩子们问我为什么能一只手举起玩具柜，我说我小时候喝很多牛奶。”
“这个理由不错。”格罗姆记下了。
“下一个，0427。”别西卜推进议程。
莉莉丝清了清嗓子——她的变声器调成了温柔的女声，但和她原本的魅魔音色仍有差距：“本周咨询室正式营业，目前完成咨询七次，预约排到两周后。收入……每次五百，已入账三千五。稳定性……看起来不错，但我担心后续。暴露风险……”
她顿了顿：“有一个客户，是心理系研究生。他问我用的是哪个流派的整合技术，说我‘共情准确度极高，但理论框架模糊’。我只好说我是野路子自学……他好像不太信。”
“提高理论水平。”我说，“买教材，参加线上培训，甚至可以考个证。人类重视纸面资格。”
“可、可那些书好厚……”莉莉丝哀嚎，“《DSM-5诊断标准》有九百多页！还有《心理学与生活》《心理咨询导论》……陛下，我能不能用记忆魔法快速学？”
“不行。”我断然拒绝，“学习过程本身是伪装的一部分。你需要表现出一位普通咨询师的成长轨迹——从生涩到熟练，而不是一夜之间变成专家。”
“噢……”她听起来很沮丧，“那我今晚就啃书吧。另外还有个问题：我的办公室隔壁是家律师事务所，那个年轻律师总来找我聊天……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频道里沉默了。
“这是私人问题。”别西卜打破寂静，“不属于汇报范围。”
“但可能影响工作呀！”莉莉丝争辩，“如果他一直来打扰，我都没法专心做咨询了！而且他是人类，我是魅魔，万一我不小心……”
“那就拒绝。”我说，“用专业理由：咨询师和来访者以外的关系需要保持边界。如果他继续，就说你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莉莉丝愣了下，“可我……”
“编一个。”我说，“细节要具体但模糊，比如‘在外地工作’、‘经常出差’。这样既能挡掉麻烦，又不会真的需要有人出现。”
“懂了！”莉莉丝声音轻快起来，“谢谢老板！”
她叫我老板。这是会议约定：不使用“陛下”、“君主”等可能暴露的称呼。在线上，我是“技术支持顾问”；在他们各自的工作环境里，我是“前上司”或“导师”。
“下一个，5563。”别西卜继续。
巴洛克的声音响起——变声器给他调成了憨厚的男中音：“本周在阳光宝贝幼儿园担任体育老师助理，负责带大班孩子的户外活动。收入……试用期一个月三千五，包午餐。稳定性……园长说如果我下个月不弄坏东西，就转正。暴露风险……”
他停顿了很久：“孩子们……好像不怕我了。今天有个小女孩还让我抱她举高高。但我怕控制不好力气……”
“力量控制需要持续练习。”我说，“每天用不同重量的物品做精细动作训练：从一片羽毛到一个鸡蛋，再到一杯水。直到你能感知并控制每一分力量的输出。”
“是。”巴洛克认真应道，“另外……孩子们教我唱儿歌。我现在会唱《小星星》和《找朋友》。需要汇报歌词吗？”
“不必。”别西卜迅速说，“下一个，8891。”
“到我了。”咒术师的声音传来——他的变声器效果最好，完全听不出原声，是标准的年轻男声，“本周物流公司工作正常。收入按件计费，日均一百二左右。稳定性……快递员流动性大，没人关注我。暴露风险为零，我很擅长隐匿。”
他总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个。
“但我在送件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异常能量波动。”咒术师继续说，“城西老工业区有三个点，城南住宅区有两个点，还有……陛下您所在的小区，昨晚有微弱的空间扰动痕迹。我采集了样本，初步分析是非本世界的力量残留，可能是某种侦察法术的‘回波’。”
我握紧了阳台栏杆：“焰眼组织？”
“不完全是。”咒术师说，“痕迹更精细，更像专业的跨世界侦察者。我怀疑除了焰眼，还有第三方势力入场——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其他世界的雇佣兵。”
频道里安静下来。
“继续监测。”我最终说，“但不要主动侦察，以免被发现。重点是保护艾莉娅和维持我们各自的伪装。其他势力的目的暂时不明，但只要我们不动，他们缺乏直接介入的理由。”
“明白。”咒术师说，“另外，我已经初步掌握了人类‘编程语言’。Python和JavaScript的基础语法已经学完，下周开始学框架。这个技能似乎很实用，可以接一些远程兼职，方便随时移动。”
“很好。”我顿了顿，“最后，0032汇报。”
别西卜的声音响起：“本周完成五项技术外包工作，收入八千。已建立覆盖全城的监控网络雏形，接入了一部分交通摄像头和商业WiFi热点。重点监视目标：焰眼组织的已知据点、艾莉娅的学校、陛下的小区。目前未发现异常大规模行动。”
