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两点整。
“创客立方”大楼307室的门上，贴着一张A4纸打印的临时标识：“风险评估顾问工作室——今日开放参观”。
我在办公室里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细节。空调温度调到舒适的22度，投影仪预热完毕，会议室桌上整齐摆放着五份操作指南、五支铅笔和五个用来放点心的小纸盘。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和果汁已经提前十分钟取出，达到室温——避免孩子吃太冰的东西。
我的手机屏幕分割成四个监控画面：办公室内部两个角度，走廊一个，大楼正门一个。别西卜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所有监控画面清晰，音频正常。外围人员已就位：巴洛克在大堂保安岗，格罗姆在对面咖啡馆，莉莉丝在隔壁楼，咒术师在街道巡逻。观测到三个可疑目标：焰眼组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东侧路口，守序观测者一人在西侧报刊亭，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女性在对面商场二楼咖啡厅靠窗位置。”
“女性？”我问。
“二十多岁，长发，穿着普通，但半小时内看了十七次手表，视线始终朝向大楼入口。”别西卜顿了顿，“莉莉丝确认，是她那个做银线梦的客户。”
她也来了。
事情在向复杂的方向发展。
“保持监视，但不要惊动。”我说，“孩子们的车辆预计两点十分到达。全程记录所有异常。”
“明白。”
两点零八分，一辆印着“圣光一小”标识的中巴车缓缓停在大楼门口。车门打开，李老师先下来，然后是五个孩子：艾莉娅、王梓轩、刘小宇、张朵朵，还有一个叫陈乐乐的男孩。
艾莉娅今天穿着她最喜欢的草莓图案连衣裙，棕色头发扎成双马尾，背着一个印着独角兽的小背包。她下车后立刻抬头看向大楼，寻找307室的窗户。
我在监控里看到她，对她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我看不见。
孩子们在李老师的带领下走进大堂。巴洛克穿着保安制服，僵硬地站在闸机旁，努力想做出“欢迎小朋友”的表情，结果脸部肌肉抽搐，看起来像面部神经失调。
“叔、叔叔好……”艾莉娅小声打招呼。
巴洛克眼睛一亮，想蹲下说话，但想起自己的职责，硬生生站直：“请、请刷卡进入……”
李老师刷了访客卡，孩子们一个个通过闸机。陈乐乐好奇地看着巴洛克：“叔叔你好高啊！”
巴洛克的脸涨红了：“因、因为喝牛奶……”
孩子们嘻嘻笑起来。
电梯上行到三楼。我提前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待。
门打开时，艾莉娅第一个冲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叔叔！”
“欢迎。”我对五个孩子和李老师点头，“请进。”
孩子们鱼贯而入，好奇地打量这个“办公室”。王梓轩直奔最大的办公桌：“哇，三台电脑！”刘小宇则盯着书架上的厚书：“好多字……”张朵朵注意到窗台上的小绿植：“这个多肉好可爱！”陈乐乐在找玩具——显然失望了，这里没有玩具。
李老师环顾一周，微笑道：“艾莉娅叔叔，您的办公室很整洁专业。”
“工作需要。”我简短回答，“现在请到会议室，活动马上开始。”
会议室里，孩子们围着椭圆桌坐下。我打开投影仪，幕布上出现标题：“数据分析初体验——我们的水果喜好调查”。
“今天，我们要学习如何用数字和图表表达信息。”我开始讲解，尽量让语言简单，“首先，我们有一组数据：班级同学最喜欢的水果调查结果。”
幕布上出现表格：苹果15人，香蕉12人，草莓20人，橘子8人，葡萄10人。
“现在，我们要把这些数字变成直观的图。”我演示如何选中数据，点击“插入饼图”。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彩色圆形，每一块代表一种水果，大小对应人数比例。
孩子们发出“哇”的惊叹。
“现在，轮到你们操作。”我分发操作指南，“两人一组，使用这两台电脑。艾莉娅和王梓轩一组，刘小宇和张朵朵一组，陈乐乐和我一组。”
分组是精心设计的：艾莉娅需要照顾性格强势的王梓轩，内向的刘小宇和温和的张朵朵能互相平衡，活泼好动的陈乐乐需要单独指导，以免干扰他人。
孩子们兴奋地坐到电脑前。艾莉娅熟练地打开Excel——她在家看我操作过几次。王梓轩则急着抢鼠标：“我来点我来点！”
“应该轮流。”艾莉娅认真地说，“你先输入数字，我做图表。”
“那我要输入草莓的数据！草莓最多了！”
隔壁组，刘小宇小心地按着键盘，张朵朵在一旁念数字：“苹果……15……你按1和5……”
陈乐乐在我旁边，注意力却不在屏幕上：“叔叔，你的办公室为什么没有玩具？”