“但有一个问题。”他继续说，“学校下周要举办‘职业体验日’，要求孩子们参观父母的工作场所。艾莉娅的班级已经发了通知。陛下，您需要准备一个‘合规’的工作地点。”
我皱眉。这事我知道——通知单在艾莉娅书包里，我昨晚看到了。但当时忙于研究她体内的能量波动数据，没细想。
“职业体验日……”莉莉丝兴奋起来，“那艾莉娅可以来我的心理咨询室呀！我可以给她讲讲怎么帮助别人解决烦恼！”
“不行。”我立刻否决，“心理咨询涉及隐私，不适合儿童参观。而且你的客户看到有孩子在场，会产生疑虑。”
“那来我的健身房！”格罗姆抢着说，“我可以教她举重！从小锻炼身体好！”
“更不行。”巴洛克都忍不住反对，“幼儿园都不让你待了，你还想带小孩举铁？”
“我的快递站怎么样？”咒术师提议，“可以看包裹分拣流程。”
“物流中心噪音大，灰尘多，且有重型设备，不安全。”别西卜分析道，“最合适的方案是，为陛下临时布置一个‘办公室’。”
所有人在频道里沉默，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地点可以选择共享办公空间，租用一天。”别西卜继续说，“设备我可以准备：电脑、文件、办公用品。业务类型……可以设定为‘风险评估顾问公司’，这样陛下之前展现的专业知识就能对上。参观内容可以设计为：看办公环境、了解工作流程、体验简单的数据分析——比如让艾莉娅和同学们用图表统计‘最喜欢的水果’。”
这个方案确实最稳妥。
“需要多少预算？”我问。
“共享空间日租三百左右，设备我可以从二手市场调配，总成本不超过五百。”别西卜说，“如果需要更真实，我可以安排几个‘同事’——格罗姆、巴洛克、莉莉丝和咒术师都可以客串，假装在同一栋楼不同公司工作，偶尔过来交流。”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格罗姆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假装谈业务，莉莉丝用魅魔的魅力“开拓市场”，巴洛克当保安，咒术师装IT技术支持。
灾难预演。
“只需要场地和设备。”我做出决定，“同事不需要。艾莉娅的同学和家长可能会问问题，你们应付不来。”
“噢……”莉莉丝有些失望。
“就这样定。”我看了眼时间，九点二十五分，“会议还有五分钟。最后确认：各自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有没有无法自行解决的？”
格罗姆：“没有……就是肌肉有点酸。”
莉莉丝：“书看不完……”
巴洛克：“儿歌调子总跑偏。”
咒术师：“无。”
别西卜：“一切正常。”
“那么散会。”我说，“下次会议时间照旧。记住：安全第一，融入第二，赚钱第三。任何异常，立即通过紧急频道报告。”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频道关闭。
我摘下耳机，走回客厅。
艾莉娅已经解出了鸡兔同笼题，正在检查计算过程。看到我进来，她抬头：“叔叔开完会了？”
“嗯。”我坐下，检查她的作业，“解法正确。但设未知数时可以更简洁，这里不需要分两步……”
讲解完数学题，已经九点四十。
“该睡觉了。”我合上作业本，“明天周一，要早起。”
“叔叔。”艾莉娅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彩色通知单，“这个……职业体验日，你会参加吗？”
通知单上写着：为了让孩子们了解社会各行各业，我校将于本周五举办“职业体验日”活动。邀请家长提供工作场所供学生参观，每组不超过五名孩子。请有意向的家长填写表格……
“会。”我接过通知单，“我已经安排好了。周五下午，带你和四个同学去我的办公室参观。”
“真的？”艾莉娅眼睛亮了，“叔叔的办公室是什么样的？”
“普通办公室。”我含糊地说，“有电脑，有文件，有会议室。你们可以体验一下数据分析工作。”
“好棒！”她跳下椅子，“那我可以告诉同学，我叔叔是……是做什么的呀？”
“风险评估顾问。”我说，“就是帮助别人提前发现问题、做好准备的工作。”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但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那我明天就跟李老师说！我们组已经有三个同学报名了，加上我就四个，还差一个……”
“王梓轩呢？”我随口问。
艾莉娅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别扭：“他……他爸爸说要带他们去律师事务所，看怎么打官司。”