“因为这是工作的地方。”我说，“现在看这里，我们要输入葡萄的数据，是几？”
“10！”他胡乱按了个键，结果按到了字母区。
我纠正他的操作，余光却始终留意着监控画面。
走廊空无一人。
大堂画面里，巴洛克僵硬地站着，但手指在背后悄悄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街道监控显示，黑色轿车还在原地。报刊亭的男人在买矿泉水。商场咖啡厅的女人……起身了？她离开座位，走向电梯。
“0032，注意商场女性动向。”我低声说。
耳机里传来别西卜的声音：“她正在下楼，方向可能是我们大楼。已通知莉莉丝准备拦截——以‘偶遇咨询师’的方式。”
很好。
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孩子们身上。
十分钟后，两组都完成了饼图。彩色的圆形在屏幕上旋转，孩子们很有成就感。
“现在，我们来分析结果。”我引导他们，“哪种水果最受欢迎？”
“草莓！”孩子们齐声说。
“最不受欢迎的呢？”
“橘子……”刘小宇小声说，“才8个人喜欢。”
“那么，如果我们要为班级聚会买水果，应该多买哪种，少买哪种？”
“多买草莓！少买橘子！”王梓轩抢答。
“正确。这就是数据分析的作用：帮助我们做出合理的决策。”我看了看时间，两点三十五分，“现在休息十分钟，有准备好的点心和果汁。”
孩子们欢呼着跑到休息区。我从冰箱里拿出蛋糕和果汁，分到每个小纸盘里。艾莉娅帮忙递纸巾，像个称职的小助手。
点心时间，气氛轻松下来。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问题。
“叔叔，你每天都坐在这里看电脑吗？”张朵朵问。
“大部分时间。有时需要去客户现场调查。”
“调查什么？”王梓轩嘴里塞着蛋糕，含糊不清地问。
“比如，”我举例，“调查一个商场的安全通道是否畅通，或者一个学校的消防演习是否有效。”
“就像上次我们学校的演习！”陈乐乐说，“叔叔你知道那次演习吗？”
“知道一些。”我含糊带过，“现在，谁想看看真正的风险评估报告？”
孩子们举手。我从文件夹里取出那份伪造的超市疏散报告——但内容是完全真实的，基于公开数据和合理推演。我翻开到图表页，展示人员流动的热力图和时间曲线。
“这些线是什么意思？”刘小宇指着曲线问。
“表示在不同时间，人流量的变化。”我解释，“高峰在这里，低谷在这里。通过分析这些数据，可以建议超市在高峰时段增加出入口，避免拥挤。”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看得很认真。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别西卜急促的声音：“陛下，紧急情况。商场女性已进入大楼，正朝电梯走去。莉莉丝准备在电梯口‘偶遇’，但对方直接按了三楼——她目标明确。另外，焰眼组织的车辆突然启动，正在绕大楼行驶。守序观测者离开了报刊亭，也在靠近。”
所有势力，同时动了。
为什么是现在？
我扫视会议室。五个孩子，一个老师。艾莉娅正在给张朵朵看自己带来的画——那张有银线的画，她用磁铁贴在了白板上。
画里的两条银线，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蜡笔光泽。
难道是因为这幅画？
“继续监视。”我低声说，“如果她进入三楼走廊，让巴洛克以保安身份询问。不要让她接近这个办公室。”
“明白。”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假装检查空调，实则透过百叶窗缝隙向下看。黑色轿车正缓慢驶过大楼正门。车里坐着两个人，副驾驶座的人正抬头看向窗户——他看到了我，但没有表情变化，车辆继续前行。
他们在巡逻。在观察。
而守序观测者……我看到他了。那个风衣男人此刻站在大楼对面的树下，手里拿着一本小笔记本，正在记录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大楼外墙，在三楼的位置停顿片刻。
他们在等什么？
触发点是什么？
“叔叔？”艾莉娅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陈乐乐把果汁洒了……”
我转身。陈乐乐手忙脚乱地擦桌子，纸杯倒了，橙色的果汁在桌面上漫延。李老师赶紧帮忙。
“没关系。”我拿来抹布，“意外总会发生。重要的是及时处理。”
清理过程中，我注意到艾莉娅一直盯着白板上的画。她的表情有些……恍惚？
“艾莉娅？”我轻声问。
她回过神，眨了眨眼：“叔叔，那两条线……好像在动。”
我看向画。
蜡笔线条静静地贴在那里，没有变化。
“是光线的错觉。”我说，但心里警惕起来。
两点五十分。按照计划，活动应该在三点结束，家长三点十分来接。
还有二十分钟。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不是高跟鞋——莉莉丝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也不是沉重的保安靴——巴洛克在楼下。这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稳定，越来越近。
然后停在门口。
敲门声。
“请问，这里是风险评估顾问办公室吗？”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礼貌而清晰。
李老师看向我。我示意孩子们继续吃点心，走向门口。
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长发，淡妆，穿着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她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上班族。
但我认出了她——监控里那个在商场咖啡厅的女人。莉莉丝那个做银线梦的客户。
“我是楼上408室‘星辰科技’的员工。”她微笑着说，表情自然，“我们公司最近想做办公环境安全评估，物业推荐了您这边。请问现在方便咨询一下吗？”
完美的借口。
但时机太巧了。
“现在有活动。”我礼貌但坚定地拒绝，“如果您需要咨询，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稍后联系您。”
“啊，是孩子们在参观吗？”她探头看向会议室，眼睛扫过孩子们，在白板上的画停顿了一瞬，“真可爱。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
她递过一张名片。我接过时，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感知到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和艾莉娅体内的波动，同源但更微弱、更杂乱。
她确实是那个被影响的人。
“我会联系您。”我说。
“谢谢。”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我关上门，看了眼名片：“林薇，星辰科技行政专员”。电话号码和邮箱都是真的——别西卜后来查证过，星辰科技确实在408室，林薇也确实是那里的员工。
巧合？还是伪装？
“叔叔，那个阿姨是客户吗？”艾莉娅问。
“潜在客户。”我把名片放在桌上，“现在，活动继续。最后一项：问答环节。你们对‘风险评估顾问’这个工作，还有什么问题？”
孩子们举手。
王梓轩：“赚的钱多吗？”
刘小宇：“要学很多数学吗？”
张朵朵：“可以帮助很多人吗？”
陈乐乐：“可以带狗上班吗？”
李老师笑了：“乐乐，办公室一般不能带宠物。”
我一一回答：“收入中等，需要学数学和逻辑，目标是帮助人们预防问题，不能带狗但可以有绿植。”
最后一个轮到艾莉娅。
她没有举手，而是看着白板上的画，轻声问：“叔叔，你的工作……能让人不做噩梦吗？”
会议室安静下来。
其他孩子困惑地看着她。李老师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看着她棕色眼睛里认真的光芒：“风险评估不能直接治疗噩梦。但如果我们找到噩梦的原因——比如环境压力、作息不规律、心理因素——就可以建议改变这些因素，从而减少噩梦的发生。”
“那……”艾莉娅咬了咬嘴唇，“如果噩梦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比如看到什么？”我问，声音尽量平稳。
“比如……”她的目光飘向画中的银线，“比如看到天空有奇怪的线，或者梦到不认识的人，但感觉他们很熟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自己也意识到说了奇怪的话。
王梓轩笑起来：“艾莉娅你说什么呢，天空怎么会有线！”
刘小宇小声说：“可能是电线……”
“梦都是假的啦！”陈乐乐总结。
李老师走过来，温和地拍拍艾莉娅的肩：“是不是最近没睡好？晚上不要看太多电视哦。”
艾莉娅低下头：“嗯……”
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她可能也在做类似的梦。或者，她在清醒时“看到”了什么。
而那个林薇，因为靠近她，被她的能量影响，也开始做这些梦。
能量辐射的范围和强度，比我想象的更大。
“时间到了。”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正好三点，“今天活动结束。感谢各位的参与。”
孩子们收拾东西。李老师组织他们排队。我把剩下的蛋糕打包，让他们带回家。
送他们到电梯口时，艾莉娅拉了拉我的手。
“叔叔。”她小声说，“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为什么？”
“……我怕做噩梦。”