“那很好。”我站起身，“现在，去洗漱睡觉。”
“嗯！”她抱着通知单跑向卫生间，像揣着什么宝贝。
我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开始思考周五的细节。场地、设备、说辞、流程……还有，如何在那几个小时里，确保五个孩子的安全。
焰眼组织可能在监视。
第三方势力可能也在观察。
职业体验日，一群孩子聚集在一个临时场地——这简直是完美的观察窗口，甚至可能是试探机会。
我需要一个方案。
一个既能满足学校活动要求，又能确保绝对安全，还能不暴露任何异常的方案。
深夜十一点。
艾莉娅已经熟睡。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这个堆满育儿书、数学教材和儿童手工材料的空间还能称为“房间”的话——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别西卜已经发来了三个共享办公空间的资料，都在学校附近三公里内，交通方便，安保系统完善。我选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日租三百五，包含一个小型会议室和五个工位。预订信息已经发到我邮箱。
接下来是设备清单。别西卜建议我准备：三台笔记本电脑（其中一台给孩子们操作），一台投影仪，一些看起来专业的报表和图表，几本厚重的行业书籍，还有咖啡机——因为“人类办公室都有咖啡机”。
我回复邮件，同意清单，但要求所有设备都是二手且无任何个性化痕迹。电脑要重装系统，清除所有使用记录。书籍要买旧书，最好有翻阅痕迹。
处理完这些，已经十一点半。
我走到客厅，准备关灯睡觉。
就在这时，魔力感知的边缘，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不是封印的松动，也不是艾莉娅体内的能量——那波动来自窗外。来自楼下的小区绿化带。
我走到阳台，没有开灯，透过玻璃向下看。
路灯照亮的空地上，空无一人。秋千静止，滑梯在阴影里沉默。
但我的感知在报警。
有什么东西，正在使用非常高级的隐匿法术，几乎完全融入了环境。如果不是我三百年来对能量波动的敏感度已经刻入灵魂，根本察觉不到。
0.3%的魔力不够我主动侦察，但我可以被动感知。
我闭上眼睛，屏蔽视觉干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
三秒后，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魔力构建的模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蹲在小区围墙的阴影里。他（或她）完全静止，与周围的树木、夜色融为一体。能量特征被压制到近乎消失，只有每隔三十秒的一次心跳，会引发微不可察的魔力涟漪。
专业的侦察者。
比焰眼组织那些雇佣兵高出至少两个级别。
我保持不动，呼吸平稳，像个普通的、半夜起来喝水的住户。透过阳台玻璃，我能看到艾莉娅房间的门缝——没有灯光，她睡得很熟。
楼下的侦察者也没有动。
他在观察。
观察这栋楼，观察这个单元，观察我所在的楼层。
但奇怪的是，他的“视线”并没有直接锁定我的窗户。而是在扫描整栋楼，像是在寻找什么，而不是确认什么。
五分钟后，轮廓动了。
极其缓慢的移动，像影子滑过地面。他从围墙阴影移到垃圾桶后方，停顿，然后继续移动，靠近单元门。
他想进来？
不，他在单元门外的信箱处停下了。那里有一排金属信箱，每个住户一个。
我看到他伸出手——手指细长，在夜色中几乎透明——探向其中一个信箱。
不是我的。是楼下302室的。
他从信箱里取出了什么：一张广告传单？一封信？距离太远，感知太模糊，无法确认。
然后他退后，回到阴影中，再次静止。
又过了十分钟，轮廓开始移动，沿着来时的路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区。
直到我的感知完全捕捉不到任何异常波动，我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是冲我来的。
至少这次不是。
但他在找什么？302室住着一对退休老教师，平凡得不能再平凡。除非……
我转身回到客厅，打开手机，给别西卜发信息：
我：刚才有高级侦察者潜入小区，探查了302信箱。查一下302住户的背景，以及最近是否接触过异常物品或人员。
几分钟后，回复：