我看着她仰起的小脸，那双眼睛里闪着不安。
“可以。”我说，“但只限今晚。”
她笑了，用力点头。
电梯门打开，孩子们和李老师进去。艾莉娅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挥挥手。
电梯门关上。
我转身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立刻联系别西卜：“情况？”
“林薇已经回到408室，目前没有异常举动。焰眼组织的车辆离开了，守序观测者还在对面树下记录。但……”别西卜顿了顿，“咒术师报告，在孩子们活动期间，大楼周围的空间稳定性出现了三次轻微波动，波动源头指向307室内部。”
307室内部。
艾莉娅在场的时候。
“波动特征？”
“与‘现实结构微调’现象吻合。就像……有人用极其精细的手法，加固了这间办公室的空间结构，让它更‘稳固’了。”别西卜的声音带着困惑，“但没有人施法。咒术师没有检测到任何主动的法术痕迹。”
被动影响。
艾莉娅无意识中释放的能量，在稳定她所在的空间。
就像那本手抄本里说的：法则之子能“修复细微的空间裂痕”。
“继续监测。”我说，“另外，查一下林薇更详细的背景。她接触艾莉娅是巧合还是有意？”
“已经在查。初步资料显示，她三个月前入职星辰科技，背景干净，没有异常记录。但……”别西卜迟疑，“她入职的时间，差不多是艾莉娅开始在我们小区生活的同一周。”
巧合的可能性在降低。
我走到白板前，取下艾莉娅的画。蜡笔的银色线条在灯光下仔细看，似乎真的……在极其缓慢地流动？不，是错觉。是蜡笔颗粒的反光角度变化。
但我用0.3%的魔力去感知时，察觉到了微弱的能量流动。
这些线不是静态的。
它们在“呼吸”。
我将画小心卷起，放入抽屉。
然后开始收拾办公室。蛋糕包装扔进垃圾桶，杯子清洗，桌椅复位。十五分钟后，这个房间又恢复了“无人使用”的状态。
我锁上门，走向电梯。
下楼时，大堂里巴洛克还站在那里，看见我，僵硬地点头。我用眼神示意“辛苦了”，走出大楼。
街道上，那个守序观测者已经不见了。但我知道，他还在某个地方观察。
我步行回家。秋日下午的阳光温暖，街道上人来人往。平凡的世界，平凡的生活。
但我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别西卜发来了新消息：
快递小王：紧急发现。调取了小区近三个月的监控，发现林薇在艾莉娅放学路上“偶遇”过四次：两次在公交站，一次在超市，一次在小区游乐场。每次都是短暂交集，看起来像巧合。但频率过高。
我：她在接触艾莉娅。目的？
快递小王：未知。但更奇怪的是，莉莉丝尝试用共情能力远程感知林薇（保持安全距离），发现林薇的意识表层是普通人类，但深层有极其微弱的、被“植入”的记忆痕迹——像是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入了某些指令或信息。
我：精神操控？
快递小王：更像是……引导。她可能被选为“接触者”，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推动去接近艾莉娅，观察她，甚至保护她。
保护她？
我想起林薇今天在门口的样子。她没有敌意，只有好奇和一丝……关切？
快递小王：另外，302室的老教授收到的那张世界之扉明信片，已经分析完毕。寄件地址是伪造的，但邮票上的邮戳来自“边境城”——那是已知的跨世界旅行者中转站之一。明信片上的符号经过光谱分析，发现涂有极微量的“共鸣墨水”，只有对特定能量敏感的人才能看到其发光。老教授是普通人，所以他只看到普通石门图案。
我：明信片是给谁看的？
快递小王：可能是给……我们？或者给其他监视者。它在传递信息：“世界之扉”的相关者在这个区域。
信息量太大。
我走到小区门口，停下脚步。
我需要整理线索。
艾莉娅是法则之子，能量在增长，无意识中影响周围空间和人。
至少三股势力在观察：焰眼组织（目的不明），守序观测者（记录），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方（如寄明信片者）。
林薇是被植入引导的接触者，在接近艾莉娅。
302室老教授无意中卷入，因为他买了那本手抄本。
我的旧部们正在努力融入，但笨拙且漏洞百出。
而我，魔王阿斯塔罗斯，只有0.3%的力量，却要保护这一切。
还有最关键的——
快递小王：陛下，还有一个发现。咒术师分析了空间波动的数据，得出结论：艾莉娅的能量辐射范围正在以每周5%的速度扩大。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个月，她的能量特征将无法被常规手段隐藏。届时，所有对这个宇宙有观测能力的存在，都会注意到这里。
两个月。
六十天。
在那之前，我必须找到方法，要么彻底隐藏她的能量，要么教会她控制。
要么……恢复足够的力量，保护她不被任何势力带走。
我走回家。
开门时，艾莉娅已经回来了——李老师直接送她到小区门口。她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玩具熊，看电视里的动画片。
“叔叔！”她跑过来，“李老师说我们今天表现很好，下周要写参观日记！”
“嗯。”我放下钥匙，“你想怎么写？”
“我要写……叔叔的办公室很干净，电脑很厉害，还有叔叔教我们怎么用数字解决问题。”她想了想，“还要写蛋糕很好吃。”
“可以。”我走向厨房，“晚饭想吃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她说，“叔叔上次做的很好吃。”
上次。那是我第四次尝试做西红柿鸡蛋面，终于达到“可食用”级别。
“好。”我系上围裙。
艾莉娅跟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小声说：“叔叔，今天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很奇怪？”
我洗西红柿的手顿了顿：“不奇怪。孩子会有各种想象。”
“可是……”她低头，“我觉得那些不是想象。我真的……有时候会看到东西。比如天空的线，比如梦里的人。而且最近越来越清楚了。”
我关上水龙头，转身看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妈妈离开之后。”她小声说，“以前偶尔有，现在经常有。特别是叔叔来了之后。”
我来了之后。
因为我的存在——魔王的存在，本身就带着强大的能量特征，即使被封印，也可能刺激了她的能力觉醒？
或者，勇者莉亚离开前，对她做了什么？
“你妈妈离开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特别的话？”我问。
艾莉娅想了想：“妈妈说……‘如果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要害怕，那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害怕，就告诉叔叔。’”
告诉叔叔。
莉亚预见到了。
她知道艾莉娅的能力会觉醒，知道我会在这里，知道艾莉娅需要引导。
她把这一切，托付给了她曾经的敌人。
“你妈妈说得对。”我继续切西红柿，“那些是你的一部分。不需要害怕，但需要学会控制。就像……就像小粉的刹车。你有力量，但要学会什么时候用，用多少。”
“那叔叔可以教我吗？”
“可以。”我说，“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增加一项训练。不是数学，不是安全知识，是……感知控制。”
“像冥想那样吗？”
“类似。”我把西红柿放进锅里，“但更具体。你需要学会分辨哪些是你的感觉，哪些是外界的干扰，然后学会把多余的感觉收起来。”
她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升腾。
我在雾气中看着她坚定的小脸。
两个月。
我要在两个月内，教会一个六岁孩子控制连魔王都觉得棘手的力量。
还要应对暗处的各方势力。
还要继续扮演好“叔叔”的角色，做西红柿鸡蛋面，辅导数学作业，参加亲子活动。
窗外，夜幕降临。
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夜晚，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加速靠近。
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这个孩子面前。
用我仅剩的0.3%的力量。
和三百年来积累的、关于战争、阴谋、力量本质的全部知识。
教会她。
保护她。
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飘满厨房。
艾莉娅搬来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我做饭。
“叔叔。”她突然说。
“嗯？”
“如果……如果我的能力很麻烦，你会不会觉得我是负担？”
我放下锅铲，转身看她。
她的眼睛在厨房的灯光下，像两颗棕色的玻璃珠，倒映着我和这个温暖狭小的空间。
“不会。”我说，“你是我的责任。而责任，从来不是负担。”
这是契约的定义。
但说出这句话时，我知道，这已经不仅仅是契约了。
她笑了，跳下凳子，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叔叔最好了！”
我僵了一秒，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去摆碗筷。”
“好！”
她跑向餐桌。
我继续煮面。
锅里沸腾的水泡，一个接一个，升起，破裂。
像无数个世界的诞生与湮灭。
而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一个魔王和一个法则之子，正准备吃一顿平凡的晚饭。