快递小王：正在查。另外，咒术师三分钟前也报告了异常能量波动，位置在您的小区，时间吻合。他正在尝试追踪离开轨迹。
我：让他小心，对方级别很高，可能反侦察。
快递小王：明白。陛下，需要加强您附近的监控吗？
我思考片刻。
我：暂时不要。增加监控可能反而暴露。保持现状，但提高警戒等级。另外，职业体验日的场地，安保措施要升级。我会给你具体方案。
快递小王：收到。
我放下手机，走到艾莉娅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她侧躺着，怀里抱着玩具熊，呼吸均匀。床头柜上放着她今天画的画：一个穿灰色卫衣的高大男人，牵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旁边停着一辆粉色电动车。画纸角落用蜡笔写着“我和叔叔，还有小粉”。
我看了几秒，轻轻关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我没有睡，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制定职业体验日的安全方案。
共享办公空间的平面图被调出来。我标记了所有出入口、窗户、消防通道。孩子们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会议室和相邻的休息区，不离开我的视线。会议室唯一的窗户要锁死，门外安排一个“保安”——可以让巴洛克客串，他现在的体型和气质，很适合这个角色。
参观流程要精确到分钟：十分钟介绍，二十分钟数据分析体验，十分钟休息吃点心，十分钟问答，然后结束。全程不超过一小时，减少不可控因素。
点心要提前准备，确保安全。饮料只提供瓶装水，现场开封。
家长接送要指定地点，不允许进入办公区。
还有应急预案：如果出现火灾报警怎么办？如果孩子突然不舒服怎么办？如果有可疑人员接近怎么办？每一个可能性都要有应对步骤。
我敲击键盘，屏幕上的方案越来越详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凌晨一点，方案初稿完成。我发给别西卜，让他补充技术细节。
然后我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这座城市睡着了。但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焰眼组织，第三方侦察者，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势力。
他们为什么对这个世界感兴趣？为什么对这个小区感兴趣？为什么对302室感兴趣？
以及，最重要的——
他们的目标，最终会不会指向艾莉娅？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一下。两下。
三百年前，当我坐在魔王城的王座上，俯视着无数世界的坐标时，我以为力量就是一切。拥有足够的力量，就能掌控命运，就能让所有敌人跪伏。
但现在，我穿着卡通睡衣，坐在儿童房里，为了一个六岁人类幼崽的学校活动，熬夜制定安全方案。
而我所拥有的力量，只有巅峰时期的0.3%。
但我却觉得，此刻要守护的东西，比整个深渊王国加起来，都要沉重。
手机震动。
别西卜回复了：
快递小王：方案已补充。安保措施可以落实。另外，302室的调查有初步结果：男主人退休前是历史系教授，专攻古代神话传说。上周他从旧书市场买了一本手抄本，据说是“异世界民俗研究”。书现在在他家书房。
一本关于异世界的手抄本。
专业的侦察者。
深夜的信箱探查。
线索开始串联。
我：继续调查那本书的来源和内容。但不要直接接触302住户，以免打草惊蛇。
快递小王：明白。陛下，您该休息了。明天还要送艾莉娅上学。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
关掉电脑，躺在那张短得离谱的床上。
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还在运转：职业体验日、侦察者、手抄本、焰眼组织、第三方势力……
以及艾莉娅熟睡的脸。
我需要更多信息。
需要更多力量。
需要……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里，保护好这个叫我“叔叔”的孩子。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灰白。
黎明快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